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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聲。男人接通:
“聯合國決議下來了,往簡單了說,沒有人有權力動第五神的神印,詞咬得很死。”
“呵……意思就是讓我們隱蔽點打是吧?把規模定死,不讓出動重型火力……倒也公允?”
“差不多,不過主動權還是在我們中間……咱們不得搶這個近水樓臺?馬里亞納離咱們挺近。不過你應該早就準備好了?”
“慢了一步,對岸的人早就動身了,只是他們的人下不了海溝——那可是深海一萬米,大氣壓的一千倍。活人想要要在那裡找到第五神的神殿和神印,然後平安無事地回來……動身早又如何呢?不一樣和我們在海岸上乾瞪眼?”
“不一定,他們可能會在潛艇裡乾瞪眼,哈哈——不過老魏,你找的人……”
“你放心,都是老朋友,十年前對付第二神的老人了,在神印有關的事情上,沒人比他們經驗豐富。”
“……畢竟和兩個宿主接觸過,不專業也不行啊……不過老魏,他們也都是肉體凡胎,要怎麼下到海溝裡去?”
“不下去。”
“……啊?那怎麼搶?”
“等祂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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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九日,星期日。
瑞貝卡保留着良好的生物鐘,能夠在六點十五分準時起牀。
而她背後的牀單,沾滿了透明的粘稠液體。液體浸染範圍之大,粉嫩的小牀只有五分之一的面積是乾的。睡眼朦朧的瑞貝卡從溼乎乎的牀單上起身,摸了摸睡衣——背部被什麼東西粗暴地扯開了,上半身都快要整個掉下來。
瑞貝卡陰沉着臉,自己收起了牀單,將衣服碎片收拾乾淨,褪去了破碎的睡衣。
十年了,她都以爲自己擺脫這種症狀了。
牀的右邊,等身大的鏡子裡,她赤着上身,撈開自己長長的棕色捲髮——自己背上有着紅得可怕的印記,就像是紅疹一樣的斑紋。不癢,不痛,卻看着瘮人。
那些印記還在若隱若現,彷彿是在皮膚下面活着一樣。
門外,張威正收拾好了衣服,和阿尚告別。
“大哥,你放心,十天之內,我找好工作,租好房子!到時候常來看你!”
“別常來啊!保守秘密知道不?!”
“嘿嘿,知道,知道!”於是,笑嘻嘻的張威拉上了門。站在門口的阿尚嘆了口氣,臉上浮現出了一點難得的微笑,隨即又變成擔憂的模樣。他回身走進自己的房間,對流着口水的伊莎貝拉輕聲道:
“伊莎貝拉?”
“嘿……嘿嘿嘿……小熊……”
“……別裝睡了,我知道你聽得到。”
於是,揹着身的伊莎貝拉轉股臉來,表情卻全然沒有倦意——那甚至是一種恐懼。她知道,阿尚口中的“聽得到”,不是聽到阿尚自己,而是在昨晚聽到些別的什麼。
事情就發生在阿尚起夜重新躺下以後,他們倆都聽到了——不是用耳朵聽到的,而是用每一個不屬於自己的細胞聽到的,屬於神的呼喊。那呼喊彷彿來自深淵,喚醒了阿尚和伊莎貝拉最深刻的記憶。
但兩人彼此默契,都沒有談起此事。
阿尚只是深深嘆了一口氣,對伊莎貝拉說:
“事情比我想得要麻煩……我馬上帶瑞貝卡去穩定一下情況,你就呆在家裡……無論聽到什麼也不要出門。”
如此簡單的要求,按理來說,是個人都能完成。但伊莎貝拉卻遲疑着,恐懼着。她坐起身子,身上用能力僞裝出來的輕薄紗衣變成了鮮紅的肌肉組織,覆蓋在她的皮膚表面。
阿尚知道,這是她感到缺乏安全感時的對策——那些組織有着比鋼鐵更高的強度,用於自保不成問題。
問題是,讓她感到恐懼的東西,遠比任何東西要可怕。
“尚在……我害怕。”她緩緩地看向阿尚,伸出手抱在頭上。她的身軀開始不自然地顫抖,就像一個無助的小女孩。
而阿尚卻只能用無奈和悲哀的眼神看着她。片刻後,他妥協了。
“……好吧,你和我們一起去。”
“……真的?”
“真的。我不會怕,你跟着我也就不會怕了。”阿尚露出一個僵硬的假笑,在牀邊伸開了臂膀。而伊莎貝拉幾乎沒有猶豫地抱了上去,滿面的煞白和驚恐,彷彿下一刻她就會死於某些可怕的事物……
阿尚不是被她可憐的樣子迷惑了,而是客觀知道她在恐懼什麼:
“神的低語”。
科學而言,這個詞彙描述被神的力量污染的人會有的“幻聽”現象,但它遠比幻聽更加可怕。
單從現象上說,一切與神有關的人——被污染的人,神的眷屬亦或者宿主,都會聽到“神的低語”越明顯。而後,他們眼中的世界將大不一樣——語言無法描述這種變化,但據那些受到強烈影響的人描述,他們感受到了最直接的“恐懼”。
與神的聯繫越強,這種“幻聽”所帶來的印象越是強烈。如果只是被神污染,那麼最多是在夜晚會有難以忍受的心慌和恐懼。
如果是神的眷屬,那麼將會導致一定程度的力量暴走和暫時的精神失常。
如果是宿主或前宿主……
他們將感受直面神明的滋味,完全地體會神的殺意和怒火——因爲五位神互相爲敵。這對於一個人類的意志會有多麼可怕的摧殘?想象一下,一個比山更高的生物,肆意揮灑着祂百根長鞭,在海中激起驚濤駭浪——這樣的生物凝視着你,將祂的一切怒火傾注於你。
而你,除了你自己一無所有,只能看着祂一步百里地一點點接近……
何等絕望。
阿尚知道,這種強烈的恐懼,過去支配了伊莎貝拉將近百年。
至於阿尚爲什麼好好的……這就是個迷了。畢竟他也算是一位歷史奇人:世界上第一位站在人類陣營的宿主,第一個雙神印的宿主,第一個能在“神的低語”中保持冷靜的宿主。除此以外,他的作戰能力也是強的離譜……
所以大多數時候,他都得關照別人,就像現在這樣。
“好了……冷靜一點,換一身衣服吧……穿我的,別用能力僞裝,萬一大街上又來一次‘低語’,露餡了怎麼辦?”他撫摸着伊莎貝拉堅硬的紅色皮膚,像安撫小動物一樣低聲說。
但他的表情是凝重的,因爲這次低語非同凡響:
第一第二神絕無活躍的可能,第三神已死,第四神被困在地脈中,第五神能量枯竭無法醒來……昨晚的“神的低語”,又會是誰?
難道說……第五神找到了能量?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