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重華的身形差點一個趔趄摔下凳子來。
“爲了明早和帝君一起出發啊!”七葉眨巴着大眼睛理所當然地回答。
沒想到她早就防着他這招,重華有些無奈,只好承諾道:“明早本君出發時會讓目冥去叫你,回房休息吧。”
“不,我就要同你一起!”七葉將重華的腰抱得更緊,大有不到明天早上就不放手的架勢。
“那隨本君回寢殿吧……”
七葉仍舊圈住自己的腰不放,重華只能一手扶着她的背一手御風飛行控制平衡,兩人瞬息便來到了那日的後庭。
“你今晚就在這歇息吧,前面便是本君的寢殿了。”重華在房中站定,負着手示意七葉放手。
“不,你也要住這裡,否則我不會放手的!”七葉仍舊圈着不放。哼,她這倔勁兒連天底下最能忍她的桫落都忍不了,何況是這樣孤傲的帝君?
果然,重華有些挫敗的語氣,卻道:“那你總得放手讓本君沐浴吧?如今天氣酷熱,不沐浴教本君如何睡?”
“那你去沐浴,我去牀上等你!”七葉說完放開了手,一溜煙進了內室。
重華擡袖揮屏風的身形一陣趔趄,將屏風扯過了頭,“哐”的一聲撞到了窗戶上。
“帝君,怎麼了?”聽着她好像又要跑出來,重華急忙道:“無事,夜晚風大,吹着窗戶了。”
“哦,那帝君你快點,我一會兒也想沐浴。”七葉的聲音又朝裡邊去了。
“哐……”這回是屏風撞到了一旁的桌子。
“帝君快把窗戶關了罷,怪吵人的。”七葉有些呢喃的聲音從裡邊傳出來,聽起來她好像有些困了。
重華這才深吸一口氣,將屏風靜靜地揮到位置上,擡手幻化出一個正冒着氣大浴桶,身形卻開始漸漸模糊。
“帝君這是要走麼?”七葉有些慵懶的聲音傳出來,“去哪兒?我也去。”說着好像要起身的樣子。
“本君正脫衣沐浴,何來的去哪。”重華本已模糊的身形又漸漸清晰,心裡納悶這小妖的功力何時竟長進至斯了?
“那便好,帝君好生沐浴,我且躺一會兒。”裡邊傳來躺下的聲音,重華無奈地呼出一口氣,負手,皺眉,靜靜地和那一桶冒氣的水大眼瞪小眼。
七葉躺在大牀上,牆角有一盆七葉從未見過的花,即使是夜晚也開得很燦爛,散發着柔柔淡淡的香氣。七葉聞着這香氣就忍不住想睡覺,掀開錦被躺進去,一股帝君身上的萱草香淡淡入鼻,七葉更加覺得困了。
雖困,也閉着眼,但被外邊的水聲一直擾着,七葉其實心裡砰砰跳,根本就睡不着。一想到接下來他們就要同牀共枕到明早,七葉就有些緊張得身體微微發抖。她當然知道帝君不會對她怎樣,可是這也很羞人啊……
聞着錦被淡淡的萱草香,七葉很不明白帝君一個舞刀弄槍的戰神,爲何身上竟是這般清爽乾淨的味道?簡直比她含笑花的花香還要好聞。
她知道這樣逼着帝君很不合道義,但是她明天如論如何都要出去,桫夜的事已經不能再耽擱了。他都尋到幻琉宮來了,且不說天界時常會有些靈山的和尚到處晃着超度亡魂,就說這宮裡無墨帶來的那一隊人馬,桫夜一旦遇上他們定然就魂魄無存啊。
所以就只能逗着帝君,誰叫他中計了呢。
想到帝君剛纔那一副極不想帶她出去,但無奈前面又已經口口聲聲承諾過,只好吃癟同意的表情,七葉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在笑什麼?”
萱草氣息中帶着熱氣拂過鼻尖,七葉一轉身便看到了一身白色寢衣的帝君負手站在牀前。如瀑般的齊腰墨發披散着,滴着細細的水珠,寢衣沒有拉攏,露出精壯的胸膛,而那驚世的神顏,猶如強光,晃得七葉忍不住擡手遮住眼眸。
見慣了帝君的一身墨色,如今他着這灼灼的白衣,竟是那樣美,那樣風華絕代,縱是如畫的仙女,也未必能賽過他這樣的容顏吧。
“怎麼,害羞?”重華忍不住勾脣,他倒要看看這小丫頭有多能玩。見她已經羞得遮眼不敢看,重華趁機欺身上去,將她鎖在兩手之間,薄脣湊到七葉耳邊,低沉道:“本君已經幫你放好熱水,要抱你過去嗎?”
“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吧!”七葉慌忙起身,卻不知道重華在她上方,“咚”額頭撞到了那如鐵般的胸膛上。
“哎喲……”七葉捂頭,“你、你什麼時候靠那麼近的,怎、怎麼也不說一聲!”
“傷到了嗎?”重華好笑地撫過七葉的額頭,溫熱的指腹,卻有清清涼涼的氣息傳入痛處,漸漸地疼痛感就消失了。
七葉覺得自己臉在發燙,此刻肯定是個大番茄了。於是也不敢擡頭看,低着頭道:“謝帝君,我、我要去沐浴了……哎!”
重華一把撈起七葉,低沉的聲音繼續湊到她耳邊,道:“倒不如本君將你抱過去,伺候你沐浴,如何?”
“不、不不,帝君快放我下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七葉低頭不敢擡頭看,只能雙手推着那個胸膛連連拒絕,心裡已經慌得有些嗚呼哀哉了。
“哦?好。”重華將七葉放到地上,自己翻身坐到牀上,朝七葉逃也似的背影悠悠道:“本君在牀上等着你。”
果然聽到了一聲重物砸地的聲音,重華掩嘴,差點就笑出聲來。他還以爲她有多無知,纔會如此無畏,現在看來,她不止“知”,還“畏”得很啊。
他方纔掙扎了許久才沐浴,心裡一直覺得不可思議,英明瞭不知多少萬萬年,居然會在這小小的花妖身上栽跟頭。
無論如何,他明天是不會讓她出宮的。
“唉,怎麼辦……”
七葉呢喃着,來回不知走了多少趟,卻仍舊沒有想到辦法。
如果她不緊盯着帝君,依帝君的性子明早是不會帶她出去的。如果睜着眼不睡,又怕夜裡會困得睡過去。作爲一隻有法力的妖,她懶散慣了,叫她夜晚不睡真的有點困難……
一旦自己睡着了,帝君指不定就對她施咒,讓她在明天的太陽落山前都醒不過來。又或者一會兒自己沐浴的時候,他突然施咒怎麼辦?他不會這麼做的吧……
七葉越想越煩,明明冒着熱氣的水此時已經有些冷了,七葉抓起飄在水面上的花瓣,心裡感嘆帝君的心細之際,也深深地嘆了口氣。
“看來本君還是回前殿罷。”裡邊傳來重華起身的聲音,七葉連忙一手拍着水花,急急道:“帝君別出來,我、我正沐浴呢!”
“哦?泡那麼久,水都涼了罷?本君替你……”
“不了不了帝君,七葉可以自己來!”七葉連忙雙手結印,朝水裡一指,嫋嫋的熱氣便升了上來。
“無知的花妖,泡太久不好的。”重華忍住笑,淡淡地朝外說道。
“馬上就好了。”七葉的聲音傳進來,緊接着一陣噼裡啪啦的聲響,被一個入水聲結束了。
“嗯,本君等着。”重華說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七葉潛到水裡,想着接下來該怎麼辦。方纔帝君明明就是故意的,他知道她在逗他,所以現在是她反被逗啊,帝君實在太狡猾了。原諒她用這個詞,因爲這個詞簡直就是爲他而生的。七葉腹誹着,最終挫敗地鑽出水面,卻被眼前的人影嚇到尖叫。
“桫、桫夜,你……”七葉還未說完,脖子居然就被這個虛無的陰影捏住了,想叫帝君卻發不出聲,窒息的感覺彷彿要奪去她所有的呼吸。
“七葉,你居然……你居然……”玄色的衣帽下桫夜的臉都是猙獰的恨意,“你背叛了我!你背叛了我!七葉、七葉……”
七葉雙手結印,脖子上要滅頂的窒息讓她慌亂,看着這縷殘魂眼中的絕望和痛苦,雙手突然就停止了結印。
“桫夜,是我負了我們之間的約定,對不起……”七葉說完認命地閉上了雙眼。
那殘魂明顯一愣,突然一抹金光襲來,殘魂悶哼一聲一閃不見了。
重華在內室自聽到入水後便不再有水聲,心裡疑惑但也不好出去,只能耐着性子豎起耳朵捕捉。誰知手中的書卷都翻了不下十頁,那小妖卻仍舊一絲動靜都沒有。
難道睡過去了?重華擡袖在眼前一揮,待他看清畫面,擡手一道金色火焰就燒了出去。一嫁大叔桃花開
這小花妖居然一直悶在水裡不出來!雖說她是有修爲的妖,但窒息也會有危險的。
重華一掠就飛了出去,到那珠簾門前頓了一下,伸手幻化出一條黑布,將自己的眼睛蒙上之後才走了出去。
“七葉!七葉!”
已經恍惚的七葉閉着眼等死,卻朦朧中好像聽到了帝君的聲音?帝君輕易不會叫自己名字的,因而對於他喚自己名字的聲音,她耳朵是十分敏感的。
他發現自己被困所以來救自己了嗎?她有危險的時候他總是會出現的,七葉回想方纔桫夜佈滿恨意的臉,忍不住眼淚就掉了下來。
想睜眼卻睜不開眼,想抱住帝君卻擡不起手,周身都是冰冷。突然一隻溫熱的大手抓住了自己的手掌,緊接着一股熱氣慢慢傳入她的四肢百骸。感覺到一隻溫熱的手不停地在自己臉上揩着什麼,七葉知道定是帝君幫她拭淚了。
她神志清醒,卻醒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