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坐車離開後,神聖臉上的幽怨不見了,眸底卻像是兩汪泉,咕咕的冒着壞水,一眨眼就是一個,看的人不明覺厲。
神出亢奮問道,“大公子,你不是派出三公子打頭陣了嗎,後面還有什麼精彩對手戲啊?”
神聖不承認,“什麼叫我派出去的呀,是小三兒自己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好麼?”
神出敷衍的笑,“呵呵,是,是三公子自己跑去給人家下馬威了,三公子可真有俠士風采,但願少夫人也能欣賞。”
神聖無辜的眨眨眼,撇的乾乾淨淨的,正經臉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表哥來了,總不能誰也不去接待吧,那也太失禮了。”
神出拍翅膀,昧着良心咋呼,“言之有理,所以呢,大公子,你真的打算不露面嗎?這麼不熱情招待人家真的好麼?”
面對這不懷好意的慫恿,神聖爲難狀,“可暖兒不允許我去呀,我可是很聽話的……”
神出翻白眼,你聽話?你要是聽話就不會暗地裡慫恿三公子去當炮灰了好麼?
“這要怎麼辦呢?哎呀,可真是糾結啊果然自古忠孝難兩全……”
聽他又要扯遠了,神出趕緊打斷,一臉諂媚的獻計,“大公子,剛剛少夫人走時,是說了不讓你們去,可沒說不讓別人去啊!”
神聖眼睛一亮,拍手,笑開懷,“哎呀,神出,你可真是機智如我啊,一眼就看透了真相。”
神出唯有呵呵了,大公子,你其實就一直等着我這句話吧?
“神出,就交給你了喔。”神聖鄭重其事的道。
“定不辱大公子命。”神出也不要臉的配合。
神往看的眼皮直想跳,卻努力剋制住了,等神出飛遠,他纔開口,“大哥,那我們……回家等着麼?”
神聖嘆息,“回家等?唉,那還不得折磨死我啊,我寧肯在峽谷入口那裡等,若是有什麼事,也可以第一時間知道,暖兒若出來,我還能接她一起回去。”
神往眸色閃了閃,“那就一起去吧。”
神聖聞言,挑眉看他,“嗯?二弟何時也這般熱情又黏人了?只我一個暖兒還能應付,再多了,暖兒會吃不消喔,二弟啊,先來後到,你要另闢蹊徑才行哈。”
神往淡笑,“我自不會和大哥爭搶的,不過是見大哥一個人等,恐會寂寞,不若我們一起說說話也好。”
神聖琢磨了一下,“也行,不過說話就不用了,咱們倆下棋吧。”
神往心裡頓時一抽,大哥就是個臭棋簍子……
神聖見他遲疑,忍不住笑得陰惻惻的,“怎麼?不願和我下?怕輸給我丟臉?”
神往忙搖頭,“不會,樂意之極。”
神聖呵呵一聲,率先上了另一輛馬車,“那就走唄,就用之前姚叔叔送給暖兒的那副棋子,我用黑子,要把暖兒摸過的痕跡再回味一遍,直到贏了你爲止。”
神往,“……”
……
阿呆趕車,速度不快不慢,溫暖坐在後面,心急如焚,忍不住推開車門,一個勁的望着遠處,“快到了嗎,阿呆?”
阿呆甩了一鞭子,“少夫人,您稍安勿躁,該到的時候自然就到啦。”
溫暖如何不知,可她就是心裡焦灼不安啊,她不知道表哥走到哪一步了,傅雲和傅雷能不能幫着勸說住,還有萬一他們擋不住,表哥硬要往部落裡走,那其他人見了該要如何呢?
煎熬了半個小時,車子終於到了峽谷口,溫暖遠遠看着,並沒有什麼人在紛爭,她揪着的心總算是稍稍鬆開些,到了近處,她便迫不及待的跳下來,囑咐阿呆,“你留在這裡吧,我一個人出去。”
阿呆也沒有絲毫跟着的打算,“是,少夫人。”
溫暖一步步走進峽谷裡,再次穿梭其中,心境早已是大不同了,第一次是對未知的好奇和期待,是震撼和驚豔大自然的神奇,這一次,想的是這裡奇險,有着一人當關、萬夫莫開的得天獨厚,當初她能來,完全是因爲神聖那貨放水了,不然,她就算闖過三關,也進不去部落。
那麼對於表哥亦然。
他們預知了表哥要來,卻沒有在峽谷口阻攔,這是爲了她,她自然會領情,她也不能迎表哥進去,壞了部落的規矩,讓他們爲難。
這條路,大約一百多米,她一步步走着,從一開始的焦灼不安,漸漸平靜如水,心意堅定。
只是沒想到,一走出去,看到是這樣的畫面。
神奇正和傅雲逸打的不可開交,他還真是小覷了這個山外人,沒想到看起來溫文爾雅,身手竟然很不錯,至少在他手下走了快幾十招了,還活的好好的,這也是本事了。
不過,對他,就是奇恥大辱了。
於是,他打算出絕招,怎麼着也得在他身上留下點見面禮,誰知他剛拔劍,就聽身後一聲厲喝,“住手!”,他耳目過人,當然聽出是誰的動靜,下意識的收了招數,不過收的過快,導致反噬,後退了好幾步,一時有些狼狽。
溫暖衝過來,他忍不住衝着她吼,“你瞎喊什麼?”
溫暖看都不看他,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傅雲逸身上,心裡真是百感交集,他瘦了,下巴上的鬍子都沒來得及刮,眼下發暗,可見睡眠不足,那雙眼眸卻在她出現的一瞬間亮的駭人。
他穿的不是西裝,也不是休閒服,而是野外作戰的黑色勁裝,這樣的他少了幾分溫和優雅,多了她所沒有見過的冷峻和剛毅,這樣的他有些陌生,陌生的令她心悸,可他一開口,她就知道了,他不管怎麼變,還是那個最疼愛她的表哥。
“暖兒!”
這一聲包含着訴不盡的柔情和想念,那些日子以來的擔憂、焦灼、不安、煎熬,都成了出閘的洪水,豐涌而出,將他淹沒,他聲音沙啞,近乎哽咽,眼眶都是溼的。
溫暖想也不想的飛奔過去,撲進他張開的手臂裡,他緊緊的抱住她,把她圈在自己的世界裡,一點點收緊,那空缺的心終於在這一刻填滿,膨脹的都生疼。
他卻滿足的嘆息,聲音發顫,一遍遍的喊着,“暖兒,暖兒……”
“哥!”溫暖鼻子發酸,眼眶紅了,手臂一圈着他的腰,心裡就不可抑制的縮了下,比起那次在花都機場送別,他腰上瘦了好幾指。
“暖兒!”他的脣情不自禁的落在她的發頂,閉上眼,“你終於再次回到我身邊了,你可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麼熬過來的?簡直生不如死……”
“哥……”
“暖兒,答應我,以後再不許離開我視線了!”他不給她開口的機會,近乎霸道強勢的要求着,手臂勒的她身子都發疼,恨不得把她嵌到自己的身體裡去,如此,就再也不能分隔開。
溫暖不知道如何迴應,只得避重就輕的道,“哥,你都瘦了。”
傅雲逸毫不遮掩,“想你想的,我吃不好,睡不好,所以你以後不許再離開,除非你願意看我這樣一天天的憔悴之下,直到死亡……”
溫暖驚痛,從他懷裡擡起頭來,打斷,“哥,胡說什麼呢?”
傅雲逸低頭,眸光對她對視,眼底的柔情是那麼的赤果果,溫暖幾乎避無可避,不自覺的想掙開他的手臂,他察覺到,卻收的更緊,“暖兒,我說的是真的。”
他一字一句,不容她再逃避,“若是你再離開,我真的承受不起了,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溫暖咬咬脣,在他的滾燙的注視下,竟有些慌亂起來,她強自鎮定着,勉強笑道,“哥,別亂想了,我這次離開也是跟你說過的,就是想出來看看,又不是不回去,你何苦呢?”
傅雲逸視線越過她的頭頂,落在神奇身上,他雖然還不認識他,可男人的直覺也是很準的,對方對他敵意很深,見了他二話不說就決鬥,他一開始還莫名其妙,可現在,卻是有些懂了。
那人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捉姦一樣,頭頂上都冒着綠氣,他忍不住心裡冷笑,誰是姦夫還不一定呢!
他再次低頭,柔聲問道,“暖兒真的會和我一起回去?離開這裡,沒有絲毫留戀?”
聞言,溫暖心裡一動,不遠處神奇那心也莫名其妙的緊張起來,就像是在等待某種宣判。
見她不語,傅雲逸心裡一沉,眸底就透出幾許害怕,“暖兒?”
溫暖定定心神,安撫的笑道,“嗯,我會回去的。”
她避開了後面那一句。
傅雲逸鬆了一口氣,卻也不捨得再逼她,這些日子肯定在部落裡發生了很多事,沒關係,以後他有的是時間知道,更會一點點的把那些都擠出去。
“好,那我們現在就離開好不好?”
聞言,溫暖下意識的拒絕,“現在不行的,哥。”
傅雲逸詢問,“爲什麼不行?”
溫暖遲疑了一下,還是解釋道,“我在部落裡還有些事沒做完。”
傅雲逸皺眉,追問,“什麼事?”
溫暖咬咬脣,“祭祀,我想等祭祀過後再離開。”
傅雲逸一時沒說話。
溫暖小聲的又解釋道,“哥,我真的很想看古老的祭祀,而且,我也算進了部落了,有些規矩還是要遵守的,不能想去就去,想走就走。”
“不然呢?他們還會阻攔你離開?”傅雲逸盯着遠處的神奇,目光冷寒下去,“你放心,不管誰攔着,我都能安然無恙的帶你走。”
聞言,神奇不由的火大起來,拿着劍與他冷冷對峙着,“你倒是試試看!老子的劍也不是吃素的,若不是看在你是她表哥的份上,老子早用劍把你戳成馬蜂窩了。”
傅雲逸冷笑,對着身後的一衆人使了個眼色,幾十個黑衣大漢齊刷刷的舉起槍來,黑黝黝的洞口一起瞄準神奇,其中不乏重型武器,別說一個人,就是一頭大象都能灰飛煙滅了。
“試試就試試,我倒也想看看是你劍厲害,還是我的槍厲害!”
話落,那些職業保鏢們就子彈上膛,只等最後一聲令下。
神奇眯起眼眸,卻還是一副無懼神色。
溫暖嚇得臉色一白,忙道,“哥,別讓他們開槍。”
傅雲逸看着她,聲音帶了一絲緊張和酸澀,“爲何?暖兒捨不得?”
溫暖不知道怎麼安撫好,只得急切的解釋,“哥,我認識他,他不是壞人。”
傅雲逸聲音低沉下去,“那哥就是壞人嗎?之前他見了我就拔劍相向,分明是想置我與死地,若非我也練過武功,早就傷在他手裡了。”
“他,他是誤會了。”
“誤會什麼了?”
“誤會,誤會你要闖進去,他負責守護部落的安危,所以纔會那樣對你。”溫暖不能讓兩人再矛盾激化,所以避重就輕的解釋了一通。
傅雲逸顯然是不信的,神奇也不滿意,衝她吼,“老子那樣對他,不止是因爲他想闖部落,還因爲……”因爲他想給大哥戴綠帽子。
這話沒來的及說出口,就被溫暖打斷,她扭過頭去,衝他暗暗瞪眼,“趕緊走!”
神奇哼了聲,“老子的事還沒辦完呢,爲什麼要走?老子又不怕他!”
溫暖氣的不行,這熊孩子是不是非要鬧得不可收場才行啊,沒看出她夾在中間很爲難嗎,她只好編造了個理由,“你大哥有事找你!”
神奇皺眉,“什麼事兒?”
溫暖氣悶,“我怎麼知道?”
神奇又問,“那大哥在哪兒?”
溫暖隨口一指,“就在峽谷口外面等着呢。”
神奇不太信,“你要是敢騙我,我饒不了你。”
溫暖翻白眼,沒心情跟他計較,先轟走一個算一個。
神奇氣哼哼的轉頭就走,丟下一句,“老子去看看,若是沒有,老子還會回來的。”
他這一走,倒是沒再回來,至少明面上沒再出現,溫暖也沒想到她居然好運氣的歪打正着,神聖就在外面跟神往下棋,見到神奇一臉不爽的回來,便叫住問了些情敵的狀況,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嘛。
後來聽到是人家騙了小三兒才把他支開的,想了想,最終不甘的默認了,不然再放小三兒回去,鬧得太大了,最後沒有好果子吃的肯定是他。
再說,萬一人家真氣急了,跟着表哥就此跑了就虧大了。
……
見神奇沒再回來,溫暖暗暗鬆了一口氣,緊繃的那個弦也鬆弛下去,察覺到她的異樣,傅雲逸禁不住道,“暖兒,你怕那人?”
溫暖搖頭笑笑,“不是怕他,是怕你們真打起來。”
傅雲逸眸光沉沉,“剛剛我們已經真打起來了。”
溫暖不想表哥對神奇有誤解,便說道,“哥,那人叫神奇,是部落首領家的三公子,他武功高強的很,他剛剛和你打都沒有拔劍,可見並不是想傷你,不過是嚇唬一下罷了。”
聞言,傅雲逸眸底閃過一抹受傷,“暖兒的意思是,他已經手下留情了,否則,我現在就……”
溫暖見狀,忙打斷,“哥,你又亂想了,我的意思是,是他不是那種陰狠毒辣的人,他就是脾氣不好,但是下手會有分寸的……”
傅雲逸卻對她的解釋更加介懷,“暖兒,你在替他說話,爲什麼?”
溫暖一下子噎住,她還能爲什麼,爲了你們不要互相看不順眼唄,她過後少不得還得對那熊孩子解釋安撫幾句呢,不然兩人以後一見面就掐,讓她怎麼辦?
“暖兒,你在意他?”傅雲逸沉痛的問,抱着她的胳膊再次收緊。
溫暖苦笑,“哥,我沒有,我只是不喜歡打打殺殺的!”
“是他先對我出手的!”
“我知道……”說着,溫暖想到什麼,緊張的問,“哥,你有沒有受傷?”
聞言,感受到她的關切,傅雲逸終於勾起脣角,“沒有。”
溫暖卻不太信,掙開他的手臂,上下打量着,“真的沒有嗎?那三關你是如何闖進來的?你也懂八卦陣?”
傅雲逸笑看着她,搖頭,“略懂一二,不過我當時心急如焚,沒有耐心一步步的破解,便讓傅雲出去接了我一下。”
聞言,溫暖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傅雲和傅雷,兩人尷尬不已。
見狀,傅雲逸便替他們解釋,“暖兒,你也別怪他們,他們勸過我的,可我太擔心你,誰說的話也聽不進去,執意要進來,他們怕我有危險,才違背了你的意思。”
傅雲和傅雷忙點頭,其實真相比說的這些還要嚴重些,少爺當時跟魔怔了一樣,都要不管不顧的冒死硬闖了,他們哪還能坐視不管啊?
溫暖心裡也瞭然幾分,遂不再說這事,笑道,“哥沒事就好。”
傅雲逸拉過她的手來,握住,猶如承諾一般的道,“就算是爲了暖兒,我也不會讓自己有事的,我還要陪着你、照顧你一輩子,怎麼敢出事?”
這話,深情款款,就是傻子都聽得懂。
可溫暖不敢聽懂,她心裡亂糟糟的,這次見到表哥,她明顯的覺得表哥跟之前不太一樣了,之前是含蓄的、剋制的,可現在,卻似乎不想掩飾了似的,那眼神、那心意,灼熱燙人,她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他卻還步步緊逼,拿起她的手就貼在自己的臉上,一下一下的摩挲着,溫柔的癡纏,似要撫平這些日子以來所受的折磨……
------題外話------
表哥變得強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