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江西穆在檔案室內,開始計劃明天的行動。他並不打算等隊長的批覆,而是直接就去青木鄉。
長久以來,他一直都不明白他的父親是怎麼死的,還有那個神秘的持槍者。自從監獄那一案後,他的人生就自此改變。想要修正人生的軌跡,得付出比常人更大的努力,失去比常人更多的東西。
命運便是如此的無情。
江西穆要收拾的東西不多,一個行李包就夠了。這時候一個電話打來,是宋情詞打過來的。“有什麼事情嗎?”他當頭就回以一個冷冰冰的話語。
“我想學車,考駕照,想問下你哪個駕校會比較好啊?”
江西穆愣了一下,“我怎麼會知道。”
電話那邊傳來哭笑不得的聲音,“那你怎麼可能開車上路?何況你車技還不錯,別跟我說是自學的。”
江西穆淡淡的回了一句,“那我還真是自學的。”在他16、17歲的時候,就自己駕駛一輛卡車上路,磕磕絆絆,就這樣學會了開車。與其說是學會,倒不如說是在血與刀的逼迫下,被逼成長。
在他剛學會開車一個月,就不幸遇上追債的人,被逼到崖壁間,幾輛車一前一後,導致他一時“緊張、害怕”,所開的貨車整個滾下山崖,如果不是叢林擋着他,那早就半身不遂了。至今,好幾道傷疤還在身上,時時刻刻提醒他,不要忘了那殘忍的經歷。
“喂——喂——聽到了嗎?信號不行啊?”宋情詞不住的問道。
江西穆回過神來,嗯嗯幾句,“至於駕校,你自己百度搜索。挑一家離你家近的。”
“這樣啊。那你有空——陪我去看看嗎?”電話那頭,是如此的小心翼翼。
江西穆一口回絕:“沒空,你自己去看。我明天去濱海縣。”
“好吧……”電話那頭略微的失望。“你去濱海縣去看大海嗎?”
“不是,去祭拜一個人——”江西穆覺得沒什麼好隱瞞的,徑直說道:“其實是我爸。他應該安葬在青木鄉。”
“這樣唉——好吧,我問下歐陽建康他們去哪裡學車。”
電話掛斷後,江西穆哪上衣服,到浴室洗澡。
淋浴室內,江西穆脫下衣服,打開淋浴噴頭。熱水如雨滴一般打在他臉上,順着胸膛,到腹肌,再到腳。熱水,讓他的筋骨得以徹底的放鬆。他難得將平時身上裝備的所有“盔甲”扔下一旁,放下所有戒備與警惕。
洗過澡,江西穆擦乾了身體,無意間看到了一旁的半身鏡子。鏡子上面的水珠費力的破開水霧,他看到的自己,一半清楚一半模糊——眼睛透着冷冽,好似雙刃,一點都不柔和,這是他多年來保持的習慣;鼻子到脖子部分藏在霧氣中,猶如他的身份如雲霧裡;結實的胸膛,有好幾道疤痕,是他搏命無數次,留下的“紀念勳章”。
出了浴室,回到檔案室時候,他看到一個未接來電,又是宋情詞。他想都沒想,徑直打電話過去。
“不好意思這麼晚打電話給你。我的同學望書歸還有歐陽建康——怎麼說呢,也想去青木鄉看海。就是
——就是想問下,你明天是多少點的大巴?”
“九點半,汽車總站。”江西穆回答道。
一陣嘈雜後,宋情詞問道:“他們也會跟着訂這趟車呵呵。”
江西穆聳聳肩,“隨便。如果讓我照顧,那就免談。”
“不是不是啦。他們有什麼好照顧的。”宋情詞急忙說道。
“隨便,明天總站見。”江西穆掛斷了電話。
他獨來獨往慣了,突然有人跟他一起,他反倒有些不習慣了。不過,大巴車是公共資源,他也沒有理由拒絕別人上車。
4號早上七點,天基本還屬於全黑的狀態,除了值班室還亮着燈,其他都灰濛濛的一片。江西穆揹着行李包,駕輕就熟的繞過了值班室,之後正大光明從正大門出去。
他的背影灰濛濛的一片,但那挺直的身軀卻那般的執着。
坐在早班的汽車上,清冷而寂寞。他將行李放在一旁,靠着車窗,單手託着下巴,看着清冷的街道上,環衛工掃着大街。眉峰微聳,眼眸漸深,嘴脣輕輕抿起是在想着之後的遠行。
到了車站,也不過才八點。江西穆取票付錢,便到外面先吃早餐。他點了一碗貓仔粥,由於沒有上,他先靜靜等候。
這個店並沒有很多客人,江西穆隔壁兩桌僅有兩人。他掃視了幾眼,微微搖着頭。
“這兩人並非夫妻,卻湊得如此親密。”他是這般推斷。
男的身穿藍色工作服,手上帶着磨禿了的白色手套,有許多黑色的機油糊在上面。從工作服胸口的字——汽車總站——推斷,這個人應該是司機。另外一個是位女士,短頭髮,穿着從低端市場淘來的黃色衣服,紅彤彤的手那是凍傷,左手小手指帶着微微發灰的戒指。
僅從這個戒指,江西穆大致判斷兩人並非夫妻。然而這兩人卻湊得很近,神情有些嚴肅,將聲音壓得一低再低。
哼,應該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江西穆聳聳肩,低下頭吃着粥。吃完之後,繞過這兩人。那兩人猛然挺住說話,佯裝吃着面。
來到車站裡,還只是八點半。還有一個小時。江西穆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稍微休息一會兒。
或許起的太早,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有人推了他一把,他立刻警覺的看向四周。卻看到兩張笑嘻嘻的面孔。
可不就是宋情詞的同學歐陽建康還有望書歸麼?
“你來得真早啊警官。”望書歸還故意擺了個軍禮。
江西穆立馬壓下望書歸的手,讓他別太伸張,“現在在外面,就叫我名字。”
“哎,阿穆,你怎麼睡着了,不怕有人偷東西了?也是,你根本就不用擔心,小偷還得叫你爺爺咧。”歐陽建康笑道。
江西穆聽到阿穆這個稱呼彆扭死了,皺着眉頭:“現在幾點,要上車了沒?”
這時候正好有檢票員報站,“請買有去濱海縣的乘客,到八號臺這裡上車。”
三個人跟着排隊上車。江西穆正好坐在那兩個同學後面,處於大巴中部位置。
江西穆放好
行李,望書歸開始計劃着旅遊路線,十分的興奮的說道:“到了濱海縣,那裡有一個著名的風動石,屹立了幾百年而不倒。還有還有,摩崖石刻也要去看看。哦,那個青木鄉,我也好想去。我來M省時候,就聽聞這個鄉有一個十分漂亮的海濱,夏天在那裡露營,冬天看狂野的大海。”
歐陽建康一聽也興奮起來,“是嗎?我也聽說那裡度假好火的,旅行社都推薦海濱好好看。”他轉過頭問道:“阿穆,你要不要一起去逛逛這些風景名勝。”
江西穆卻冷冷的回道:“看情況。”言外之意就是沒空。
前面兩個人只得悻悻的回頭。
這時候,江西穆看到那位女士——也就是在吃早餐時候看到的那個——上到車裡,提着黑色的軟皮包,不住的左看右看,是在找自己的位置。
當那位女士走到江西穆這裡並看過來的時候,她眼睛看着的並非車座號,倒感覺是盯着一個人看了幾秒鐘。
江西穆回以一個冰冷的眼神,那女士不禁哆嗦了一陣,走得更快一些。
再次回過頭看,他看到那位女士找到了座位,在最後一排靠近走廊的位置。
真是個奇怪的女士。
江西穆靠在座椅上,看着前方,司機正好上來。還真湊巧,不就是跟那女士一同吃飯的人嗎?
他不禁想到吃早餐的時候,這兩個人壓低聲音再談話,如今這兩人又同在一部車上——巧,巧得可疑。
車子開動,出了車站。江西穆往後看了看,那個女士低着頭閉上了眼睛。
看來是自己多疑。
到濱海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經過羣山,繞過山林。兩個小時後司機在一個停靠點停車,大家下來吃箇中午飯。
停靠點的飯自然很糟糕,好似從哪個豬潲舀出來的一樣。不過江西穆並不在意這些事情,以前吃的苦可比這嚴重得多。
不過那兩個同學則寥寥吃了幾口,皺着眉頭。望書歸徑直往旁邊吐掉,抱怨不止:“我靠,真是太難吃了,豬吃的都比我好……”
江西穆輕輕的回了一句:“這些東西,確實從豬食中弄出來,但賣出了酒店的價格。”
“投訴,舉報——”歐陽建康憤憤不平的說道。
江西穆怡然自得的吃着飯,耳邊都是這兩人的抱怨聲。他轉過頭,正看到那巴士司機吃着泡麪,而那女士卻在十米外的另一頭,一邊吃麪一邊低頭看手機。
這兩人像是刻意避嫌,距離隔得如此之遠。
真是古怪得“有趣”。
吃過了午飯,所有人都上了車。距離濱海縣還有一個多小時。車子慢慢啓動,開出了停靠點。
“我的錢不見了——天啊——我的錢不見了——”
一句飽含哭腔的尖叫猛然射出。
所有人都往後張望——江西穆認出來,是那女士。
她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求你們行行好,看到了我的錢,可以還給我好嗎?我那兩萬塊錢是救命錢,我還得帶回去給我老母治病,求求你們,看到我的錢,還給我行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