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僵硬地低頭看了看腳下的奶羊羔,又看了看面前的大黑狼,額頭上冒出道道黑線。
“這是幾個意思啊?!”
一旁的沙叱勃大概是凌霄混熟了,不怕死地煽風點火,“恭喜你被狼王看上了,現在你是狼後了!”
“我纔剛剛見到這傢伙,怎麼就被看上了啊!”
沙叱勃的表有點幸災禍的意思,“狼王登基的時候,我不是告訴你不行禮容易被盯上嗎?”
凌霄抓狂,“你嗷嗚嗷嗚的誰知道你在說什麼!”
“還有你,”他衝黑狼一指,“上了大白狼就對人家負責啊!哪有人生關係了還要跟別人求婚的!”
再說嬴風也沒行禮,憑什麼對方看上的不是嬴風?不然他就可以以此嘲笑嬴風一輩子了好嘛?!
他回頭一看,嬴風的臉色果然很黑,都快跟大黑狼一較上下了。
黑狼長長地嗷嗚了一聲,沙叱勃趕忙爲凌霄翻譯,“他問你爲什麼不接受他的求婚。”
“因爲我已經結婚了啊,”他往嬴風處一比,“他就是我的,我的……”
凌霄絞盡腦汁想着,對方不理解契主這個詞,一定要用他能聽懂的名詞來描述。
“……我的狼後!”對了,這樣對於狼宿人來說就通俗易懂了。
就在凌霄得意自己想出了溝通兩個種族的橋樑時,嬴風的臉色更黑了,他不動聲色地上前了一步,將凌霄半擋在身後,這個宣告主權的動作如此明顯,就算是物種不同也能輕易理解。
黑狼搖身一變,變回高大的黑男人,眼中有種正邪難辨的氣質,“你的?”
他開口問,這還是凌霄第一次聽狼王說人話,他的聲音沙啞,就像粗砂研磨出的低音。
嬴風不用回答,不過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狼王微微揚起下巴,鼻翼在空氣中抽動了兩下,“身上確實有你的味道……”
凌霄:??
他連忙擡起手臂放到鼻子邊聞了聞,自己身上有嬴風的味道?他怎麼聞不出來。
“……但是沒有你的記號,這隻能說明你們是牀伴,並沒有正式結爲伴侶。”
都牀伴了還不叫伴侶,難怪會對大白狼始亂終棄,不過記號是什麼?凌霄不解地問沙叱勃。
“我們這裡已婚的女性都會在身上醒目的地方留下記號,這樣男性就知道她們已經出嫁,不會再騷擾,”沙叱勃左手一比,那裡多了若干已婚狼宿星女性,果然她們不是臉上有刺青,就是耳朵上有穿環,一目瞭然。
“如果是未婚的單身女性,身上不可以有任何人爲的痕跡,”他又比了比右邊,一羣青春貌美、身上清爽的姑娘衝凌霄飛起了媚眼。
“儘管狼宿星有很多個大大小小的部落,部落和部落之間有個別的風俗差異,但這一點卻是共通的,走到哪裡都不會變,”沙叱勃最後總結道,已經完全融入了導遊的新角色。
這一點凌霄弄懂了,可重要的根本不是記號的問題,而是他跟那些女性有着根本的差別。
“可我又不是姑娘!”
就算天宿對性別的概念比較淡薄,也不代表他們男女不分好嗎,他哪裡長得像個姑娘了!
狼王面色不改,“我喜歡的是身材嬌小的雄性。”
身材嬌小……
倍受打擊的凌霄無力地把頭伏在嬴風背上,一副欲哭無淚的表。
他的海拔在天宿星莫說是契子,足可以藐視一票契主了,卻在狼宿星被人稱作是身材嬌小,就算說話的人目測要高他三十公分,也無論如何不能讓人心甘願地服氣。
沙叱勃好心提醒他,“如果是已婚的雌性,就算是狼王也沒有權利強行佔有,但狼王有權在本部落未婚雌性中任意挑選配偶,被選中的對象不能拒絕。”
“簡直流氓條款好嘛?”凌霄掰着手指,“但是首先,我已經結婚了,其次,我不是你們這個部族的,連你們這個星球的都不是,最後,我不是雌性!要我說幾遍才行啊!”
“但是有句俗語叫入鄉隨俗……”沙叱勃越說聲音越低,因爲嬴風已經在瞪他了,說到最後他害怕地嚥了下口水,也把沒說出口的內容嚥了下去,黑眼睛的天宿人真是太可怕了。
“他是我的人,”嬴風冷冷地開口,“把你的羊拿走。”
狼王沒有拿走的意思,“你要忤逆狼王嗎?如果有人不想服從狼王的命令,要怎麼樣?”
沙叱勃一舉拳頭,“只有打敗狼王才行。”
“聽見了嗎?”他傲慢地擡起頭,根本沒有把膽敢挑釁自己的矮子放在眼裡。
“只是打敗你就可以了嗎?”
狼王剛消化完這句話的含義,人就莫名其妙地飛了出去,重重跌落到場中央,現場的人除了凌霄,沒有一個人看清嬴風是怎麼出的手,好像狼王莫名其妙就摔出去了一樣。
凌霄忙拉住嬴風,“出手留三分。”
嬴風眉毛一挑,“同他?”
凌霄嚴肅道,“你下手太快,別人看不清是你是打的,怎麼能證明人是你打敗的呢?要慢慢地來。”
在他們閒聊的時間,地上的狼王終於哇一聲咳了出來,嬴風那一下差點把他打到窒息,這個男人,太可怕了,記憶裡,只有一個人可以做到這樣……
“你、你是天宿人嗎?”他捂着胸口喘息道。
“是,”嬴風不大的聲音再次在人羣中拋下一顆炸彈,不過奇怪的是,這次只有一少部分人逃跑了,更多人留了下來。
凌霄好似現了新大陸,拽着嬴風跑了過去,“你看他身上!”
雖然他一直半裸着,但凌霄並沒有留意他的紋身圖案,剛剛偶然一個角度,讓凌霄捕捉到了某個不一樣的東西,紋在狼王腰上的圖案,怎麼看怎麼像天宿宗教的標誌,不管是在教堂,還是主教的袍子上,他都看過跟這一模一樣的圖案。
“這個,你信仰天宿的宗教?”凌霄指着他腰部的紋身。
別看狼王倒在地上,氣勢可沒有減少,對於凌霄的問題,他冷冷回答道,“我們大狼宿人,信仰的當然是神聖的大地母親。”
“那你身上爲什麼會有天宿的宗教圖案?”
狼王剛剛回答完凌霄那個問題,已經消耗了很大力氣,爲了不露出狼狽之相,他靜靜閉目養神,有意忽略了後面的問題。
“倒計時!60、59……”
凌霄一愣,什麼?
“……3、2、1!沒有新的挑戰者,新狼王誕生!”司儀高聲宣佈。
周圍一片歡呼,凌霄目瞪口呆地望着嬴風。
“新狼王?誰?”
“當然是他啦,”沙叱勃跳出來討好着新狼王,剛剛還圍繞在黑狼周圍的母狼又全部冒出來,用愛慕的眼神挑逗嬴風,還用自己毛茸茸的身體在他身上蹭。
“喂喂!你們剛剛還對別人擠眉弄眼呢,這也變得太快了!”凌霄手忙腳亂地驅趕着那些杏眼動物,有點體會嬴風剛纔的感受了,誰會喜歡別人對自己的伴侶求愛啊。
眼見凌霄被母狼搞到焦頭爛額,嬴風徑直走向角落,從那兒拎過來一隻哆哆嗦嗦的小羊羔,丟到了凌霄懷裡,這麼明顯的求偶行爲,讓不少母狼都不不願地退了開去,可還是有一兩匹對自己的身材和美貌特別自信的母狼不肯放棄地徘徊。
凌霄傻笑着摸摸羊羔背上的毛,撲鼻而來一股混着羊膳的奶香,這大概是一個天宿人能收到的最神奇的聘禮了。
“你們不要糾纏新狼王了,他確實已經結婚了,天宿人不會在身體上做記號,但他們的眼睛就是證明。”
凌霄循聲望去,一個灰狼宿男人緩緩從座位上站起來,他一出聲,很多人都靜了下來。
一匹母狼變身成人,“老狼王,剛纔前狼王說過,他們只是牀伴,不是伴侶,更何況他是雄性,不能繁衍後代。”
老狼王其實並不老,只是在狼宿星,所有狼王都由正值壯年的男性擔任,而老狼王已經過了這個年齡,所以主動讓出了位置。不過他在位三十年,享有很高的威信,就算退位也有不少人聽他的話。
“孩子,天宿人跟我們不一樣,只要跟人生關係,從生理到心理上就只認準這一個人,也就相當於我們的正式結爲配偶。天宿人不能繁衍後代,所以也無所謂自己的另一半是雄性還是雌性。”
聽他這麼說,之前不肯走開的母狼才訕訕放棄。
衆狼圍成一圈,對着嬴風狼嚎連連,慶祝他們的狼王登基。
“但他是天宿人啊,做狼王真的沒問題嗎?”凌霄忍不住問。
老狼王頗有深意地一笑,“你剛剛不是好奇那人身上的紋身嗎?”
“對啊,那是我們天宿人的圖案。”
老狼王當衆解開自己的袍子,露出赤|裸的上身,凌霄驚訝地現他胸前的一大片紋身中,也有一個同樣的宗教標誌。
“這是怎麼回事?”凌霄不能夠更驚訝。
“你沒有現,我們這個部落的人,並不像其他部落那樣畏懼天宿人嗎?”
這倒是真的,剛剛人們對他們避而不及的態度還令凌霄記憶猶新,但這個部落的人卻待他們與常人無二。
“那是因爲在我之前的上一任狼王,就是一位天宿人。”
凌霄吃驚地張大了嘴。
“我一切有關天宿人的知識,都是從他帶來的書裡學到的,除了閱讀,我還能講幾句天宿語呢,”說完他真的說了幾句,雖然音生澀,但確實聽的出是天宿語。
“所以你們身上的紋身……”
“也是照他帶來的圖片資料紋的,想當年在我們部落,很流行這種圖案。”
凌霄下意識看了眼地上的黑男人,他已經掙扎着坐了起來。
老狼王知道他在想什麼,“天宿狼王在任的時候,他們還是小孩子,狼王偶爾會教他們一兩式天宿的格鬥術,小孩子們都很崇拜他。”
他口中的他們,就是黑狼和白狼,從小一起長大,共同習武,爲了狼王的位置兄弟鬩牆,這種現象在這裡不乏少數。
黑彆扭地別過頭,似乎童年舊事在陌生人前曝光讓他很難爲。
一個狼宿部落的狼王是天宿人,這真是個了不起的現。
“那他現在人呢?”
老狼王搖搖頭,“他在任的時候,每年也就來兩三次,我是他指認的代理狼王。大約三十年前他最後一次出現,從此就再也沒有回來過,我們也沒有他的下落。”
是轉世了嗎?凌霄猜測。
“他長什麼樣子?”
“他跟你們不一樣,他的眼睛是深灰色的。”
凌霄驚呆,“雛態?這不可能!”
“我們的王室檔案中有每一任狼王的相片,想看嗎?”
“想!”凌霄不假思索地回答,轉眼想到自己還抱着小羊。
他把羊羔往地上的黑男人懷裡一塞,“拿去送給白狼。”
羊羔聞到他身上濃郁的狼味,抖得更厲害了,掙扎着想要逃開。
部落歷史上任期最短的狼王不明白凌霄什麼意思,用困惑的眼神望着他。
“看什麼看!吃幹抹淨就要負責,去賠罪啊!”
見對方不甚願的模樣,凌霄威脅道:
“這是狼王的命令哦!如果有人不想服從狼王的命令,要怎麼樣?”
沙叱勃熟練地接道,““只有打敗狼王才行!”
“你又不是狼王,”黑男人沙啞地反駁。
“你連我都打不過,還打狼王呢,”凌霄作勢要打,“還不快去!”
黑不得已變回狼形,叼着小羊羔跑到白狼跟前,白狼顯然不想接受的樣子,看他來了就想繞道走掉。
“嗷——嗚,”黑狼兇狠地嚎了一聲,嘴裡的羊羔啪地一聲掉到了地上。
“好好給啊!”
“嗷嗚,嗷嗚,”黑狼的聲音不願地軟化了下來,用狼吻拱了拱地上尚未斷氣的羊羔,把它推得離白狼又近了點。
這回白狼才勉強接了,一雙烏溜溜的杏眼左右張望,就是不落在黑狼身上。
一想到這些頑劣份子是嬴風的新臣民,凌霄就感到頭疼。
“現在帶我們去看前狼王的照片吧。”
老狼王點頭,其實應該是前前前任狼王纔對——要加上那個在任十分鐘的倒黴傢伙。
在他的帶領下,凌霄和嬴風來到了這個部落的陳列館,歷任狼王的照片都端莊地掛在牆上。
“就是這一張了,”老狼王把他們帶到了其中一張照片前。
凌霄一看到那照片,視線就遲遲移不開,“居然真的是雛態……”凌霄口中喃喃自語着。
嬴風也擡頭看那照片,心中同樣充滿意外。
“一個可以離開初等學院,離開天宿星的雛態,這太荒謬了……難道他沒有靈魂牽引嗎?”
凌霄焦急地抓住老狼王,“他有沒有什麼異常的表現?比如身體不舒服之類的?”
“沒有,”老狼王搖搖頭,“他的身體很健康。”
“可以隨意前往其他星球,沒有靈魂牽引的雛態……我想到一個人。”
“我也是,”嬴風接道。
“我們想到的是同一個人嗎?”凌霄轉向老狼王,“這個人是不是叫孤星?”
“不是,”對方否認得非常乾脆,“天宿狼王的名字,叫做荊雨。”
不是孤星?凌霄這就不懂了,這個荊雨又是什麼人?
“我知道了,”嬴風略一思索,想出了一個猜測。
“什麼?”凌霄追問。
“孤星,是這一類擁有返祖現象的人的統稱,在不知道他是孤星之前,他總有自己的名字。”
“是啊!”凌霄醍醐灌頂,“我怎麼沒想到呢?”
他問老狼王,“還有什麼能證明他身份的東西嗎?”
老狼王想了想,“狼後的照片可以嗎?”
“一個雛態還有狼後?”
“因爲狼王遲遲不選妃,姑娘們總是不死心,後來狼王不耐煩,就拿張照片打了她們。當時他的話我記得很清楚,‘如果一定非要個狼後不可,那就這個人吧。’所以雖然狼後的照片入了部落王族譜,但我們從來沒有見過狼後本人,至今我也認爲他只是不堪騷擾,隨便拿了張照片敷衍那些姑娘而已。”
“那照片現在在哪裡?”
老狼王翻開狼王照片下面的檔案,第一頁就是狼後的照片。
當看到這張照片後,凌霄和嬴風的猜測都得到了證實。
那是凌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