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沙立結束一夜的修煉。收了功法,前往藥房見過薛岐,而後來到前廳。
“沙兄弟,你可算起了,可是叫我好等。”羅索一看到沙立便自座椅上站了起來,輕搖摺扇,風流俊雅。
緊接着,他收起扇子,換了一副賤兮兮的表情,用力拍了拍沙立肩頭:“老實交代,這麼晚才起,昨晚都幹啥去了?”
沙立手捏下巴,似是在認真回憶。
“也沒幹嘛,就是花前月下,吹吹風啦。”
沙立煞有介事地說完這一句,眼角餘光瞥向與陟岵一同站着的凱風,卻被她白了一眼。
“對了羅兄,你來此一定有要事吧?我記得今日你可沒有執勤任務。”沙立想要馬上切換話題。
“我雖沒有執勤任務,卻有另一件很重要的任務,還是和你有關。”羅索神秘一笑。
“和我有關?難不成,你要帶我去見大司徒?”沙立稍加思索便已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啪!”
羅索一扇子拍在沙立肩頭。
“你就不能多猜幾次,好讓我爽一回?每次都這樣。”羅索佯怒道。
“那好。羅索兄是想邀我到那‘翠色煙雨樓’看風景吧?”沙立一臉的虛心求教。
羅索:“......”
“陟岵兄,你也要一道去嗎?”沙立本是想連着陟岵一起打趣。
“我就不去了。我來是要找凱風一道去調查近來頻發的島民失蹤之事。”陟岵沒有參與兩人“暗含深意”的對話,而是面帶凝重道。
“島民?是元者吧?”能讓凱風與陟岵參與探查的案子,想來不是因凡裔所起。
“已經第三起了,都是些獨自修煉的元者。據知情者來報,修爲都不低,皆在通元境以上。”凱風和陟岵對視了一眼道。
“竟有這等事......”沙立有些驚奇。
“好啦!有他倆在,再大的案子還不是手到擒來。沙兄弟,我們可該走了,我家老頭子還等着你呢。”羅索竟是開始催促起來。
“說的也是!”
四人不再耽擱,分了兩批各自行事。
“話說羅兄,是大司徒讓你來接的我嗎?我的面子已經這麼大了麼?”沙立厚着臉皮問道。
“你第一次到我家,或許不太識得路,就由我帶你一程吧。”羅索瞥了沙立一眼,“父親,也曾數次向我提起你。”
“原來如此!”
沙立點點頭。有些話,點到即止,聽者自明。
由於並不急着趕路,一路上羅索也是與沙立說了不少羅家與其餘大家族的一些奇聞秘史,總算讓沙立對奇元島的這些名門望族有了些瞭解。
總的來說,奇元島四大家族中,吳家因爲歷史原因地位最爲尊崇,是奇元島內最具話語權的家族。肩負着協調島內其餘三大家族勢力平衡,仲裁島內各個大小家族矛盾的歷史使命。
閻家世代勇武,每一代都有天驕人物出現。又兼族內修煉之風盛行,不少族人甚至將修煉作爲人生第一要務。故,閻家的家族實力實際上已是奇元島最強。關係奇元島生死命脈的島衛,各個重要的職務也大多由閻氏族人出任。
王家爲奇元島首富之族,錦石、元晶、銅鐵等與元者息息相關的材料開採與煉製大多出自王家手筆。王家還掌握島內商貿規則的話語權,如元晶等物的交易細則,皆由該族所定。
羅家世居島西,數千年來一直是島西望族。與其餘三大家族略有不同,家族內崇尚教化,尊古仰賢,詩禮傳家。奇元島內每一任大司徒皆出自島西羅家,一代代的羅家大司徒是奇元島文化傳承與精神世界構築的引路人。
故,大司徒在奇元島讀書人眼中,是學界巨擘,亦爲當世大賢。
但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大賢者不喜舞刀弄槍,羅家的元者數量竟是四大家族中最少的。
聽完羅索的高談闊論,沙立簡單分析了一下四大家族的實力。吳家最尊,閻家最強,王家最富,而羅家......格調最高?
“沙兄弟,你在想什麼?莫不是覺得我羅家在四大家族中較爲弱勢?”羅索見沙立聽完他的介紹後一言不發,遂有此問。
沙立下意識地稍稍點頭,隨後又覺得有些失禮,連忙道:“四大家族,各有千秋,都是奇元島不可或缺的存在,孰強孰弱,實不是一言兩語可以訴之。”
“哈哈!沙兄弟不必如此客套。”羅索撐開摺扇,湊近沙立耳邊,“實不相瞞,我羅家雖然元者數量不及其餘三家,可整體實力比之閻家並不弱多少哦!”
“哦?竟是這般?”沙立的確有些意外。
“不知不覺已是到了,沙兄弟,我們進去吧。”
沙立擡頭一看,羅家大門已在眼前。與想象中的不一樣,堂堂四大家族主脈的府第門面,竟是這般古樸簡素。匾額上以雄渾蒼勁的筆力鐫刻的“島西羅家”四字,讓所有初臨羅家之人皆感受到滄桑厚重的氣息。
沙立由羅索領着進入羅家大門,門衛見來客由少家主親自接待,瞬時肅然。
與古樸的大門不同,羅家府第之內別有洞天,很是開闊,各式建築次第坐落,許多來客初見會有目不暇接之感,皆嘆:不愧世家望族所在。
“沙兄弟,父親大人有言,直接引你到他書房,我這就帶你過去吧。”
聽完羅索所述,沙立略感疑惑,但未過於在意。
“一切聽羅索兄安排。”
兩人行至羅思宇書房,羅索前去支會其父客至,沙立則獨留書房。
羅思宇作爲島內大學問家,書房之內自是書架林立,堆滿了各式古籍,然有一點卻讓沙立不解。
寬敞的書房內,竟是找不到一件古玩,連裝飾的書畫幾乎都看不到。除了掛在書案背後的那一副對聯,和懸在對聯之上的那一幅畫。
一副對聯分別書着:
“
寧爲天孤鵠,
不做籠中虎。
”
而畫中僅僅用素筆勾勒出一位女子之像。筆畫線條雖簡潔,然整幅畫卻神韻十足,宛若活人。可見作畫之人不僅技藝高超,作此畫時必定也傾注了不少心血。
畫中女子自是極美,卻不似尋常女子之柔美。一雙鳳目竟是暗含威勢,眉宇之間英氣顯露。瓊鼻挺秀,雖是筆墨所繪,卻難掩其一絲桀驁。
恍惚間,沙立只覺畫中女子有幾分面熟,可確是未曾見過。
人皆言,男孩子長相隨母親。羅索雖也算得俊雅風流,可樣貌與畫中女子竟無半點相似。難不成畫中所繪,竟不是羅思宇之妻?
“哈哈!老夫俗務纏身,倒是叫沙小友久侯了。”
耳邊傳入的是溫和厚重的聲音,沙立連忙轉身。只見一中年男子長鬚花白,右臉之上,兩道細長的疤痕橫貫鼻子山根與眼皮,直至眼角。卻是其曾於蒼穹頂上見過的大司徒羅思宇。
沙立上前作揖道:“晚輩見過大司徒。”
“欸,小友不必多禮。我知道你是犬子索兒之好友,若不嫌棄,喊我一聲羅世伯即可,呵呵!”羅思宇扶過沙立,溫和地道。
“羅世伯,晚輩斗膽了。”沙立竟也不客氣。
“哈哈,該當如此!該當如此啊!”羅思宇看起來很是高興,拉着沙立落座。與彼時蒼穹頂初見時的儒雅神秘,此時的他在沙立看來卻是隨和多了。
沙立此時方纔注意到,羅索並未隨同而來,也不知是另有它事,還是羅思宇不允跟着。兩人座位正好對着書案,沙立不覺間目光又再次被那副對聯所吸引。
“賢侄可是對這幾個字有些興趣,可否品評一番?”
羅思宇見沙立在蒼穹頂獨對四大族長時,言談間引經據典,極有見地。又聽羅索說過,沙立喜好讀書,經史子集或雜談誌異之書無所不讀。與自己年輕之時,倒是有幾分相仿。遂想着以此開題,拉近兩人的距離感。
“晚輩才疏學淺,於書法一道,確是一竅不通,不敢妄評名家手書。”沙立恭敬道。
“欸,小友不必過謙,但說無妨嘛!”羅思宇堅持。
沙立拗不過,認真細視之後,緩緩道:“此副對聯,筆力遒勁,力透紙背,顯然用筆之人功力已臻化境。”
羅思宇撫須輕笑,卻不知是因爲沙立的點評甚合他意,還是由於沙立所言見地太淺不禁好笑。
沙立好像並未注意到此,自顧自道:“只是,有些美中不足。卻不知是不是書寫人彼時心緒過於激盪,在回鋒之時,用力過猛,以至於整幅成品,略失渾然。”
沙立話一說完,隨即看向羅思宇,卻見他臉上已是漸漸失去笑容,連撫須的動作也有些僵硬。
沙立有些不解,在心裡暗道:“糟糕,只顧着品評書法,卻忘了這副對聯可能出自大司徒手筆。難不成小老兒竟是臉上掛不住,生氣了?”
“無知小輩,胡亂置評,實感汗顏。”
沙立向羅思宇微微拱手,卻不見他迴應。擡頭一瞥,後者正盯着那副對聯,有些失神。
“賢侄,你是願做那困於一域的猛虎,還是那孤苦無依的鴻鵠?”
許久之後,連空氣中都充斥着尷尬,羅思宇才終於迴應了沙立,卻是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