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穆坐在椅子上靜靜的聽着,冷峻的臉再有那專注的眼眸,顯然沉浸在安夕教練的往事當中。
安夕教練緊緊的拽着拳頭,十分憤恨的說着後續的事情。
“7月中旬的時候,校長帶了兩個人進到我的辦公室,我給他們倒了開水。校長介紹,這兩個人都是政協的。當時政協的兩位同志先是稱讚我籃球打得不錯,不像他們政協,出線都沒有影子。反正大體的談話,就是閒着拉拉家常,並沒有談論過多的實際。校長送走了兩位同志,回來解釋道,‘組織部安排同志過來調查,如果不出意外,你將會調到政協’。”
“我愣了下,校長卻冷笑幾句,‘籃球打得不錯,政協看中你這樣的籃球天才,就挖人過去。果然,球打得不錯,官運一般都會不錯。’我那時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快升職。”
安夕教練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半開着眼睛,微微擡起自己的右腿,感傷道:“八月份的時候,監獄劫囚,震驚了全市。而我則迎來了最低潮,那便是我的腿。八月中旬,我與勇遇樂練習打籃球,剛開始還蠻好的。可是當我三步跳籃時候,突然他猛然撞來,我失去平衡,重重的跌在籃球架上。那時候,膝蓋疼得我都說不出話,半天僵在那。”
“勇遇樂送往到醫院後,醫生檢查,搖搖頭,我的膝蓋已經碎裂。已當時的技術,我的腿算是徹底廢了。從那時起,我的腿落下了殘疾,我也不能在球場上打球。唉——好好的一個人,徹底就廢了。”
此時,宋情詞火急火燎來到籃球場上,才知道剛纔的爆炸是有多麼的嚴重。籃球場有四個,每一個場地都是被砸得一個坑一個坑,堆積了許多天頂掉下的鋼管、鋁合金等。
她小心的繞開,費了許多的勁兒,才找到經濟系的籃球隊。他們正在籃球架下,有些個隊員都受傷了。
“現在事態緊急,我只能簡單說下。四號籃球架上,有一個感應器。你們必須連續投籃六次,炸彈就會停止二十分鐘。借這段時間,大批的觀衆得疏散,通道就在一樓休息室。”宋情詞氣喘吁吁的說着。其實她也有些不大相信這個辦法,但總得試一試,萬一能成功呢?
果然,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面面相覷,都在懷疑這個神經似的做法。
“不管你們信不信,都要試一試!”宋情詞着急的喊道,她掏出手機,現在是11點23分,“還有7分鐘,下一波爆炸就要來了!下一波爆炸就是先炸了通道,到時候就沒有人能夠生還啦!求求你們,救救大家吧。”
除了經濟系的隊伍,還有三四個職校的隊伍。他們似乎不大相信這樣的可能性,猶豫不決要不要去當這樣的憨子。
陽光和高臺陽站起來,點點頭,“只能試一試,雖然行爲傻了一些。”
那些個職校的隊員搖搖頭,“萬一搞不好,還傷到自己。算了算了,我們不跟你們玩了。”他們起身,急忙向一樓休息室跑走了。
宋情詞趕緊去搜尋那些還在體育館的觀衆,通知他們快些離去。這時候高臺陽叫住了她,“你們是不是知道,兇手是誰了?”面露着兇光,牙齒緊咬。
宋情詞點點頭,正要說出口,但轉念一想——這
兇手的事情還不能告訴他們,不然真會軍心渙散,連最後的救人機會都會失去。“時間還剩下個5、6分鐘了,之後再說吧。那個感應器在4號籃球架,六個投籃不能中斷,即使砸中籃板都不行。一切都拜託你們啦!”
宋情詞匆匆離去,告知給更多的在場觀衆。身爲隊長的陽光則大聲的號召他們隊友,“上半場我們落後了幾分,但下半場我們決不能輸!4號籃球架,六個投籃,大家有沒有信心!”
五個隊員將右手搭在一起,大聲的助威:“太陽隊——加油——加油——加油——”
這一切,二樓休息室裡的二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安夕教練一隻手搭在玻璃窗上,淚流不止,心中滿懷着感動,以至於哽咽的說道:“十五年了,當他們喊出太陽隊加油的時候,我就在想着——他們一定是最好的籃球運動員。他們相互信任、相互配合,右手搭在一起,便是最好的證明……我作爲老的以前的太陽隊隊長,卻沒有這樣的幸運,體會到隊員之間的信任……他們,一定是最好的籃球運動員……”
江西穆數到第四個籃球架,說道:“有意思,上半場太陽隊是守着三號籃球架。下半場應該是換場,守着四號籃球架。這是逼着他們自己攻自己的陣地麼?”
太陽隊帶着籃球火速趕到四號籃球架時候,宋情詞正在找尋貓在各處的觀衆,“通道就一樓的休息室,大家趕緊撤離吧。”
大批的人蜂擁到一樓休息室,使得這個不到20平米的休息室變得水泄不通。大家你推我擠,鬧哄哄的大喊着:“通道到底在哪?”“快點讓我出去吧,我好害怕——”“別踩我……”
大家受到之前半個多小時的摧殘,早已經絕望不已,如今又重燃了希望,誰都希望自己能活着出去,誰都不希望落在最後一個。踩踏,打人時時發生,比之前的還要糟糕。
宋情詞在休息室外面大聲的喊道:“裡面的人將櫃子移開,砸開地板的瓷磚,就看到一個出口啦——”
話音剛落,休息室裡面就傳來咚咚咚的聲響。人頭攢動,幾十個人在休息室內,停止了吵鬧,終於合力將好幾個櫃子推到牆邊。再一會兒,就是乒乒乓乓的砸聲。他們也在找哪裡有通道。
“噹啷——”
一陣悶響。室內許多人大呼,“有一個通道,大家快逃命吧。”
此話一出,外面的人喜極而涌動——拼了老命的往休息室內鑽,恨不得從密不透風的人羣中擠到最前面,好快點從通道離去呀。一時之間,叫罵聲此起彼伏。
而不幸的消息——“擠什麼呀,這個通道口很小的,一次只能同時進兩三個人!”
後面的人都十分的着急,甚至有人嚎啕大哭起來。
宋情詞不希望大家因爲這個通道而搞得頭破血流,如果因爲這個而受傷,那太虧了。她只好撒了一個謊言,“大家都別急,還有半個小時,纔會爆炸!在半個小時內,足夠大家逃生了。大家都別急,一個個的進去!”一說完這話,她便感覺臉火燎燎的疼——撒謊太難受了,身心煎熬呀。
二樓休息室,江西穆冷冷的打量着底下的人,明明只是草芥般的生命,卻硬要覺
得自己的命要別人高貴,真不知哪裡來的自高感。他懶得去看這等無聊鬧劇,轉過頭,向安夕教練提問道:“你是什麼時候起意要殺了這些人的?”
安夕教練看着籃球場上,那些太陽隊的隊員投中了第二個籃球,稍稍鬆了一口氣,然後說道:“由於那一年,我右腳受傷,大半年都躺着不動。校長本來就與我在工作關係上不好,也藉着這個事情將我弄去了應景機牀廠做副書記。副書記就副書記吧,平常的工作也很清閒,不用出辦公室,這對於我的腳倒是方便了。只是我卻再也不能打籃球啦,想着就覺得很遺憾。”
“那時候,高山清還只是機牀廠的車牀主任,與他交集不是很多。就這樣平平淡淡度過了一年。直到1997年7月,我晚上吃飯偶然遇到了勇遇樂,他見到我還假裝不認識我。我把他喊住,一起去喝酒。直到喝酒的時候,我才明白所有的事情。”
“那時候,勇遇樂喝的醉醺醺的,說起去年的事情。‘你知道嗎?去年我撞傷你,並不是偶然的,而是我——故意的。我直白的跟你說吧,是你擋了教導主任於家傲與泰常引的路了。’他是這麼說的。”
“我很不明白,讓他多說一點。他酒後話多,將所有知道的,一乾二淨統統抖了出來。事情大體是這樣的,1996年初,於家傲與泰常引爲了爭取仕途上的坦蕩,找到了當時的市住建局的局長慶長春,春節時候兩個人就偷偷塞了一萬塊!其後在半年間,又以各種名義塞了五萬塊。大概在六月份,慶長春擔任了市常委書記,那時候慶長春就跟兩人說了政協缺人,7月份有一個籃球比賽,讓兩人好好表現。”
“我才知道,這兩個從不摸籃球的人,爲何要擠入太陽隊,因爲他們只是想通過籃球表現自己,走進政協的位置。”安夕教練哽咽的說道。
江西穆冷哼一聲,“倒是兩個無恥的小人呀。”
安夕教練用力的點點頭,花白的頭髮耷拉在額頭前,那份憔悴只有他心中知曉。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從當時的壯年變成了現在的糟老頭子,唯有仇恨與憤怒,是這些年不變的主題。
“你還記得我剛纔說過的,政協曾經找我談話吧。或許是因爲這樣,那兩人覺得我威脅他們上道了,必須得除去我。所以在那時,塞給勇遇樂五千塊錢。勇遇樂喝醉時候,不住的說着對不起,當時看着錢,心裡惴惴不安,但想着,只是受傷而已。卻沒有想到,我這受傷,是終身。爲了防止勇遇樂事後舉報,泰常引又塞了五千塊錢,總共一萬。在那個年代,一萬都是算是很少見了。”
“爲了上道,於家傲和泰常引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我當時真恨不得殺了這兩個人!”安夕教練憤恨的敲着玻璃窗,緊緊的拽着手心,滿臉通紅。那眼眸裡,還留有無盡的恨意。
兩人又看到籃球場上,太陽隊的隊員正努力的投籃。
隊員們已經相信宋情詞說的話,在籃筐支架上真有一個類似鼠標的東西,閃着微微藍光,這個應該就是感應器了。
爲了保持準確性,隊員差不多是在籃筐下一米內進行投籃。一切都很順利,已經投進了三個,還有三個,就可以延緩時間,讓更多的人能夠逃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