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欺人太甚
拜見長輩的時候鸞鳴還能勉強裝出賢淑端莊的樣子,不過剛一返回妤卉的院子,就原形畢露,變了臉色。
鸞鳴有一位貼身服侍的教習公公康仁,以前是姚貴君的親信侍人。康仁幼時曾隨母親習武,後全家遭江湖仇殺死的死傷的傷,他得了姚家恩惠才僥倖生還,爲報恩甘願入宮成爲侍人充當姚家的眼線。姚貴君入宮後,康仁爲他爭權爭寵暗中掃平了不少障礙,一直忠心耿耿。如今鸞鳴出嫁,姚貴君不放心兒子,賞了康仁教習公公身份,命他隨嫁進入妤家,維護鸞鳴周全。
康仁素來嚴厲,鸞鳴當初在宮內天不怕地不怕,母皇父君都管不了他,唯有康仁敢搬出皇家禮儀規範勸誡約束鸞鳴。康仁會武功,懂得一些江湖伎倆,久居宮內,各種算計手段也都一清二楚。鸞鳴曾經試圖整治康仁,反而屢屢受到教訓。後來明白是姚貴君暗中力挺康仁,鸞鳴對這位精明古板的康仁就變成了又敬又畏的心理。
眼見鸞鳴的不滿和抱怨表現的越發明顯,康仁不得不從旁勸道:“殿下,皇子妻還年輕,人又美貌謙遜,將來定有福氣和大作爲。殿下既已成婚,該收斂心性,好生侍奉妻主。”
鸞鳴不以爲然道:“妤卉膽小懦弱,當時我們遇到危難被歹人追殺,她就只知道躲在男人背後,遠不如牡丹盟盟主厲害。我真不明白。爲何母皇會將我下嫁給這樣一個世家庶女,要身份沒身份,要本事沒本事地。我想大概是母皇因爲氣惱我私自離宮,等母皇消氣了,我就寫一紙休書,將妤卉掃地出門。憑她的身份一定是不敢有異議。康仁,你覺得是不是這個道理?”
康仁早已得了姚貴君明確指示,皇帝這次是鐵了心將鸞鳴嫁過來。姚貴君讓康仁一定要看好鸞鳴,免得鸞鳴意氣用事惹出亂子。所以康仁沒有接鸞鳴的話茬,反而想着該怎樣鞏固維繫這樁婚事。他知道妤卉昨晚沒有與鸞鳴圓房,怕是這個庶女懦弱可欺,不敢惹惱鸞鳴。他雖然心底也不懂爲何皇帝安排這種婚事,卻是深受禮教束縛生性愚忠之輩,對姚貴君的命令忠實執行。
於是康仁提醒道:“殿下,明日回門,您若心中有想不通的地方。不妨入宮對父君提一提。不過今日各項禮儀還是務求周全。現在該是對這院子裡的僕人們立規矩了。”
鸞鳴經人教導,曉得立規矩時的重頭戲在執鞭管教這一項。母皇曾經暗示他,先他嫁入的嬀家公子會幫襯他,理論上他應該拉攏姓嬀地側夫才能在妤家站穩腳跟。想對嬀七郎示好不難。在執鞭管教的時候手下留情是慣用的方法。他若放過嬀七郎,那麼妤卉的小侍們就應該加重責罰,方能形成鮮明對比,在院子裡立威。
看着嬀七郎領着僕人們一一報上姓名身份,鸞鳴發現妤卉居然只有一名小侍。正是一路奮力拼殺。護得他們周全的阿黎。某種程上說。鸞鳴對阿黎就算沒有太多的好感,卻也不會像當初那樣再無緣無故欺凌責罰。
妤卉看出鸞鳴有了猶豫不捨,立刻懇求道:“殿下既然打定主意要休妻。那麼還請高擡貴手,免去執鞭管教,放過草民的夫侍。”
鸞鳴滿心想着悔婚,如果真打了妤卉的側夫小侍,傳出去恐怕對自己名聲沒有好處。一路看文學網他猶豫着遲遲不肯接順德遞上來的鞭子。
順德自然是心中向着妤卉地側夫小侍,見鸞鳴不肯接鞭子,他巴不得不送,只乾站着並不勸說。
康仁卻怕缺了這項規矩,更讓鸞鳴動搖,不惜自己做惡人,冷下臉對妤卉說道:“皇子妻怎能說出此等玩笑話?殿下與您的婚事是聖上恩賜,已經昭告天下,豈有悔婚休妻之說?國之威嚴,皇室臉面不是兒戲。”
康仁雖然是訓誡妤卉,不過大家都聽得出來這話是委婉地規勸鸞鳴。
鸞鳴不滿道:“康仁,這就是本宮的意思。既然本宮要休妻,她的側夫小侍還是不必苛責理會了。”
康仁堅持道:“皇子妻若有什麼地方得罪殿下,殿下也不該說出這等不符禮儀地言辭。倘若讓外人聽去,有損皇室聲譽。禮不可廢,殿下若心慈手軟,那麼請由老奴代勞完成執鞭管教。”
妤卉這時已經看出來這位叫康仁的教習公公是個難纏的角色。這人多半是受了皇帝或者姚貴君的指使,監督鸞鳴老實履行婚約的厲害人物。鸞鳴也似乎對康仁存在着畏懼地心理。她若想讓逝水和阿黎躲過一劫,必須先攻克康仁這一關。
妤卉對康仁說道:“康公公,嬀七郎自小體弱多病,這纔剛剛養好身體嫁入我家,恐怕不堪重責。而小侍阿黎,曾數次救我性命,也捨生忘死保護過鸞鳴殿下,他現在重傷未愈,又因生女虧損氣血,經不得鞭刑。”
康仁地眼神掃過逝水和阿黎,他能看出這兩人身體都不好,尤其阿黎面色紙樣蒼白,容貌又生得楚楚可憐,若是放在平時,他定然是不捨。但是爲了鸞鳴地將來着想,先除掉妤卉寵愛的人勢在必行。阿黎區區奴隸出身的侍兒,就能爲妤卉生下女兒,妤卉地言辭話語又是明顯偏護阿黎,可見妤卉對阿黎的寵愛超乎尋常。阿黎是美貌乖巧溫順的人,有他存在,更襯出鸞鳴的刁蠻任性。若是阿黎仗着女兒,在妤卉心中佔了主位,鸞鳴就算有正夫的頭銜,也還是會被冷落。
想到這裡,康仁心中動了殺念,身形一晃從順德手中搶過皮鞭。順德只覺眼前一花,皮鞭就被康仁拿了去。
康仁一不做二不休,沉聲說道:“皇子妻怎能如此護短?按照規矩,先於正夫入門的側夫小侍房裡人當受十鞭,不遵禮教蠱惑妻主生下女嗣的更當重罰纔對。不過既然皇子妻說他們二人體弱身虛,殿下又仁善不捨,那麼適當減刑也未嘗不可。”
逝水早看出康仁的立場,知道免刑絕無可能,他立時撲倒在鸞鳴面前,裝出順服巴結的態哀求道:“正夫大人,奴家自幼體弱,恐怕就算減刑也撐不住的。懇請正夫大人允許奴家找人相替。奴家入門時饒過阿黎,現下讓他替奴家受了鞭責管教,也算是讓他償還人情,他必然答應的。”
鸞鳴雖說是有猶豫不捨,可一向畏懼康仁,又想到阿黎不過是低賤奴隸,挨幾鞭子也無妨,還不如先賣個人情給嬀七郎,又答允讓康仁責罰阿黎,犧牲個小小奴隸,換來兩邊都不得罪。
於是鸞鳴準了逝水的請求,發話道:“康仁,嬀七郎爲世家公子,自幼體弱受不得鞭刑,就讓阿黎替他。”
康仁本來也沒想得罪嬀家公子,鸞鳴這番話與他的初衷沒有矛盾,於是他底氣更足,朗聲說道:“側夫當責十鞭,生有女嗣的小侍本應加倍責罰,念在皇子妻講情,殿下不捨開恩照顧,減爲十鞭。小侍阿黎當受二十鞭,可有不服?”
就算只有二十鞭,妤卉還是捨不得,想再求情減免。她對鸞鳴低聲說道:“殿下若是真打了我的側夫小侍,就是承認這樁婚事了?”
鸞鳴聽出妤卉話中藏着威脅的意味,他哪裡是肯受委屈的人?更不願意被他瞧不起的妤卉佔了上風。他刁蠻性情涌上頭,不計後果就說道:“本宮想打個奴才還需你管麼?本宮耐着性子陪你玩幾日,你還真將自己當本宮的妻主了?少癡心妄想!本宮只消說你服侍不周,隨便將你院子裡的人治了死罪都是輕而易舉。”
妤卉毫不懷疑鸞鳴能做出那種過分的事情,這一院子的人,除了逝水有嬀家爲靠山,其餘都是奴僕身份,便是鸞鳴一句話就能要他們性命。她護得了這次,防不住下次。她只得強壓怒火,心知與鸞鳴講理已然無用,看來必須實行另一個計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