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正弘坐在南安縣最寒磣的名都茶樓一邊品着一杯茶,一邊從窗戶看着一個女人從一輛出租車上下來,嘴裡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憂鬱的女人”。
張露走到樂正弘的面前坐下來,環顧了一下茶樓,有點疑惑地說道:“我現在是你公司的法律顧問,你是我的老闆,所以我們完全可以在辦公室或者任何公開場合談話,當初我約你在這裡見面是不想讓人看見。”
樂正弘盯着張露說道:“我今天約你在這裡見面的目的一樣,也不想讓人看見,因爲我今天要跟你談的不是公司的事情,你應該猜到我要跟你談什麼了吧?”
張露猶豫了一下,點點頭,說道:“不錯,我原本以爲你很快就會找我談關璐的事情,沒想到隱忍了這麼久,不過,你最終恐怕要失望,因爲你不可能從我這裡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樂正弘點上一支菸,盯着張露說道:“你怎麼知道我想要什麼答案?”
張露一愣,問道:“你難道不是想從我這裡打聽關璐的秘密?”
“這麼說你承認關璐有秘密了?”樂正弘反問道。
張露淡淡一笑,說道:“每個人都有秘密,不存在承認不承認的問題。”
樂正弘哼了一聲道:“恰恰相反,我今天找你來並不是打探關璐的什麼秘密,反倒是想更多地瞭解一下你這個小律師的秘密。”
張露聽了樂正弘的話並沒有什麼特殊反應,而是面無表情地說道:“別看我是個小律師,但也不是沒有原則的人,即便你是我的老闆,我也是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只能抱歉了。”
樂正弘端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扭頭看着窗外好一陣沒出聲,良久才轉過頭來盯着張露問道:“你知道自己給我留下的第一印象是什麼嗎?”
張露一臉感興趣地問道:“說來聽聽?”
樂正弘沉吟了一下說道:“你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個憂鬱而又不得志的女人,一個堅守原則的小律師,可後來我發現自己有可能錯了。”
張露淡淡一笑,說道:“對於一個女人來說,給一個男人留下這種印象挺悲催的,怎麼?難道在你眼裡我不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嗎?當然,做爲關璐的丈夫,我原諒你對我相貌的漠視,畢竟,比她漂亮的女人確實不多。”
樂正弘知道,自己如果跟這個律師玩文字遊戲的話,即便扯到明天早晨也談不到正題上,說不定還會被她繞的頭昏腦脹,對付這種女人最好是直接進入主題。
“我不想探究你憂鬱氣質的成因,不然我們有可能會扯到不幸的童年、悲傷的初戀以及令人失望的婚姻。
但你絕對不是一個不得志的小律師,這只是你故意給人早成的一種誤解而已,事實上,我早就應該明白,凡是跟關璐交往的女人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更何況你是她信任的私人法律顧問呢?”
張露一臉驚訝的神情,說道:“沒想到你還暗地裡調查過我,連我不幸的童年、悲傷的初戀以及失敗的婚姻都知道了。
不過,我也不會感到奇怪,做爲老闆,你有權力調查自己員工的家庭背景,只是,你說什麼不是省油的燈就有點令人費解了。
我早就說過,關璐之所以聘用我做法律顧問,完全是看在同學的情分上,甚至可以說是對我的一種憐憫,否則,江州市有的是大律師,不信你去我在南安縣待過的那家律師事務所打聽一下就知道我究竟是大律師還是小律師了。”
樂正弘哼了一聲道:“我還確實讓人去打聽過,你在這家律師事務所確實業績平平,並且沒什麼客戶。
但據我所知,你來南安縣這家律師事務所只有三年時間,並且整天不見人影,可以說只是在那裡掛了一個名而已。
我想知道的是,在來南安縣之前你在什麼地方任職?一個堂堂北大法學院畢業的學生爲什麼甘願屈居於一個小縣城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律師事務所,以你的學歷資歷難道在江州市還某不到一份體面的職業?”
張露盯着樂正弘注視了一會兒,說道:“難道你沒聽說過北大畢業的學生在農村養豬嗎?相比於養豬,我覺得自己這份工作已經夠體面了。”
樂正弘見張露又開始胡扯了,急忙打斷她說道:“北大畢業生來農村養豬的目的是爲了賺更多的錢,但我幹肯定你屈居於南安縣這個小地方絕對不是爲了體面。”
張露一臉驚訝又一臉好奇地問道:“那爲什麼?”
樂正弘哼了一聲道:“唯一的解釋是爲了不引人注目,我剛纔說了,你在哪家事務所只是掛了一個名字,至於你每天都幹些什麼,壓根就沒人知道。”
張露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然後一臉疑惑地說道:“可我直到現在還是不明白你想說什麼?如果你覺得我的履歷不清楚或者身份可疑的話,我們可以解除合同,我保證不會跟你打官司。”
樂正弘咬咬牙,盯着張露說道:“我的結論是,你應該是受關璐指派專程來到南安縣,並且替她打理一些特殊事務,那兩套老宅子只不過是這些特殊事務中的一件而已。”
張露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而是面無表情地說道:“如果你懷疑我的手裡隱藏着關璐的遺產的話,那我們的談話可以結束了,另外,你別忘了我是個律師,而不是記者或者作家,對完全憑想象力推導出來的結論毫無興趣。”
樂正弘湊近張露小聲說道:“我不信你沒聽說過藍裳這個名字。”
張露一臉無辜地說道:“我什麼時候說過沒聽說過藍裳這個名字了?我不但聽說過,而且還知道這名稱的來歷呢。”
樂正弘一愣,隨即問道:“這麼說你也知道關璐是藍裳組織成員了?”
張露露出吃驚的神情,說道:“你說什麼?關璐是藍裳組織的成員?這怎麼可能?藍裳組織只是一個歷史傳說?難道現在還有藍裳組織?”
樂正弘恨得牙癢癢,沒想到張露這份裝瘋賣傻的功夫幾乎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可一時也拿她沒辦法,只能繼續追問道:“你敢說你不認識戴明月?”
張露笑道:“你越說我越糊塗了,做爲南安縣人,誰不認識戴明月啊。”
樂正弘耐着性子說道:“我說的認識不是指一般的聞名,而是說你跟她應該有更深的交往。”
張露緩緩搖搖頭,說道:“我倒是挺想跟她有點交往,遺憾的是人家門檻太高,我也攀不上啊。”
樂正弘咬咬牙,湊近張露小聲說道:“如果戴明月家的門檻太高的話,戴龍算是她的馬仔,你攀不上戴明月,難道還攀不上戴龍?
你不是自信是個漂亮女人嗎?戴龍雖然和戴明月有一腿,但戴龍的花心在南安縣可是出了名的,也許你們偶然邂逅過。”
張露的臉色微微一變,隨即盯着樂正弘冷冰冰地說道:“看來你還真是下了不少功夫,不過,這種事超出了老闆的權限範圍,也超出了我們的交情範圍,所以,我沒必要跟你探討這個話題。”
樂正弘哼了一聲道:“張律師,你以爲我是個多管閒事的人嗎?”
張露冷冷說道:“在我看來你就是個愛多管閒事的人,做爲你公司的法律顧問,我有責任有義務爲你提供專業方面的諮詢,從人情方面來說,我也有義務提醒你少摻和別人的隱私。”
樂正弘瞪着張露說道:“我又不是三歲孩童,我很清楚什麼事情該管什麼事情不該管,你跟關璐之間的交往以及你和戴龍的關係讓我產生了很多聯想,再加上你極力隱瞞事實真相,不得不引起我的某些懷疑,而你很清楚我在懷疑什麼?”
張露拿過放在身邊的公文包,盯着樂正弘說道:“我說過,對你的想象力表示敬佩,但我確實沒有多大興趣,樂總,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告辭了。”
樂正弘盯着張露的脖子,只見女人穿了一件襯衫,不過,只有上面的一個口子開着,見到的部位很有限,他強忍着纔沒有伸手去扯開女人的襯衫釦子,本想說出自己的猜測,可最終還是忍住了。
“我每年支付你十萬塊錢,難道就不能讓你陪我聊聊天?”樂正弘有點近似無賴地說道。
沒想到張露皺皺鼻子,一副不屑地說道:“十萬塊錢相對於那些專門陪人聊天的女人來說確實夠多了,遺憾的是不是那種女人,我只提供法律方面的專業服務。”
樂正弘嘀咕道:“我以前以爲你是個缺錢的女人,現在看來,我肯定是看走眼了,不過,對你這份僞裝能力很敬佩,但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僞裝,你究竟在擔心什麼?”
張露居然嫣然一笑,站起身來盯着樂正弘注視了一會兒,然後彎腰朝着他湊過身去,一臉惡作劇地說道:“因爲我家裡藏着關璐的鉅額遺產,生怕讓人看出來,我可不是一個炫富的女人。”
樂正弘怔怔地楞在那裡,不過,絕不是因爲張露的話,而是在女人朝着彎下身來的時候,他清楚地看見了張露脖子上掛着一條細細的白金項鍊,只是無法看見下面是不是也有一個鑲嵌着戴明月這個大慈善家照片的小墜子。
張露似乎意識到樂正弘盯着她的脖子看,下意識地伸手遮擋了一下,然後迅速直起身來,一言不發離開了茶樓。
樂正弘坐在那裡沒有動,而是從窗戶看着張露走到路邊,然後站在那裡等了一會兒,直到她鑽進了一輛出租車,這纔回過神來,嘴裡嘀咕道:“應該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