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時光足以改變,足以改變許多事情。這人世固然有令人歡喜的事情,但實在太過短暫,僅僅留下無盡的憂傷。憂傷之後,爲何前一刻溫情細語,下一秒就能將朝夕相依之人當做仇人般鄙夷乃至殺害。
很難解釋的事情,卻在沈簟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體現。爲了一報殺父之仇,沈簟假意與樓日明成爲情侶,在外界看來,兩人相處得十分開心。在旅遊得這段時間,大家也看到沈簟就像是樓日明與樓秦月兩父子之間的調和劑,幫助這父子化解了許多的矛盾。
沈簟與樓日明也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就要商量見雙方父母的時候,沈簟突然之間變得十分狠毒,就像美杜莎突然被詛咒,滿頭秀髮變成了毒蛇那樣令人生畏。她就計劃着下毒,唆使別人改了剎車系統,以謀殺爲快樂。
車上的人聽着沈簟那發癡、發狂一樣的笑聲,一股惆悵涌上了心田。
江西穆很理解她這股心情,因爲同樣是失去了父親,明白那種喪父之痛。每每想起父親,卻無法與之牽手,只能觸摸冷冰冰的墓碑。只是沈簟的父親連墓碑都沒有,只有一具已經做成標本的人骨頭。
那種仇恨可想而知。
只不過她在報仇過程中選擇了一條不歸的道路,將自己的後路斬得一乾二淨,以破釜沉舟的精神衝向重重阻礙。
這個時候,那輛中巴車慢慢靠攏過來,與這輛小巴車保持同樣的速度。對面接應的人又大聲的喊道:“你們快點過來。”
邊江衝着沈簟喊道:“你快點過去。”
沈簟卻不領情,歪着脖子,微微擡頭看着邊江,長長的頭髮耷拉在臉上,僅僅露出人死如燈滅那般的眼眸以及精絕詭異卻笑容不止的嘴,“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可言,我很快就要死去,我不需要被拯救。”
“但是你還活着,既然還做爲人,我們就有救人的義務。”江西穆冷冷的看着她,十分嚴肅的說道:“你可以糟蹋你自己的生命,但是你不可以糟蹋我們有人道主義的心情。等你到了對面的巴士,你自己想怎麼樣都是你的事情。”
隨後,他吩咐邊江還有幾個男同學將她抓住,她死命的掙脫着,“我不需要你們救……你們放開我……”
“啪——”
江西穆走上前,擡起左手就是一個耳光,如果右邊肩膀能過恢復過來,他相信還能再揮一個耳光。
“到對面的巴士你再接着任性。”江西穆名令他們將沈簟送出去。
沈簟似乎懵了,沒有做任何的反應,就這樣被這些男同學擡起來,慢慢的推向車外。對面的巴士的人接應着,準備慢慢的接過頭部。
宋情詞再次保持高度緊張,眼睛專注的看向前方的道路,兩旁飛逝而走的景物都沒有留連在眼中。
“咚咚——”一聲奇怪的悶響。
宋情詞一直把握着方向盤,卻突然感到車子向斜前方開了一小段距離。
江西穆急忙回頭
看看那已經探出半邊身子的沈簟,不禁瞪大了眼睛。
或許是剛剛壓到了什麼大石頭之類的東西,車子稍許偏離了一下方向,卻使得兩車之間的距離猛然增大,對面巴士的人沒有辦法抓住沈簟。沈簟就這樣懸在半空之中,腰部擱在鐵桿上,一半的身子倒吊在車外,幸好腳踝以及大腿部位被同學緊緊抓住。
這一回,那些拉着的同學急到了嗓子眼,生怕一個閃失,沈簟就從車窗掉了出去。
對面的巴士車又不敢開過來,生怕兩車開得太近了,會將沈簟給夾成了肉夾饃。
倒掛着的她,長長的頭髮不住的翻飛着。沈簟卻在這個時候犯渾,不住的喊着:“你們不用救我——我不需要你們可憐我。”竟然雙腿不停的擺動,對那些拉着她的腿的同學又是踹又是踢。
對於她這樣求死的心態,那些同學真想鬆開手就讓她這麼滾下車去,被車輪碾成肉泥算了。但是卻不忍心看着一個生命就此隕落,忍受着那飛舞的腳不住的抖動,抱着大腿不肯鬆開。
“沈簟,你胡鬧夠了吧。你可以放棄你自己的生命,但卻不顧及我們要救你的心麼?”邊江氣紅了臉,衝着她大聲吼道:“我們這番救你,難道就因爲你謀殺了人而要放棄你嗎?如果將你鬆開,讓你自生自滅,我們又與謀殺者何異?”
江西穆緩緩走過來,側着身,扶着座椅,冷冷的說道:“沒有錯,你要殺人的心我們已經理解了,但救人之心,希望你能通融理解。”
沈簟減少了撲騰的幅度,似乎是默認了他們的行爲。幾個同學慢慢的將沈簟拉近車內,再試着將她擡起來,慢慢的推向對面的巴士。對面巴士的接應人拉着她的肩膀,緩緩的將她拉進來。
當看到她被對面的巴士拉進去的時候,全部的人終於是鬆了一口氣。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把剩下的人給送出去。
留在車上的有14個人,包括還在駕駛座位上的宋情詞。他們分成三組,先將個子比較矮比較瘦小的男同學給送到對面的巴士。這更加要求兩輛車能保持一長段時間的同速,且不能發生偏移。
宋情詞要緊着牙關,死死的扣住了方向盤。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方向盤的塑膠套子上有好些個清晰的手指印記。額頭上的汗水又再一次如泉涌,嘩啦啦的順着脖子流到衣服當中。
江西穆則站在一旁,對比兩車的情況,不斷的指導她。
直到第一批男生安全到達了對面,宋情詞才鬆了一口氣。她用手擦了擦額頭,卻看到一隻手,側過頭,看到江西穆遞過一包紙巾。
“謝謝……”宋情詞抽出幾張紙,展開之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他揉了揉那右半邊的肩膀,似乎恢復了些許的直覺,變得不是那麼的痛苦。
接下來,又慢慢的將三個人平穩的送出去,一切都是如此的順利。
剩下的人,變成兩組,將多出的兩人送到對面的車子。最後再變成一組,送走三
人。
江西穆看了看時間,已經接近九點。看着車上,還有五個人,就變得很難出去。
邊江留在最後,讓那兩個同學踩上座椅,慢慢的踩在鐵桿上。瞅準時間,從鐵桿上跨到旁邊車窗邊沿上。那種感覺,想想都覺得有些可怕,畢竟這樣的風險極大,沒有人扶着,如果兩輛車稍微偏離了一點,這個人很有可能的就兩腿分開,摔落在兩車之間。
最終,一切平安,車上還剩下三人。
邊江走過去,對宋情詞說道:“情詞妹子,現在你趕緊過去。車子我們兩個人把控。”
宋情詞微微偏過頭,問道:“你不是駕駛考試重考了幾次麼?”
邊江竟然啞口無言,最後強詞奪理,“這個危及生命的時候,就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啦。”
江西穆點點頭,“你快點過去,這種事情不能讓你再繼續涉險。”
“那你們呢?”宋情詞焦急的問道。
“我們經驗豐富,肯定會沒有問題。但是如果是你,只有一個人在這輛失去控制的車上,一定出事。”邊江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是……”宋情詞手握着方向盤,還想說些什麼。
江西穆徑直一把拉着宋情詞的胳膊,不講情面的拉她出來。由於突然鬆手,車子就像脫了僵一般,車頭拐來拐去。江西穆左手將她推了出去,右手握住方向盤,控制好車。
一股疼痛順着右手傳遞過來,他微微皺着眉頭,不去在意。
邊江推搡着宋情詞到窗口邊,攙扶着她站在座椅上,“你站在座椅的最高處,然後將腳踩在鐵桿上。”
宋情詞踩到了鐵桿,一看到窗外那疾馳的車輪,不禁搖晃着身子。邊江扶着她,“你小心一點,克服一下心理障礙。”
“但是……我有點怕……”宋情詞一看到那飛速的車輪,就擔心自己會不會摔下去,被車輪碾壓成肉餅。
“你怕也沒有用,快點過去吧。”邊江鼓勵着她:“你看你巴士的車斗開得這麼大膽,難道還怕跨過去嗎?勇敢一點吧。”
對面那些男同學鼓勵着她:“沒事的,不要去看車輪胎,勇敢的跨過去,就一定沒有事情的。”“勇敢一點,勇敢的跨出一步就好了。”
在大家的鼓勵下,宋情詞深深的呼吸一口氣,拿出方纔開小巴的勇氣,扒着車窗,另外一隻腳往上擡起,踩在了對面的巴士窗戶上。
車子稍微分開了一下,宋情詞的心瞬間一提,幾顆汗珠摔落在漆黑的路上。這個時候她更加進退兩難,但如果繼續等着,很有可能她會落下來,被兩個車輪碾壓。
“把手伸出來。”對面那些男生伸出手,焦急卻又充滿了期待。
宋情詞慢慢鬆開了手,將手遞過去。那些男生拉着手,之後用力一拉。她再借着力,衝到對面的巴士當中。投進了那些男生的懷抱當中。
終於得救了。
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