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弘楞了一下,隨即想當然地以爲餘明提出的條件應該和自己昨天晚上在電話裡說的那些話有關。
他還以爲餘明是擔心自己在關璐死後破罐子破摔、把他和老婆的私情曝光或者擔心自己找他報復呢,所以才這麼痛快地答應給一大筆補償,反正這對他來說只是個順水人情,這筆錢又需要他自己掏腰包,自然是想息事寧人了。
說實話,關璐的死讓樂正弘有種了無生趣的感覺,除了報復餘明之外,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五十萬塊錢雖然不是小數目,可一想到這是用關璐的命換來的,心裡反倒不自在。
只是考慮到母親煞費苦心無非是想讓自己今後過的好一點,完全是在替自己考慮,所以不好使性子,怏怏說道:“他怕什麼?他要是心裡沒鬼怕什麼……”
周鈺小聲道:“他不過是不想惹麻煩而已,難道還會真的怕你?你哪隻眼睛看見他和關璐睡覺了……
再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你也不要把責任都推在餘明的頭上,我看,你自己倒要好好反思一下,連個女人都看不住……”
說着,見兒子臉色陰沉下來,急忙打住了,說道:“要不是你昨天晚上在電話裡說那些難聽話,餘明本來中午要來看你的,不過,他已經答應不開除你了,你自己寫一份辭職報告吧,反正報社也待不下去了……”
在樂正弘看來,餘明越好說話,越說明他心裡有鬼,他甚至認爲自己如果把他和關璐的事情捅出來,這個社長都有可能當不成,只是,這麼一來,自己就等於每天頂着一定綠帽子出門了。
連個女人都看不住?母親的話雖然說的難聽,可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這麼漂亮的女人,整天在外面早出晚歸的,自己竟然一點警惕性都沒有。
儘管後來疑神疑鬼,可寧願做一隻鴕鳥也不願意把事情搞清楚,說的好聽點是出於對老婆的“信任”,說的難聽點自己就是個縮頭烏龜。
這樣一想,樂正弘的臉就慢慢脹紅了,心想,早知道關璐會出車禍的話,還不如早早跟她挑明瞭,讓她去追求自己喜歡的生活。
實際上她早就知道自己已經在懷疑她了,要不然也不會在那個隱秘的抽屜裡留下最後那封信了。
也不知道她是出於對自己的留戀還是覺得對不住自己,所以不想主動結束這段婚姻關係,而是一直等着自己有朝一日忍不住把話挑明。
從某種性質上來說,那個抽屜上的鎖鎖住的不是關璐的秘密,而是維繫兩人婚姻關係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然,關璐顯然也做好了思想準備,一旦自己闖入她的禁區,她也就不想再隱瞞了,在離婚之前,應該會把所有的秘密和盤托出。
可誰知道她再也不會開口說話了,留下一個殘忍的謎團讓自己想入非非。
“去換件衣服,這就和你岳父岳母去趟醫院吧,我也陪着一起去,怎麼說她也叫了我幾年媽,好歹看她最後一眼……”周鈺似乎察覺到了兒子的內心活動,急忙說道。
樂正弘猶豫了一下說道:“媽,剛纔有個醫生建議給關璐做個美容,說實話,現在那樣子讓她父母看的話實在太……”
周鈺皺皺眉頭說道:“做美容?這麼點小事你自己定就行了,還用得着問我?”
樂正弘有點尷尬地說道:“可費用有點嚇人……”
周鈺驚訝道:“不就幾千塊錢嗎?”
樂正弘一聽,嚥了口吐沫,擺擺手說道:“算了,只當我沒說……”
周鈺見樂正弘一臉爲難的樣子,嘆口氣說道:“你這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思,貴點就貴點,你這就去安排一下,我去勸勸你岳父母岳母,讓他們明天再去……”
樂正弘哭喪着臉說道:“媽,那不是一般的貴,醫生說像關璐這種情況,一般的美容沒有什麼效果,除非採用韓國的技術,美容費要三十萬呢……”
樂正璇一聽,吃驚道:“三十萬?有沒有搞錯?”
周鈺哼了一聲道:“三十萬?那還不如做個蠟像呢,跟真人一模一樣……算了,既然是車禍,她父母應該有心理準備。”
樂正璇問道:“媽,我也一起去嗎?”
周鈺說道:“你別去,晚上做噩夢呢,你待在這裡幫你哥把家裡收拾一下,晚上還會有人來呢。”
說完,瞥了樂正弘一眼,問道:“你昨天晚上在家裡翻箱倒櫃的找什麼?連抽屜的鎖都撬掉了。”
樂正弘脹紅了臉,一句話都沒說就出去了。
結果正如樂正弘猜測的那樣,岳母陸素珍一眼看見被火燒的面目全非的女兒,馬上就昏過去了,她本來就有冠心病,頓時發作起來。
還好就在醫院,馬上就被送到了急症室搶救了半個小時才甦醒過來,醫生要求留院觀察一晚上。
關遠山父子和樂正弘在醫院一直守到了下午,他見女婿的手機響個不停,每響一次就要出去接電話,於是就讓他先回去了。
家裡面的客廳裡已經設好了關璐的靈堂,母親周鈺和妹妹正陪着五六個人說話,其中有報社的同事中午沒有來晚上跟着魯傳志來了。
還有兩女一男是大學的同學,他們看見樂正弘進來,一個個都站起身來跟他握手,一臉沉重地說聲“節哀順變”之類的安慰話。
樂正弘和關璐在本市總共有十幾名男女同學,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大家還經常在一起聚聚,後來要麼忙着工作,要麼忙着結婚生孩子,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最後經常聯繫的只剩下常斌和楊玥兩個。
樂正弘私下認爲,老婆關璐是個走上層路線的人,在學校的時候和同學雖然說不上疏遠,卻也沒有幾個親密的。
按照她的說法,你和什麼人交往,你就是什麼樣的人,那意思好像是說,如果你跟一個叫花子來往,就有可能成爲叫花子。
樂正弘對此不以爲然,只是他從來不會跟老婆論理,他知道,那些後來不再來往的同學在市裡面混的不怎麼樣,關璐對他們缺乏熱情。
只有在市政府辦公室工作的常斌和市電視臺的楊玥算得上是“門當戶對”,所以,關璐偶爾會請他們來家裡吃頓飯。
並且每一次請常斌和楊玥來家裡吃飯,她都要精心準備菜品,即便在家裡也穿的像出席高檔酒會似的,尤其是在她成爲“名記”之後,越發顯擺她的小資情調。
而這一切和樂正弘隨性、懶散的個性不相符,只是爲了讓老婆高興,他每次都打扮的像個紳士一樣,坐在飯桌旁裝出一副興致盎然的樣子聽關璐頭頭是道地談論“國家大事”,要不是極力剋制,有時候他忍不住想打哈切。
但即便這樣,他也從來沒有產生過怨氣,等到客人走後,馬上換上他的大褲衩,心甘情願地一邊在廚房裡刷碗,一邊哼着小曲。
而每當這個時候,喝了幾杯酒的關璐好像特別興奮,在牀上不僅對丈夫百依百順,甚至還經常別出心裁來點“新花樣”,刺激的樂正弘就像是打了雞血似的,在老婆身上爬上爬下忙的不亦樂乎。
“正弘,你楞什麼呢?”周鈺見兒子癡癡呆呆的樣子,忍不住有點擔心。
楊玥勸道:“正弘,你也別太傷心了,看你這副憔悴的樣子,還是想開點的吧……”
樂正弘這纔回過神來,走到魯傳志身邊坐下來,有氣無力地說道:“謝謝你們,大家都忙,還是回去吧……”
大家一聽,紛紛站起身來告辭,只有魯傳志留了下來,周鈺也站起身來說道:“你妹妹已經把飯做好了,你還是吃點吧,我一天沒去醫院,幾個病人還是要去看看的,要不然你晚上去我那邊睡吧?”
魯傳志說道:“伯母,你也別太操心了,今晚我陪着正弘……”
樂正璇也說道:“媽,我在這裡陪哥哥吧。”
周鈺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衝樂正弘說道:“也好,等一會兒熬點粥讓正璇給你岳父岳母送去,如果病情嚴重的話,後天的葬禮就別讓你岳母參加了,省的到時候又節外生枝……”
周鈺剛走,樂正弘一把揪着魯傳志的衣領把他拖進了書房,照着他的臉就是一拳頭,打的魯傳志摔倒在沙發上,一隻手捂着臉吃驚地瞪着樂正弘驚懼道:“你……你瘋了?爲什麼打我……”
樂正弘喘息着走過去把魯傳志壓在沙發上,在他身上又一頓亂捶,這才氣喘吁吁地罵道:“你這狗日的,連死人都不放過,關璐哪裡對不起你了……你……你在網上發她的那些照片是什麼意思?”
魯傳志一聽,猛地一把推開樂正弘,罵道:“你他媽神經病,我什麼時候在網上發關璐的照片了?”
樂正弘喘息道:“你還抵賴……除了你還有誰?那些照片只有你纔有,不可能是餘明發的……”
說完,氣沖沖地打開電腦,找到那個網頁說道:“你過來看看,這難道不是你乾的好事?”
魯傳志走過來盯着那些照片看了一會兒,也一臉疑惑地嘟囔道:“奇怪,這張照片確實是餘明電腦裡的,怎麼會出現在網上呢?不過,其他的幾張照片我可從來沒見過……”
“那你的意思是餘明發的?”樂正弘質問道。
魯傳志搖搖頭,說道:“反正不是我發的,不過,也有可能是餘明發的這篇帖子,這個孫斌可是他的情敵。說不定是在泄私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