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內心是失落加失望的,不過她曾不止一次預演過這樣的結局,所以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她也很自然的就裝作沒有發生過。
但氣氛,還是因爲她那番話而變了。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着,時間很快轉向晚上九點。
正餐早就已經吃完,可兩人杯中的紅酒卻一點沒少。
不是沒少,而是南持續不停的在續杯。
“別喝了,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家。”王明軒終於看不下去,伸手搶過南手中的酒杯。
南有些不高興的嘟嘴:“把酒還給我。”
王明軒微蹙濃眉的看着她,知道她喝得有點多,猶豫着要不要上前攙扶她。
“王明軒。”南突然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她咧嘴一笑:“其實我知道,一年前奉命保護那個女人的時候,你和先生一樣不信任我。”
王明軒抿嘴不答,他不喜歡說假話,這一點也確實存在過。就算現在,除了先生之外,他對周濤、對南這類的角色,都不會投入全部的信任。
這不是仇恨和排斥,只是職業通病,也是跟在年錦堯身後太久染上的毛病。
“你還住在以前那所高級公寓裡嗎?我送你回去。”
王明軒站起來向南走來,還沒靠近,南就朝他揮手:“早沒有了,算啦,我還不、不想回去,你自己先回去好了。”
“說話呀……你比周濤那傢伙無情得多……”南推了推他,自己慢慢站了起來,擡頭看着就近的王明軒:“一年耶,真的就一個電話也沒有。”
她面頰潮紅,目光不如之前那般堅定有神。
南知道自己並沒有醉,只是有些頭暈,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裝醉。剛纔王明軒的漠視,讓她心情很低落。
大概裝醉了也沒有什麼意義吧。
“對於這件事……我很抱歉。”王明軒微微低頭算是道了歉,“這件事往後再說,我先送你回去吧。”
說完上前扶住南的肩。
那一刻,南整個人都不受控制的往他懷裡倒,不是因爲不勝酒力,而是因爲觸碰到了長久以來掛念心中的感覺。
餐廳裡現在沒有其它人,整個樓層都被王明軒包下來了,就連服務生也識趣的退下了。
跟在年錦堯身後,王明軒雖然對感情依舊是個榆木腦袋,但行爲卻大方得體得出奇。
“喂,王明軒,你還記不記得我的真名呢?”南靠在王明軒的懷裡,感受到他渾身不自在的僵硬,咯咯笑着。
鬼影門裡,除去那些隱藏得很深的特工之外,還有四位身手不凡的角色,其地位比周濤王明軒低了兩檔,但也是比較重要的人物之一。
東、南、西、北,其實是這四人的簡易代號。
東和西兩位,在之前的任務中犧牲了,只剩下南和北。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真名,只不過從來不使用。只有年錦堯或管理鬼影門的王明軒,纔在他們加入鬼影門之前閱讀過他們的檔案,後期都全部封存起來。
這麼多年,喊‘南’習慣了,王明軒倒一時想不起她的真名了。
得不到他的回答,南更加失落,之前那份失落感還沒消散,此時依靠在他溫暖的胸膛裡,她竟然委屈得想哭。
“真的不記得了呢。”她低下頭,小聲輕說。
“你既然回來了,就回到了‘南’這個身份,名字是屬於機密性的東西。”
“藉口!”南擡頭瞪着他,媚眼如絲:“五年了,你肯定不記得了。”
王明軒低頭平靜的看着她:“我送你回家。”
“我沒有家。”南推他不成功,繼續賴在他懷裡:“我沒家,還沒名字。”
“那我送你回酒店房間。”王明軒單手就攙扶住她,朝電梯方向走去。
餐廳本身就是酒店,他只需要去要套房間就可以了。
“你回去吧,我又沒醉。”南嘆了口氣,彎下腰從他臂彎裡脫離他的懷抱,神色黯淡的勉強一笑:“我和你鬧着玩的。”
她輕輕拎着裙襬轉了個圈:“看,我很好。”
王明軒默默看着她,淡漠的心突然升起一絲憐惜。或許,他是太過無情冷漠了。
他能對林悅藍心生憐惜,對同樣是孤兒的南爲什麼就不能呢?
他試着調整自己的心態,語氣稍微放軟了一些:“走吧,你這樣,我不送你回去也不放心。”
“不用了,你回去吧。離別一年回到這裡,我出去逛逛。”
王明軒看了看錶:“大晚上的有什麼可逛的,明天還有任務在身。”
“你從來不出去,當然不知道z市的夜晚有多精彩。”南握着包向電梯走去:“你回去吧,說真的,我另約了人。”
她笑着向他揮手:“放心啦,不會誤了明天的工作,我自己有分寸。”
王明軒安靜的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遠,在她走進電梯的那一刻,他本想開口喚住她,可張張嘴,最後還是無聲的看着電梯門關上。
他默然不語,內心沒有過多的情緒波動。有的,大概只是對南產生的一種叫‘同情’的東西。
他默唸兩聲‘家’這個詞,突然間很失落。
原來,他也是渴望的。
妻子、孩子,組合成的——家。像年錦堯那樣嗎?
可他能和誰呢?
他來到電梯前,看着電梯下降到負一層的停車場,猶豫半響,從包裡翻出手機,撥了一個一直存在手機裡的號碼。
意外的是,那個號碼竟然通了,傳來南熟悉的聲音:“幹嘛?你也要跟着去麼?”
王明軒看着電梯光亮上映出的自己,沉默一會,道:“是不是我說出你的名字,你就回家休息。”
已經坐在車裡的南很努力的剋制住自己,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哭過的感覺,笑着說:“好啊,如果你說出來,我就回家休息。”
她微頓一下,“不過你剛不還說這屬於機密嗎?小心先生知道了罰你。”
王明軒沒有應話,他在翻閱幾年前的記憶,關於南的那份機密檔案。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記得呀?”南調侃道,“說不出來你今晚還得繼續陪我喝酒……”
“夏巧凡。”
久違的名字響在南的耳朵裡,讓她一瞬間愣了神。
在她加入鬼影門之後,就意味着這個名字要被塵封起來。所有人都叫她南,沒有人知道她叫夏巧凡。
是了,夏巧凡這個名字,記憶中也只有剛進訓練場的時候被教練官喊過一次,之後都是用數字代替。
她不算年錦堯培養起來的殺手,她只不過是在執行過鬼影門的任務之後,由於處理得完美,所以破格提拔進了高層。
她不知道是王明軒篩選的,還是年錦堯篩選的,總之她成了鬼影門內部的人,直屬聽令年錦堯的命令,卻一直得不到主人的信任。
在這個組織裡,沒有誰真正信任過誰吧。
夏巧凡……好久遠的記憶啊。
“夏巧凡,這個名字不對嗎?”王明軒的聲音響起。
南才發現自己的眼淚怎麼這樣多,連忙收回心神,佯裝輕鬆的道:“算你有點良心,還記得我的名字。”她說,“我在停車場等你?”
“好。”王明軒給出簡短一個字,按下電梯開關,“一會見。”
說完掛了電話。
王明軒到底地下停車場的時候,很快找到亮着車燈的轎車,靠近時,見南已經主動坐到副駕駛位去了,他便打開車門坐了上去。
“回哪裡?”他發動汽車,側頭看南。
南已經補了妝,而且車內昏暗,並不擔心王明軒看出她剛纔的脆弱,就算看到了也無所謂。
“我纔回國一週,以前的房子賣掉了,現在一直住酒店。”南說了一個有名的酒店的名字。
她盯着王明軒:“你真打算把我送回酒店?孤男寡女在一起喝完了酒,劇情不應該這樣走吧。”
王明軒沒有說話,發動汽車慢慢駛出地下停車場。
外面的天空已經徹底被黑夜籠罩,道路兩旁亮着如晝的燈,車流不息。
南看着車行駛的道路離自己住的酒店越來越遠,心竟然有些激動。
王明軒這個木魚腦袋怎麼一下開竅了?
兩人都沒有說話,這個沉默被一陣手機鈴聲打破。
南從包裡找出手機,看了看來電顯示,猶豫着要不要接。
“是周濤吧,把手機給我。”王明軒忽然開了口。
南先是一愣,隨後明瞭一笑,將響個不停的手機遞給王明軒。
王明軒接通電話,就聽到那頭響起熟悉的聲音,他輕輕咳了兩聲,那頭的聲音立刻停止,隨後響起周濤暴怒的聲音:“姓王的,你還沒走?”
“南喝醉了,我送她回家。”王明軒將車速放慢,同時回答,“先生不是說你有事要忙嗎。”
“呃……我忙了這麼多天,趁着晚上有空約見一下老朋友都不行嘛。”周濤知道自己今晚沒機會了,率性不再遮掩,“從來不約會的王明軒先生今晚真讓人意外啊。”
“我在開車,有事改天見面說。”
王明軒的話表明想要掛電話。
“是是是,不打擾你春宵一刻值千金了,咱還是老老實實睡覺吧。”周濤調侃道。
王明軒表情淡漠的輕哼一聲,“不要把我想象成你。”
說完掛電話收了線,將手機遞還給南。
“下次不要和他出去喝酒。”王明軒嘆了一聲,“會吃虧的。”
周濤因爲身份原因,所擔的職務和王明軒又不同,他經常要面對各大媒體,對一些刁難的問題,早已練出一通好口才。又時常替年錦堯接待各行各大企業的龍頭,接觸的人多、見識的世面廣,心也雜了許多。
整日花天酒地,其換女人的速度,不比以前的年錦堯差多少。若是現在比,年錦堯還根本比不過這個手下。
南聽王明軒這樣說,臉上慢慢溢出一抹笑容,盯着他側臉不放。
這句話算不算開始在意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