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號稱十萬騎軍、實際上拿得出手的只有不到兩萬王的秦騎兵眼裡只是土雞瓦狗而已。南楚號稱五十萬步軍、但可堪一戰的不足六成之數,在冠絕天下的齊步兵面前也沒有絲毫勝算。
但近百年來、南楚那幅員遼闊的國土上,卻從未燃起過戰火。無論是平原突擊狂暴絕倫的大秦騎兵、還是攻城略地無所不可的東齊步軍,都沒能獲得在文弱楚國一展彪悍的機會。
蓋因橫貫整個神州的大江、把楚國隔在了南方,蓋因南楚水軍天下無敵。就像秦騎兵、齊步兵一樣,在水軍領域,楚國獨霸天下、無論從數量還是質量上。
水鬼部隊,就是這樣一支水軍中的精銳、只有水性最好、功夫最高、耐力最強的勇士才能入選。他們可以潛水超過一刻鐘、並在水下完成各種高難動作,比如說鑿沉移動中的船隻。
馬南他們當然不會坐以待斃,拼盡全力的划動船槳、把小船催動的飛快。其餘的人趴在船幫上,不停歇的往水下發射弩箭。這無疑加大了水鬼們作業的難度。
還有個水鬼們都有些疏忽的問題,南方溫暖,水溫常年較高。但在二月裡的北方,江水仍舊冰冷刺骨。這些從未來過北方的水鬼們赫然發覺,自己在水下並不能堅持那麼久。而且不像往日那樣有力,平時二十息就能鑿穿的船板,到三十息還有寸許厚度沒有被鑿透。
延緩的意思是推遲結果地出現。船底最終還是陸續被鑿穿了。河水頓時從開口中灌了進來,眨眼就漫過了馬南他們的腳底。船上的射手們全部扔下弩弓,用瓢、用桶、用頭盔、用手,用一切可以舀水的東西,把灌進來的水舀出去。又有人脫下衣衫,團成團,試圖去堵那破口。無奈水壓太大,兩個壯漢壓在那團堵口的衣衫上。也只能稍稍延緩進水的速度。隨着第二個、第三個破口的出現。排水地速度終於趕不上進水地速度了。
但延遲還往往意味着變數地出現。
就在馬南他們爲延緩滅頂之災。而奮力掙扎時,河面上起了變化……
十幾艘各式快船自小清河方向順流而來,後面還跟着幾十艘大大小小的船隻,許多甚至還滿載着貨物。船上站着的也不是兵士,而是許許多多短打扮的水手和漁夫,他們手持木棒或魚叉,在當先幾艘官船的帶領下。出現在公良羽那艘船的東面。不消片刻,就能加入戰團。
公良羽吐過血後,雖然面色慘白、但神智終於從癲狂中擺脫出來。他勉強支撐着從褐衣老者懷裡起來,扶住船艙壁,眼光掃過江面。輕聲道:“柴叔,我們走。”
被叫做柴叔的褐衣老者有些詫異地望向公良羽,公良羽扯動嘴角,勉強笑道:“我們的主要目的已經達到。等我們把局布完。秦雷還不是我的掌中之物?”
柴叔點點頭。又發出一聲短促的嘯聲,快船便緩緩的啓動、眨眼間便飛快的行駛在水面上。綠衣女子忍不住問道:“你的那些手下怎麼辦?”
公良羽輕搖下頭,沒有說話。怎麼辦?這些人本來就是他借來地。回不去正好。
終於有一艘受創最厲害地船完全被河水淹沒,船上的十幾個衛士全部落水,紛紛掙扎呼救,兩艘幸運的沒有遭到水鬼攻擊地小船趕緊划過來,船頭的黑衣衛們拋下繩索,大聲呼喝着,讓同袍抓住。
但水下的幽靈豈能讓他們如願?幾個在水中奮力遊着的黑衣衛,剛要去抓面前的繩索,便感覺腳下一緊,眨眼間就被拖了下去,再也沒有上來。
眼見着同袍一個接一個的消失在水面上,船上的黑衣衛目眥欲裂,卻無法射擊阻擋。最終十幾個衛士,爬上船來的不足半數。
秦泗水發現王爺緊抓着車廂壁的手已經開始流血了,卻不敢上前。因爲秦雷的臉色從來沒有如此的駭人!一種極度詭異的憤怒從那張英俊的臉上放射出來,讓兩尺之外的秦泗水不寒而慄。
秦雷憤怒了、對公良羽的憤怒、對自己的憤怒糾纏在一起,讓他五內俱焚、七竅生煙。他終於知道公良羽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是個瘋子、變態的瘋子。
秦雷一到河邊,看到場中的
便明白公良羽帶着百十號人出現在中都的目地就是要得手了,只要是正常人,之後肯定是越快逃出昇天越好。
公良羽也許一開始也是這樣打算,但當秦雷一出現,他卻毫無理性的指揮手下去攻擊馬南他們。要知道,若是公良羽想逃走,馬南他們根本追不上。
秦雷知道公良羽攻擊馬南不是爲了解除上游的阻攔,他的南楚精銳應該不乏脫困的方法。他就是想給秦雷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
秦雷知道無論自己如何做,公良羽都不會放過自己的手下的,所以秦雷一番作態都是在拖延時間。
在趕過來的路上,他恰好碰到了往河岔口趕去的石勇,秦雷簡單吩咐幾句,讓他一邊沿着小清河往河岔口趕,一邊派人大聲喊着:“南楚間諜要從玉帶河出來了,大家快去抓住他們呀。”當時秦雷並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只是希望能引起動河上大大小小的船隻跟着石勇去堵上玉帶河。
秦人彪悍好鬥,一聽說有敵寇膽敢光天在中都作亂,這還了得?聽到的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跟着石勇的烏篷官船往河岔口趕去。那些沒聽到的,見別人瘋了一樣的往玉帶河方向划船,便大聲問道:“你們去作甚?”船上的人大喊道:“抓南蠻間諜去!同去同去!”問話的就會一邊應着,一邊也跟在後面,
當公良羽開始發飆時,秦雷接到快馬來報,如此短的時間,河岔口已經聚集了幾十條船,當即讓秦泗水發射綠色信號,招石勇過來。
秦雷自制的信號彈,因爲引信問題、從點燃到發射,是需要幾息時間的。是以當時秦雷‘撤’字剛出口,秦泗水手中的信號彈便發射出去,只能說明秦雷之前便已經命令秦泗水發信號了。
公良羽並不知道這一點,還以爲是秦雷說完‘撤’,秦泗水去發射信號的。若是他了解這個細節,必然不會再說下面的話,自取其辱不說,還吐了血。
公良羽的快船迎着對面密集的船隊衝了過去。彷彿衝進水草羣中的游魚,靈活的閃轉騰挪,在船與船的縫隙中飛快的行駛着。
其實秦雷可以發信號,命令石勇他們不惜一切代價攔住這幾艘快船。但他沒有,因爲馬南他們的小船,又沉了一艘。
其實秦雷能指揮動的只有石勇手下的百十人,十來條船。至於那幾十艘民船,跟着搭把手還行,卻是指揮不動的。
秦雷不是公良羽,他的手下不是工具。
石勇帶着的水手和漁夫們已經知道江面上快要沉了的小船上是自己人,他們沒有管擦肩而過的快船,而是趕去救援小船上的馬南他們。
秦雷不去看公良羽消失的方向,他知道自己錯過一次抓住他的最好機會。
雖然石勇他們還沒趕到,但第二條沉船上的侍衛們,大多數都被救了上來。因爲一艘畫舫橫插過來,扔下幾根木樑。侍衛們抱住木樑,水下的幽靈就再也拉不動了。
畫舫上出現沈冰的身影,他報信後便潛伏下來,等看到楚國水鬼時,知道情況不妙,趕緊帶人找船。無奈河上的畫舫遊船,一見有人廝殺,便有多遠跑多遠。沈冰幾個往下游跑了一里地,纔看到一艘靠在岸邊的畫舫,等奪了船,再開過來。正好趕上第二波人落水。
石勇他們也趕到了。紛紛扔下軟梯繩索,讓小船上的黑衣衛們爬上來。黑衣衛們見救星來了,都停下舀水,爭先恐後的去抓些救命稻草。
他們一停下排水,眨眼進船就沒頂了。而抓住繩索軟梯的,不足三成,其餘的盡數落水。
幸虧他們的船小,而且是木質的。沉沒時並沒有引起多大的吸力。這才讓‘撲通撲通’跳下水的漁夫和水手們有人可救。
而那些水鬼,再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