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碧當天晚上在保鏢金生的陪同下連夜逃出了江都市,半夜時分到達了關北鎮一個小村子裡,這裡有一棟帶一個大院子的農舍,孤零零地坐落在一個小山坡上。
一個六七十歲的老女人打開了大門,她看見車裡面坐着的洪碧似乎也吃了一驚,不過,什麼話都沒說,看着汽車開進院子以後關上了大門。
洪碧從車裡面鑽出來,用方言衝老女人吩咐道:“楊嫂,你還認識我吧,我是阿珍啊。”
老女人點點頭,瞥了一眼金生,問道:“你這是從哪兒來?”
洪碧說道:“你別多問,我只是在這裡暫住兩天,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老女人什麼話都沒說就走進了自己的屋子裡,再沒有出來。
金生跟着洪碧走進堂屋,打量了一下屋子,疑惑道:“老闆,你這個時候跑回老家可是犯了大忌,警察應該已經知道你是什麼地方的人。”
洪碧坐在一把椅子上呆呆地楞了一會兒,說道:“我老家以前住縣城,現在家裡已經沒人了,這個女人是我一個遠房親戚,他兒子就在娛樂城打工,家裡沒有別人了。
這個地方很偏僻,村子裡原本只剩下幾個老頭老太太,現在正是年關,出去打工的年輕人都陸續回來了,所以來個外人也不會引起注意。”
金生說道:“那你打算在這裡待幾天?”
洪碧閉着眼睛想了一下,說道:“港口碼頭肯定是出不去了,眼下還是這裡最安全,等事態稍微平息一點之後,有人會把我弄出去。”
正說着,金生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拿出來看看,說道:“波子打來的,接不接?”
洪碧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金生拿起手機只是喂了一聲,然後只是聽,什麼話都沒說,最後衝手機說道:“現在你什麼都別做,別和任何人聯繫,可能有人會把你供出來,先想辦法保住小命再說。”
說完,掛斷了手機,氣急敗壞地衝洪碧說道:“老闆,出大事了,我們的人在轉移貨物的時候被警察包圍了,李波和順子去的晚了一點,纔沒有被一網打盡。”
洪碧摸出一支菸點上,在屋子裡來回踱了幾圈,氣哼哼地說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事情怎麼會鬧到這個份上?到底什麼地方出了紕漏?難道你就一點預感都沒有?”
金生一臉沮喪地說道:“肯定是蒼狗和吳友良被警察撬開了嘴,只有他們兩個知道庫房的位置。”
洪碧恨聲道:“這兩個飯桶,竟然連一天都抗不過去,早知道這樣的話,當初就應該讓他們徹底閉嘴。”
金生有點不滿道:“要不是你顧念老鄉的話,我也不會讓他們來娛樂城賭博,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好在他們兩個並不知道你是幕後大老闆。”
洪碧有點不信道:“難道你從來沒有在他們面前透露過口風?”
金生說道:“有一次在一起喝酒的時候,他們曾經問過我幕後老闆是誰,我按照你的吩咐,暗示他們杜洋纔是幕後的大老闆。”
洪碧忽然一陣咯咯嬌笑,點點頭說道:“你倒是挺機靈,也許我早就預感到會有這麼一天了,蒼狗和吳友良都知道杜洋是什麼角色,他們應該不敢提她的名字,不過,我現在倒是希望他們把杜洋招出來。”
金生猶豫道:“即便他們把杜洋咬出來,警察最終也會搞清楚她並沒有參與毒品買賣。”
洪碧擺擺手說道:“這你就不懂了,杜洋雖然不知道我一直在從事毒品交易,但她沒少在娛樂城的其他項目中老錢。
只要蒼狗他們把杜洋咬出來,她就成了我們的擋箭牌,不用我求她,她自己就會主動想辦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說完,嘆口氣繼續說道:“不過,她也只能替我們擋一陣子,等她知道我一直瞞着她從事毒品交易的時候,肯定不會放過我。
還有那些躲在我們身後賺大錢的人也容不下我,所以,不管怎麼樣,這個地方是待不下去了,最終還是要想辦法遠走高飛,可惜啊,惠珊這死丫頭把我的護身符給毀掉了,否則,看他們誰敢動我。”
金生說道:“老闆,楊惠珊這小婊子心思活絡,我不太相信她的話,也許她把東西藏起來也不一定呢。”
洪碧說道:“按道理我對她一向不薄,並且還一下給了她這麼一大筆錢,她至少不會出賣我吧,眼下我們兩眼一抹黑,也不清楚娛樂城那邊究竟出了什麼事,只能躲在這裡以靜制動了。”
頓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惠珊的老家就離這裡不遠,她應該會回家過年,這一帶沒人認得出你,明天你去縣城替我辦件事,然後去惠珊家裡看看,如果她能把我的護身符帶出來的話,出面保護我的人就多了。”
金生疑惑道:“老闆,你說的護身符到底是什麼東西,真有這麼管用嗎?”
洪碧擺擺手說道:“不該知道的就別問,你跟了我這麼久了,難道這點規矩都不知道?”
金生問道:“那你讓我明天去縣城辦什麼事?”
洪碧說道:“你替我去找一個人,她能幫我們離開這裡,不過,你不能告訴她我藏在這個地方。”
說着,從脖子上取下一把鑰匙遞給金生,鄭重吩咐道:“你拿着這把鑰匙,見不到這把鑰匙她是不會相信你的。
你告訴她,我雖然違背了諾言,但從沒有做過違反組織的事情,另外,你告訴她,六號的死跟我沒有任何關係,只要她放我一馬,幫我們離開這裡,我發誓永遠不再回來。”
金生盯着鑰匙看了半天,一臉狐疑地說道:“老闆,你這些話我怎麼聽不明白啊,這把鑰匙有什麼用?什麼組織?那個人是真能幫我們離開這裡嗎?”
洪碧說道:“這把鑰匙是個信物,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金生似乎有點不甘心,說道:“老闆,我跟隨你這麼多年,難道還信不過我?眼下咱們身處險境,說不定性命難保,你乾脆就讓我死個明白吧。”
洪碧站起身來說道:“你不知道的話說不定還能保住一條命,如果知道的太多,那可真的性命不保了。
我不告訴你都是爲了你好,不過,我可以給你透露一點,在你的眼裡我是老闆,可實際上,我也只是個跑腿的,在我上面還不知道有多少人可以當我的老闆呢。”
金生吃驚道:“那都是一些什麼人?”
洪碧說道:“好了,別問了,我有點困了,今晚你就抱着我誰吧,也不知道爲什麼,這種時刻好像特別想要男人。”
金生好像沒有多大興趣,摸出一支菸點上,說道:“你先睡吧,我睡不着,我在附近轉轉,熟悉一下地形,說實話,不知爲什麼,我這心裡總有點不踏實。”
洪碧說道:“那就隨你便吧。”說完,走進了裡面的一間臥室。
金生站在院子裡抽菸,一邊看着天上在雲層中時隱時現的月亮,等到一支菸抽完,好像終於拿定了主意,掏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過了好一陣才聽一個男人說道:“老大,你不是說不聯繫了嗎?我差點把手機都扔掉了。”
金生小聲說道:“兩天之後你來南安縣,咱們在那裡碰頭。”
男人驚訝道:“怎麼?難道你沒有和老闆在一起?”
金生說道:“我明天幫她辦最後一件事,然後問她要一筆錢就走路,我現在才知道,老闆背後還有老闆呢,跟着她太危險了。”
男人吃驚道:“她會放你走嗎?”
金生說道:“都這個時候了,難道她還想讓我跟着她陪葬?大家好說好散,如果她要逼着我翻臉的話,那我也沒辦法。”
說完,不等對方說話,就把手機掛斷了,正想再摸出一支菸點上,忽然聽見從什麼地方傳來一陣咚咚的聲響,好一陣才分辨出是木魚聲。
再仔細聽聽,原來是從院子裡的一個小房間裡傳出來的,剛纔那個老女人好像就是走進了那個屋子。
金生有點好奇地偷偷走過去,湊到窗口朝裡面看了一眼,只見老女人坐在昏暗的燈光下,一隻手不停地敲擊着腿上的一個木魚,閉着眼睛翕動着嘴脣好像是在念經。
由於時下農村吃齋唸佛也不是什麼新鮮事,金生倒沒有怎麼在意,站在那裡聽了一會兒老女人的木魚聲,心裡不但沒法清靜下來,反而勾起了一絲慾念,想起洪碧那一身雪白的肉,頓時有點忍不住了,急匆匆走進了屋子裡。
老女人的木魚聲又持續了二十幾分鍾才停下來,一個小時之後,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只見老女人從屋子裡走了出來,走進院子西北角的一個草棚子裡。
裡面馬上傳來一陣咕咕的聲響,最後她拿着一隻鴿子走了出來,站在院子的中央,嘴裡含糊不清地念叨了幾聲,然後衝着南邊的山區用力把那支鴿子拋向空中。
只聽一陣翅膀的拍擊聲,那隻鴿子在院子上空轉了一圈,然後就冒着綿綿細雨,向着黑魆魆的山上飛去,不一會兒就消失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