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天蓋地的雪花紛紛揚揚,屋子裡的地龍燒的暖暖的,明煙穿了一件淡紫色遍地纏枝花襖子,一件柳色褙子,二十四幅四季花卉湘裙,髮髻間簪了一支赤金累絲嵌紅寶石的小金鳳釵,整理着自己的財產冊子。
沉在後院池塘裡的箱子都被撈了上來,東西完整無缺,又都放回了庫房。後面庫房裡的大傢什沒想到還沒有被一把火燒掉,只是門口處的幾張紅木椅子被損壞掉了,有幾架屏風上面的玉石被摳了下來,還有些牀帳帷幕散落一地,其餘的倒也完好,令人驚喜。
無爲居里損失的物件也不少,當初走的時候屋子裡沒來及的收拾起來的東西現在都不見了,明煙又從庫房裡拿出新的補上,這才略有摸樣。牀帳簾幕,軟簾靠枕都被重新換過,整個無爲居倒是煥然一新。
門口簾聲輕響,聽到丫頭們給周昊騫請安的聲音,跺腳去雪的聲音,明煙轉頭透過窗子一看,就看到周昊騫正解下身上的玄色大氅,密密麻麻的一層雪。
換了鞋後周昊騫才走了進來,縱然穿着大氅,身上的朝服底部也溼了一些。明煙忙放下手裡的賬冊,轉身給周昊騫拿了家常的衣衫,銀色的直綴繡着暗色雲紋,衣角滾着金邊,服侍着周昊騫換好衣衫,這才問道:“今兒個怎麼回來這麼晚?”
憐雙端着熱茶走了進來,奉上茶後又悄悄地退了下去。
周昊騫端起茶喝了一口,說道:“還不是因爲肅親王與襄親王的事情,朝堂上爭論不休,各抒己見,真是煩人。”
那到就皇。明煙微微沉默,襄親王在周昊騫阻截鍾翌回京的時候出過力,也算是立了一功,將功補過勉強扯平。肅親王就是罪大惡極,其黨羽衆多,居然還在朝堂上公然爲肅親王求情,顛倒黑白,真是不可思議。
“肅親王軟禁皇上,挾天子以令諸侯,發動政變,不管哪一條都是死罪,皇上究竟在想什麼,按理說早就該下旨處置了。”明煙想不明白,宣帝的心思之深真是令人難以預料,要是常人遇到逆子搶奪家產試圖弒父,還要逐出宗祠,趕出家門,沒想到堂堂皇家倒是猶豫不決了。
周昊騫冷哼一聲,道:“誰知道,眼看着皇上身體一日不如一日,還要拖着此事,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打算的。”
周昊騫不滿,是因爲安親王付出了那麼多,犧牲了那麼多人,如今只換來宣帝一味拖延的態度,真不曉得是爲了什麼。
明煙現在也不好多說,看着周昊騫說道:“也許時機不到,再等等吧。畢竟是骨肉至親,也不是那麼容易下決心的。”
“天家還有什麼骨肉之情,無外乎就是害怕安親王一人獨大!”周昊騫很是不滿,都到了這個地步,安親王爲了皇家做了這麼多,最後卻淪落到這個地步,真是令人心寒。
明煙一驚,看着周昊騫道:“是不是有人在背後動了手腳?”
“這個難說,當初京都被安親王攻下,救出皇上後,所有的文武大臣都不曾被無故坑殺,因此相當一部分的肅親王舊部都還安穩地站在朝堂上雖然沒有軍權,可是那誰那三寸不爛之舌可不是假的。早知這樣,當初就該先一步將這些老匹夫趁機給滅了,免得現在左右爲難。”周昊騫憤恨的說道,言語之間帶着怒火,顯然今日在朝堂上定是吃了氣。
肅親王,襄親王同時倒下,如今只有安親王一枝獨秀,再加上以往安親王並沒有表現的這麼優秀,現在突然之間強大起來,宣帝反倒疑心安親王有不軌之心了。真真是可笑,若不是安親王,宣帝說不定已經魂歸九泉了。做皇帝的就是疑心病重,怎麼不令人心寒?
“皇上的身體如何?”明煙擡頭看着周昊騫,低聲問道。
周昊騫嘴角一勾,道:“安親王送進宮的江南神醫已經趕出宮外,目前皇上的身體究竟什麼情況誰也不知道。”
明煙身體微僵,沒想到宣帝居然疑心到這個地步,難道他害怕安親王會通過那神醫之手暗害他?這般的小人之舉,真是令人看不起了。
“安親王就這麼等着?”明煙道。
“自然不,我們當會進一步的部署,不管如何過年之前這段公案都要有個說法纔是。”周昊騫眼中幽光頓現,夾雜着雪山般的冰冷。
這些事情不是明煙能控制的,便只能任由周昊騫去做,只是淡淡的說道:“以退爲進,有的時候收效甚好。”
周昊騫聞言眉頭微皺,過了好一會子呢喃說道:“以退爲進……”突然間亮光一閃,哈哈一笑,說道:“我先出去一趟,你不用等我用飯了。”
明煙點點頭,親手爲周昊騫繫上大氅,道:“路上小心些,冰天雪地的要是一不小心落了馬可就不好了。”
周昊騫看着明煙粉頸低垂,眼眸中流波婉轉,嘴角揚着淡淡的笑容,就仿若雪後綻放的紅梅,於寒冷中吞吐着屬於自己的芬芳。
垂頭在她耳邊輕吻,低聲說道:“多謝娘子提醒,小生記下了。”
明煙捂着耳朵後退一步,一張臉上不滿粉紅的色澤,豔如桃花,令人幾欲移不開眼睛,周昊騫輕咳一聲,磨磨牙,道:“晚上等我。”說畢掀簾而出,大笑離去,只剩下個明煙站在原地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來。
果然,周昊騫的辦事效率就是高,下午時分就聽到了飛鷹衛離開京都的消息,這消息還沒落地,緊接着又傳來了周昊騫不慎從馬上摔落下來的消息,雪後馬失蹄,周昊騫猝不及防被馬壓在身下,聽說是腿受傷了。
消息傳來,明煙只是淡淡一笑,卻吩咐着人將軟榻收拾出來,等着人給送回來,這一場好戲纔剛上演,後面更熱鬧呢。這廂房收拾完畢,那邊就聽雜亂的腳步聲進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