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了,距離上一次來這裡,究竟有多久了。
李天佑雙手插在寬大風衣兩側的口袋裡,四周不時吹來的微風,將其身上穿着的黑色風衣吹得緩緩飄起。墨鏡後邊的雙眼,迷離的看着眼前這棟巨大宏偉的歐式古堡,靜靜的思索着。
“請問是李天佑先生麼?”,李天佑將目光收回,看向了自己眼前正微微弓着身,閉着眼,姿態恭謹卻又絲毫不讓人覺得卑下的女子。
“是的,曼德爾先生現在在家嗎。”,他淡淡的說了句,明明是問句卻又並沒有絲毫詢問的意思,因爲他知道對方一定就在這裡等他。
“是的,李天佑先生請隨我來,主人他老早就跟我們吩咐過,一旦您來了後就可以立即去見他的。”,女子不卑不恭的說着,也不等李天佑是什麼反應,便先自顧自的領着路前行。
李天佑眼神微眯的看着女子漸行漸遠的背影,隨即面無表情的跟了上去。
古堡的佔地面積非常大,光是最前方的這片“小花園”便起碼有2000平方米的面積,爭奇鬥豔的奇花異卉在這裡彷彿變成了最爲尋常可見的普通花草,因爲那數量,實在是太多了。
“那是...?”,李天佑蹙足,雙手插在自己風衣兩側的口袋裡,微微皺眉的看着不遠處,一個被無數花卉包圍起來的無名墓碑,他記得,以前這裡並沒有這個東西。
“主人說,那似乎是爲了紀念一個逝去的人...但是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因爲這座墓碑以及那片花圃,幾乎就是在一個晚上的時間裡建好的...啊,請往這邊走。”,領路的女子說着,卻是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差點就帶錯了路。
紀念逝去的人嗎...
李天佑掃了一眼那座被五彩繽紛的花卉簇擁着,讓人第一眼便不由自主的升起一種奇妙聖潔感的墓碑,面無表情的,繼續跟着前方領路的女子向着古堡的大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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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了。那麼李先生,如果您沒有什麼其他需要的話那我就先行告退了?”,女子低垂着頭,恭謹的說着。直到見到對方面無表情的微微肯首後,才又再行了一禮的,緩緩向着身後退去。
李天佑的目光看向了眼前這扇巨大的樺木門,兩旁站着的兩名,穿着黑色制式西裝與墨鏡,一身上下幾乎全是黑的健壯男子。
他們的表情很冷,彷彿真的只是兩個沒有絲毫感情的殺人機器,即便是墨鏡後邊的雙眼,也沒有絲毫人類該有的情緒。
李天佑微微皺了皺眉,從剛纔到這邊主室的路上,光是他看到,與感知到的,便已經有不下餘50幾個這樣的黑衣守衛。而根據自己從他們身上察覺到的,一些時不時傳出的強大生命波動,他猜測,這些人最起碼也應該都是一些已然達到了初度覺醒的人。
門還是那扇門,只不過,無論是門外邊正準備開門的人還是門裡邊還在靜靜等着的人,都已經不再是那個時候的人。
屋裡依然還是那麼寬敞,無論是小時候還是長大後,這裡都是這麼的寬敞。地板是一種定製的實木拼花玉石系列的昂貴地板,而這還僅僅只是用在這間大約500多平的臥室內。
房間裡,最多的便是四周那一眼都看不過來,數量衆多的儲藏架,上邊擺滿了各種來自世界各地的稀有古玩與小玩意,可見其主人對於收**特物品的興趣是有多麼的濃厚。
李天佑回身輕輕帶上身後的房門,隨後竟猶如是在自己家中一般的自然,悄悄走到了最前方,寬廣的落地玻璃前,緩緩將華貴高雅的窗簾拉上,最後才一臉平靜的,坐在了一名緊閉着雙眼,似乎正打盹的瘦小老人對面的椅子上。
“回來了?”,老人睜開了雙眼,看着眼前戴着墨鏡,看不清後邊眼神的李天佑,佈滿皺紋的臉上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咳嗽着問道。
“是的,老師。”,李天佑輕輕的回道,語氣微微有些哽咽。
此時此刻,本以爲自己已經成長到無論怎樣都能保持平和心境的李天佑終於發現,自己其實依舊還是原來的那個自己,一直沒變過。
老人有着一雙明亮的眼睛,沒有絲毫的渾濁,反而像是由智慧構成的天河一般純淨,一般璀璨。
電子輪椅上的他,顯得是那樣的乾瘦,弱小,然而李天佑知道,這只不過是因爲對方身體裡的疾病而造成的全身性肌肉萎縮而已。
愛德華·曼德爾毫無疑問是一個值得敬佩與尊敬的偉大傳奇,儘管他同時也是一名受命運唾棄,讓人可憐與惋惜的絕症患者。然而對於李天佑來說,他其實,更多的時候只是一名有些嘮叨的父親。
富可敵國。是真正的富可敵國,這便是外界對曼德爾家族公認的評價!不是修飾,也不是誇張,就只是一個普通的事實,就跟去菜市場賣菜的人經常會收到假錢一樣的普通。
世代從商的曼德爾家族所涉及的各行各業數量之多,可以說早已是遠超尋常民衆的想象。與一般的商業大家族不同,他們並沒有因爲專注於商業而遠離政壇,相反,愛德華的哥哥,也正是美國現任的國務卿,在政壇的事業正處於如日中天的地步。
曼德爾家族有三子,最大的長子,也即是眼前這名老人的親哥哥,正是那名政壇中的當紅人物。而餘下的兩名次子,則是對政壇不感興趣而選擇從商的愛德華以及他的弟弟所羅門。
早年的愛德華就跟很多優秀的年輕成功人士一樣,年紀輕輕便憑着自己的雙手坐擁了億萬家產,他是商業界的傳奇,出道幾年卻擁有一雙在商途混跡了幾十年的老奸商都自嘆不如的毒辣眼睛。那些年,毫無疑問正是他人生中最爲輝煌的時刻,他就像是一顆徐徐升起的絕世新星,綻放着耀眼逼人的亮光。
然而就像是連老天都看不過去了一般,愛德華患上了極爲複雜的併發性肌萎縮疾病。
談起“肌萎縮”,也許聽說過的人很多,但真正瞭解的人卻很少,而能夠治療的人卻又更是鳳毛麟角的稀少。
肌萎縮是一種公認的世界性疑難病症,也是一種致命性的疾病,患病者會逐漸發生肌肉羣的萎縮,出現肌肉無力、肌肉僵直、飲食嗆咳、吞嚥困難、呼吸困難等症狀。而如果患者是肺部受到了感染,嚴重的甚至還可能會因爲咳嗽無力、無法排痰而造成一種致死性的窒息。
正處於人生之巔的愛德華,在得知了自己身體確切的情況後先是沉默,然後便是絕望,是那種猶如孤身處在最黑的夜晚,卻又清楚的明白黎明不再的絕望。
最可怕的活法並不是生不如死,因爲那至少還會感覺到痛。最可怕的活着,是你明知道結果是如何,卻又無力改變,只能靜靜的看着指針一分一秒的擺動,看着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結局,掙扎過,卻無望。
爬的越高的人往往摔下來的也就越痛,因爲反差太大,更因爲他們的心,已經沒有那種勇氣再去承載第二次那種曾經經歷過的辛苦與疼痛。並不是變得害怕付出,也並不是真的覺得這種努力毫無意義,只是因爲他們的心不敢,也不自信,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