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追在阡孌身後,就對上七葉那雙烏黑髮亮的眸子。這一刻他在那雙眼睛裡,看到了太多的東西。可是這些東西,卻讓他感覺有些陌生。
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追出來,只是身體在不停地叫囂,不能讓阡孌帶走她。
感覺到身後的人一直再追,阡孌停住腳下的雲彩,轉身毫不畏懼地看向重華。
“她是我的!”
一句話,聽的七葉心臟發顫,她剛要忙不迭地解釋,就聽到重華冰冷而陌生的聲音。
“你毀了我的大喜之日,別想這麼輕易離開!”
七葉到了嘴邊的話,一下嚥了回去,她慘然地看了一眼重華,心底一片荒涼。
這樣的目光,讓重華頓時有些不知所措,面前的人明明他不熟悉也不認識,僅僅是二次相見,卻讓他有一種心痛的感覺。他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樣的錯覺,他的記憶裡依存的人明明只有公雅箬而已。他不是一個薄情的男子,可是今天卻有些不像自己。
阡孌看着半空中的重華,冷冷笑了兩聲,“說到底還是你放不下她!”
他說着,將懷中的七葉放到了雲朵上面,輕聲安慰道:“七葉,無論如何我今日都要帶你平安離開。我不想你再收到任何傷害了。”
七葉拉住阡孌的手腕,眼眸中多了些許複雜的神色。她知道阡孌是想要保護自己,可是她不希望他們二人再次同室操戈。
重華看到他們二人的動作,眸子深處頃刻間捲起暗潮,“阡孌,今日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話音落下,重華碩大的袖袍,鼓起烈烈狂風。左掌凝聚力量,突然變幻出的印法,化作滔天海浪,對着阡孌攻了過去。
阡孌冷笑一聲,腳踏虛步飛身而出,雙掌交疊,竟是一瞬間化出數道殘影。
七葉看到他們二人不竭餘力地糾纏在一起,一顆被緊緊攥了起來。
如今再看他們二人,竟是已經感覺恍如隔世。
短短的時日,她經歷了太多,一次次的糾葛和坎坷,讓她的心蒼老了許多。
“砰砰砰!”天空中不斷炸響法術碰撞的聲音。原本呼嘯沸騰的寒風,頃刻間席捲過六界的天空。
漫天雲朵被這氣浪攪和得支離破碎,整片天空頃刻間再無半分雲朵,彷彿世界末日一般。
“嘭!”隨着一聲巨大的聲響傳來,天地彷彿都在此刻顫抖起來。七葉被這一聲震得回過神來,擡頭就看到天空中的兩道身影,在此刻如遭重擊般,身體皆是倒飛出去。
七葉見狀心裡咯噔一下,不等上去阻攔,就看到此刻的阡孌,紫發瘋狂亂舞,一雙眸子透出令人心悸的嗜血之色。
目光下移,七葉便看到對方胸口中的定天珠,瀰漫着耀眼的氣息。
七葉大驚失色,沒想到此刻的阡孌,竟然動用了定天珠的力量。她焦急地攥緊雙手,頓時開始擔心起重華的安危。
然而僅在轉瞬間,兩個人的力道再次緊緊轟在一起。“轟隆轟隆!”被剪碎的雲朵,在天空上形成一個數百丈龐大的漩渦,遠遠看去,彷彿將天空都給遮掩起來。
“阡孌,你會後悔今日與我爲敵!”重華怒吼一聲,如同驚雷般的聲音,在天空之上回蕩響徹。
重華雙手結印,只見漩渦之中一道蓬勃之力,猶如擎天之柱一般,對着阡孌毫不留情的砸去。
七葉被這強大的力道,驚得啞口無言。她的衣衫隨着烈風獵獵作響,在這般強大的力量之下,她彷彿僅僅是滄海一粟,不值一提。
“小心啊!”七葉慌亂地叫嚷一聲,就看到阡孌遮擋力量的瞬間,後背的衣衫盡數裂開,一道血色,激射而出。
七葉臉色頓時煞白,顧不得此刻空氣中席捲的力量,踩着雲朵飛身而上,一把抓住了阡孌的手腕。
對方啓用定天珠的力量,都無法對抗全盛時期的重華,這般打下去,只可能平白丟了性命。
“別打了!”七葉焦急的開口,眼中滿是擔心。
阡孌踉蹌地後退兩步,藉助七葉的力量穩住身形,擡頭看向居高臨下看着自己的重華。
他擡手捂住胸口,冷聲道:“因爲七葉捨命相救,你才能夠浴火重生。如今的你,我確是打不過。”
重華看着他們二人相依,胸口一陣發悶。對上阡孌不甘心的目光,冷聲道:“給我滾,我可以暫且留你一條狗命!”
阡孌一聽這話,頓時臉頰翻紅,剛要上去再打,就被七葉轉身擋住去路。
“你受傷了,要逞一時之快。”七葉眼神複雜地盯着阡孌,從前的阡孌一心想爲自己的妹妹復仇,可是不知從何時起,他的所作所爲,已經皆是因她而起。
阡孌不欠她任何東西,她不想讓對方爲她做到此種地步。
阡孌憤憤不平地繃緊嘴脣,可是等看到七葉的目光,眼中的戾氣盡數收斂。
“重華,你總有一天會後悔的。”他說完,反手握住七葉的手掌。這一刻兩手相依,傳來彼此最真實的溫度。
七葉微微一愣,想要抽手,可是阡孌將她握得死緊,“你離她遠一點,否則下一次,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靠近她!”
重華看着他保護七葉的樣子,心裡涌上一股醋意,可是現在的他已經有了公雅箬。強壓下心中的苦澀,重華沉聲道:“你今日破壞我的大婚,我不過是給你點教訓。至於你的女人,我沒心情染指。”
說完,轉身重新向幻琉宮的方向飛去。
他突然離開,不知道公雅箬有沒有生氣。記憶中的那位女子,雖然溫柔,可是卻也強勢,只希望沒有鬧出什麼亂子纔好。
公雅箬飛至靈山挑釁,不過百招,便被靈山看守的侍衛拿下。
她掙扎了幾下,臉上滿是憤怒之色,“我是天界公主,豈容你這種下人碰我!”說着,還要動手打人。
侍衛蹙緊眉頭,頗有些爲難。他自然認出了這位天界的公主,可是對方來勢洶洶,他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
“還愣在這裡幹什麼!我要見你們管事的!”侍衛不滿地瞪了她一眼,最後也只得派人去通川。
靈山已經千百年間未曾跟天界有何瓜葛,如今公雅箬突然厲色到訪,讓靈山諸佛摸不清對方的目的。
可是當他們聽公雅箬帶來的消息,天界派衛朗出征,要給他們殺個措手不及之時,一個個臉色驟變。
前天帝他們瞭解其性格,所以多年來纔敢如此處事。如今陌生人登基,他們如何都沒有料到,竟會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略一商議,將公雅箬押下去之後,便差使人前往魔界。
此時的阡孌半坐紅月山之上,他運氣調息,一點點修復胸口的傷痕。七葉看着早已面目全非的紅月山,蹲下身子手指輕輕划着白雪。
阡孌曾經和她說過,上古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可是在妄卿告訴自己那些事情之後,她有時也在想,是不是有些事情並非是眼睛看到的那樣。
手指點過片片白雪,七葉才發現曾經被燒焦的山林,如今早已經不見了蹤跡。積雪之下,蘊藏着蓬勃生機。
一切都會重新回來的吧……她這般想着,嘴角彎起笑意。
“君上,原來你在這裡。”一個身披袈裟的和尚踏祥雲而來,他順着氣息找到阡孌,和藹可親的面容,帶着暖人的笑意。
“什麼事。”阡孌睜開雙眸,身上的傷口已經消失不見。
見他坦然應對,七葉不由有些怔愣。眼前的情景,彷彿在告訴她,阡孌跟靈山早有盟約。
和尚看了一眼重華,低聲說道:“有要事相邀。”
阡孌微蹙眉頭,“我有要事在身,稍後會親自前去。”
七葉知道他的想法,忙站起身來搖了搖頭,“我在這裡等你吧,我很久沒有回來了,想要在這裡多等你一會兒。”
阡孌本還要再說,就聽到七葉堅定道:“這段日子煩心事太多,我也想一個人靜靜。”
阡孌看着她這張陌生的面容,知道必定也是發生了很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在這裡等我,千萬不要離開。”阡孌擡手,箍住七葉的後腦,將她往懷中一擁,用僅用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開口說道。
他的聲音很柔,向一陣暖風吹進七葉的心田,可是卻吹不進她的心底。
目送阡孌離開之後,七葉長長嘆了口氣,之前的想法再度重新轉回腦海。如果沒有遇到重華,所有的一切都會不一樣。
她的桫夜復活了,她也有一個追在身邊的阡孌,可是因爲先遇到了,動了心,所以再也無法改變。
七葉坐到雪地上,擡頭看着天空中漸漸凝聚的雲朵,陷入沉思之中。
靈山之下的禪塵殿,打鬥的聲音一早就驚動了桫欏夫婦。可是與往日不同,桫欏夫人聽到那些聲音,反而坐在房中輕聲哭泣。
如今的她如同驚弓之鳥,再也經不起任何聲音的刺激。
桫熾殿主殿主心疼的摟住自己的夫人,眼眸深處俱是悲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