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進屋這麼久了,到現在纔看了自己第一眼,而且一開口就是質問,就想她也只是一個犯了錯的員工,而不是他的妻子。寧卿卿默默想,本就被這次意外割得鮮血淋漓的心臟,又被撒上了一把鹽,瞬間痛徹心扉。
可是在這當口,她也顧不得這些了,強撐着開口辯白:“南宮炎,我沒有!阿波羅是我親手設計的作品,秉承着我一貫的設計理念和風格,並且……飽含了我對你——”
“我不是要你講故事,寧卿卿。”南宮炎冷聲打斷她,清俊的眉眼間寫滿了不耐:“請給我證據。”
又是證據。
這兩個字組成一個飽含諷刺的巴掌,直接甩在寧卿卿臉上。寧卿卿心頭一冷,不禁張口結舌。
她能說什麼呢?說整幅作品都貫穿了她對南宮炎的愛戀,連每一種材料的選擇都有與他們感情相關的寓意?
說她選擇橄欖石是希冀着能夠得到幸福,巴望他們的感情能平凡長久,夫妻二人能攜手共度一生?
說選擇月光石是因爲它是戀人之石,能夠喚醒人們內心的情感,是盼望結束他們之間的冷戰早日結束?
說選擇琥珀中的金珀,是爲了它耀眼的顏色像極了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也是爲了表明自己對南宮炎的深愛不改,甘願作繭自縛囚於琥珀?
說那些月桂、陽光、藤蔓甚至是金色戰車,任何一個細小的元素裡都寄託着她的衷腸?
或者乾脆最後表白,她作品的核心,她設計的源泉,她細心勾勒的阿波羅,都是以南宮炎作爲原型?
寧卿卿心緒翻攪,萬千話語全都堵在胸中,爭先恐後地想要向深愛的男人分辯剖白,最終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因爲這些都只是故事,而不是證據。而所有故事,都不被南宮炎接受。脣角蒼白揚起,寧卿卿苦笑,在對面男人發作之前,艱難地做出了最後的爭取:“我想調用近三天的監控錄像。”
寧卿卿說,終於孤注一擲。
三天前,她記得她還翻看過阿波羅的底稿,爲自己能取得什麼名次而患得患失的心情現在還清楚地留在腦海裡,所以意外一定發生在那天之後。
南宮炎深深看了寧卿卿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簡短地應了聲“好”,但寧卿卿已經從他的表情裡看出,這是南宮炎給她的最後機會。
她心臟猛跳,在胸腔裡敲出一陣陣讓人頭暈目眩的震顫,不禁下意識地回過頭去,只見安迪依舊站在原地,精細塗抹過的妝容沒有出現任何心虛的裂痕。
心不由猛地一沉,似乎已經提前知道了命運的答案。但寧卿卿不肯死心,手掌緊緊攥握成拳,像一張繃緊的弓似的,倔強地立在辦公室中央苦苦等待。
沒過多久,南宮炎的手機振動了兩下,他接起來,神色淡淡地應了兩聲好,就隨手掛了電話。
“怎麼樣?”寧卿卿艱難地擠出話音,手臂繃直,指甲扣進軟肉裡。
南宮炎漠然看了一眼眼前的女人,只覺得她滿眼都是濃烈的希冀,閃動着脆弱絕望的耀眼光芒,幾乎要將他就此點燃。
他微微別開眼,冷嗤了一聲:“怎麼樣?寧小姐,你自己不知道結果嗎?本來就是胡亂編造的事情,怎麼可能查得到證據?”
“我沒有!”最後的希望破滅,強撐着的力氣一泄而空,寧卿卿腳下踉蹌,站立不穩,終於瀕臨崩潰。
她嘴脣顫抖,口中一遍一遍地念叨:“我沒有,我沒有,南宮炎,阿波羅真的是我——”
“夠了!”南宮炎厲聲打斷她,狹長的風眼中盈滿了冷光:“我已經給夠你機會了!”
他逼視着寧卿卿,不顧她的惶然和崩潰,脣角勾起薄涼的弧度,冷聲作下結論:“寧卿卿,你真讓我失望。”
對面的女人如遭雷擊,猛地仰起頭來,本就慘白的臉色,現在更是沒了半分血色。她用不敢相信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彷彿已經不再認識面前的男人。
南宮炎只作未見,負手立在設計部的門前,菱形脣瓣上下開合,吐出冷酷無情的話語:“騙取他人創意設計,妄圖將別人的作品據爲己有,被發現後還負隅頑抗,浪費大家的時間。寧卿卿,這就是你做的好事!”
他話鋒一轉,冷下聲音:“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現在,向安迪小姐道歉。”
一時之間,似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寧卿卿身上,其中有拍手稱快,有幸災樂禍,有冷眼旁觀,唯獨大抵沒有同情。
寧寧一腔的希冀和柔情,都被男人的最終審判直接碾碎,片片碎落,淪爲一地慘白塵埃。她把目光定定集中到南宮炎的臉上,妄圖從中找到零星不忍或者遲疑的痕跡,然而終究還是一無所獲。
男人冷冷望着她,狹長的鳳眼裡寫滿了失望,似乎有她這麼個妻子已經成爲了他的恥辱。對於衆人口中的“事實”,沒有絲毫的懷疑;對於她絕望的一次次辯白,也沒有半點信任。
一顆柔軟的真心,終於漸漸冷了下來。或許是打擊的力度太大,已經超過了寧卿卿所能忍耐的極限,甚至連所有關於傷心和崩潰的念頭,都跟着變得麻木起來。
寧卿卿靜默無語,任憑四面八方涌過來的目光,將她狠狠鞭撻,直至千刀萬剮。
一時間,整個氣氛凝重粘稠。隨着寧卿卿沉默的反抗,南宮炎的臉色愈發難看起來。剛纔略微活泛起來的衆人,也跟着再次噤若寒蟬下去。
唯有安迪再次扛着壓力站起身來,強笑着打圓場:“南總,您不要生氣了,我相信寧設也只是一時情急,纔會做下錯事的。至於道歉……”
“如果寧設執意不肯,”她垂下頭,將委屈和體貼拿捏得恰到好處,輕聲細語道:“我沒關係的。”
“你不用管。”南宮炎隨口把她打發了,又把目光轉回到寧卿卿臉上,神色愈冷:“寧卿卿,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