看到丁衛國的反應,霍庭深已經對自己猜測有八分確定,他拉開一把椅子坐下:“我想和您談談當年的事情。”
丁衛國畢竟是見多了生死的人,處了最初的情緒失控,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用他鋒利的眸子打量霍庭深。
“你是誰?爲什麼來找我?”
而且還帶着他們一家人的全家福,上面四個孩子都笑的燦爛溫暖,那真是他一輩子中最簡單快樂的生活。
只可惜,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難道你就不想再見見他們?”霍庭深開口道,眼睛盯着丁衛國。
他的眸子陡然收緊,雙手劇烈顫抖起來,像是控制自己不去想拿一場噩夢,又像是不敢相信對面這人的話。
人已經死了這麼多年,哪裡還能見得到,除非……
“我已經這把年紀……想來很快就能和他們團聚。”丁衛國坐在旁邊的藤椅上,閉上眼睛,面容滄桑疲憊,“說吧,你專程找我來到底什麼事情?傷天害理的、違法的事情,我是一件都不會做的。”
“我知道你之前是很優秀的刑警,十年前主動離開了刑警大隊。”霍庭深的聲音很輕很穩,像溪水緩緩的流淌過人心,“所以我相信你應該是無神論者,見自己的親人當然是活着的時候,人死了可就是什麼都沒有了。”
丁衛國手指一頓,沉默半晌,眼神漸漸空洞下來。
“你的女兒還活着。”霍庭深開門見山道,看到丁衛國陡然睜開眼睛,他繼續道,“當年的事情也不是你仇家的報復。”
丁衛國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愣在眼底,一股巨大的力量在身體裡橫衝直撞,他覺得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你、你知道什麼?”他顫聲道,看着霍庭深的眼神充滿了懇切,“他們還活着?”
當年,他是赫赫有名的刑警隊長,在他的指揮下抓了許多罪犯,其中不乏一些大毒梟。
也正因爲如此,他平日曆很注意保護自己的家人,甚至很少公開去看自己的女兒一家,可後來還是連累了他們。
一場大火帶毀掉了他所有親人的幸福,後來調查結果是當初的大火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報復。
他離開了刑警隊,躲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每一日,都要承受心靈的折磨。
他以爲,要帶着這種愧疚進棺材。
可現在忽然有人跟他說,當年種種不是這樣的,最重要的是他的親人還活着。
“你說!”他一把握住霍庭深的胳膊,眼神急切渴望又膽怯,“她、她真的還活着……”
霍庭深點頭:“是。”
得到肯定的回答,丁衛國一下跌坐回椅子上,雙手捂着臉,肩膀不停顫抖,野獸一樣的嗚咽起來。
晚風吹動破舊的窗簾,房間裡涼颼颼的。
霍庭深沉默的站在一邊沒說話,目前他還沒有掌握所有的證據,覺得自己只是碰觸到了冰山一角,可即便如此,已經讓他覺得觸目驚心,更不要說作爲當事人的丁衛國了。
“他們現在好不好?”丁衛國顫聲道,眼睛紅的厲害,“你知道他們在哪裡?”
霍庭深又拿出一張照片放在桌上:“還好,不過現在遇到一些麻煩。”
“發生什麼事情了?”丁衛國一下繃緊了神經,卻也在同時防備起霍庭深,“你怎麼知道這些?我爲什麼要相信你?”
霍庭深緩緩一笑的:“因爲現在你只能相信我。”
丁衛國嘴脣蠕動:“我要見他們。”
“可以,不過你必須聽從我的安排。”
“好。”
a市。
丁元躺在病房中,偏着頭看窗外的方向,眼神空洞迷茫。
這些天,她已經弄清楚,爸爸和哥哥都沒死,而且好像還生活的不錯,可既然如此,他們爲什麼從來沒有找過她和媽媽?
小哥哥還活着,那大哥和二哥呢?是不是也活着?
“怎麼變成了這樣……”丁元喃喃道,手指不由自主的抓緊了牀單,心臟一縮一縮的疼,“這到底是怎麼了……”
一夜無眠,第二天一大早,安笒拎着湯來醫院看她的時候,擔心的直皺眉:“眼睛這麼紅?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丁元搖搖頭:“少夫人,您不用每天這樣辛苦照顧我……我心裡十分不安。”
“傻姑娘。”安笒拿了枕頭墊在丁元后背,一邊打開保溫盒,一邊笑道,“我是將你當成妹妹來看的,姐姐照顧妹妹不是應該的嗎?”
丁元眼睛一酸:“謝謝您。”
何其有幸,遇到少夫人這樣的好心人,所以無論怎樣,她都不能做出傷害少夫人的事情,不然她一輩子都不能原諒自己的。
“我餵你。”
“我自己來。”丁元接過湯碗,小口小口的喝着熱湯,暖氣從內向外的散發出來,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暖洋洋的,“您還要照顧家裡的三個孩子,不用每天都過來的。”
安笒笑了笑:“好。”
看出丁元十分不安,安笒又安慰了幾句才起身離開,不過纔出醫院就看到了十分不想看到的人。
“請你喝杯咖啡。”蘇衛東攔住安笒。
安笒皺眉:“沒興趣。”
“如果我一定要請你呢?”蘇衛東挑眉。
這個男人明明是笑着的,眼睛裡卻帶着不容商量的霸道和氣勢。
安笒毫不懷疑,如果他拒絕,蘇衛東一定會強行她塞進車裡帶走,那樣,她的處境就太被動了。
“我知道一家不錯的咖啡廳,就去那裡。”安笒冷聲道。
蘇衛東聳聳肩:“沒問題。”
盛達廣場一樓的咖啡廳,安笒找了一個臨窗的位置衝着服務生招手:“一杯藍山。”
服務生微笑着記下又以詢問的眼神看蘇衛東。
“和她一樣。”蘇衛東道。
因爲是上午,咖啡館人不多,還有些冷靜,安笒冷着臉看對面的人:“有什麼事情一次說清楚吧,總這樣牽扯不清也沒什麼意思。”
“你的性格還真是爽利。”蘇衛東靠在椅背上,幽幽笑道,“我越來越喜歡了怎麼辦?”
安笒臉色鐵青:“你覺得這樣好嗎?你將自己的未婚妻放在什麼位置?”
“孟靜雅嗎?”蘇衛東端起咖啡品了一口,笑道,“你說讓她在哪裡,我們就讓她在哪裡,你覺得這樣好不好?”
安笒皺眉打量對面的人,覺得自己好像是對牛彈琴,說什麼,這傢伙都油鹽不進的。
蘇衛東穿了一件黑色夾克,頭髮依舊是最時興的奶奶灰,精緻的五官,才坐在這裡不一會兒的功夫,已經吸引了不少女生的駐足打量。
可這樣一個人卻只讓安笒覺得頭疼,實在難纏的很。
“如果你擺正自己的位置,我們還可以做朋友。”
“你我都清楚,如果不是這樣,你是根本不準備搭理我了的。”
安笒頓時滿臉黑線,手指捏着銀色的勺子,恨不能將勺子捏碎了,她真是氣急,一字一頓:“你到底要怎樣?”
“我喜歡你啊。”蘇衛東笑道,他說的十分輕鬆,就像是說“今天天氣真好,我們去燒烤”一樣。
安笒氣的臉色鐵青,總覺得有洪荒之力在身體裡橫衝直撞,像是要隨時衝出去一樣。
她端着咖啡,猶豫着要不要見潑對面的人一臉。
“多年不見,小笒還是這樣受歡迎。”笑聲傳來,安笒懸着心陡然放下。
葉少唐單手插進褲袋,笑眯眯的走過來,坐在安笒旁邊,挑眉看對面的人:“喂,我說做人總要講究個先來後到吧?你難道不知道我已經排隊等很多年了?”
安笒嘴角抽了抽,葉少唐要不要這樣風騷?
原本,葉少唐是處理完國內的事情去環遊世界的,忽然就莫名其妙的在一樓開了個咖啡館,美名其曰可以偶遇更多美女。
安笒提出來這裡,爲的就是萬一蘇衛東情緒過激,她也不至於孤立無援。
“請你走開。”蘇衛東冷了臉,“我正在和安笒說話。”
葉少唐“嘖嘖”的嘆了口氣,瞅着安笒笑道:“這麼多年不見,小笒還是魅力不減,竟然還有小孩子喜歡你?你不是戀童癖吧?”
“能不能說正經話?”安笒沒好氣的白了一眼葉少唐,這傢伙說話從來每個正行,“上一份點心。”
葉少唐衝着服務生打了個響指:“一份提拉米蘇。”
他只負責小笒的,至於對面這位就管部不着了。
“蘇衛東是吧?”葉少唐看對面的人,單手撐着下巴笑道,“我見過你,當時你剛讀高中,沒想到一轉眼都這麼大了。”
這個語氣絕壁是長輩對晚輩的話,安笒憋着笑,蘇衛東卻是氣的臉色都綠了。
“我覺得我們應該換個地方。”蘇衛東咬牙,“走吧。”
安笒抿了一口咖啡:“我覺得這裡很好。”
開什麼玩笑,跟他走?她是不是腦子進水。
這會兒,蘇衛東反應再遲鈍也明白髮生了什麼,恨恨的起身要走,走了幾步停下來道:“安笒,我很欣賞你,想你能爲自己的以後多考慮考慮。”
安笒長出一口氣,終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