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齊國護衛待不住了,聽從了沈洛的建議,先行一步,到出山後第一個縣城——寧古縣再匯合。
秦雷繼續不緊不慢的打磨他的斥候隊伍,不是他偏心眼,實在是形勢所迫,斥候隊伍太重要了。
斥候隊伍的訓練對有些人是有趣是挑戰,但對另一些人便是苦惱是煎熬。所以秦雷規定斥候可以自願退出,但一旦退出便終身不得反悔。另兩個中隊有不少貪圖斥候訓練新奇,又能多跟殿下學習的,紛紛要求轉隊。也是這個原因沒有人願意主動退出斥候隊。
一段時間的朝夕相處,隊員們已經完全接受了這個與他們同吃同住,又無所不知的皇子‘教官’了,沒人在意他的年齡。
秦雷規定只有各中隊前二十五名纔有資格報名參加斥候隊,無疑把斥候隊級別拔高了,這是秦雷的設想,他準備在未來把斥候隊建設成這個時代的特種部隊。
在一次全體大會上,他當着近三百人宣佈了這一決定,同時還宣佈從今往後,無論麾下有多少人,只有這三百人可以稱呼自己爲“教官。”
一邊的張諫之和沈洛瞠目結舌,殿下這種收買人心的法子踏雪無痕,惠而不費,還能激起這羣人的榮譽感,這三百人以後便是嫡系中的嫡系。張沈齊齊將秦雷奉爲偶像。
五十個夠資格的全報名了,秦雷將兩個隊長踢回去,然後把報名的四十八人統統攆到一處山裡,給他們一個時辰時間藏匿,並告訴他們,半時辰不被發現就可以進斥候隊。
一個時辰後,秦雷告訴斥候們自即日起將施行不定額淘汰制,這次找不到人的將全部被淘汰,之後便把他們撒進山裡……
六十比四十八,最好的情況下,五個隊員中也會被淘汰一個。斥候隊員們打了雞血一般,恨不得掘地三尺,把所有蘿蔔都找出來,現在他們一律稱菜鳥爲蘿蔔。
專業和業餘的差距很快體現出來,只見斥候隊員們從從容容從山下上去,用一根木棍在樹頂上一捅,便會有一個蘿蔔慘叫着掉下來。在灌木叢中一攪,又一個蘿蔔‘哎呀’一聲蹦出來。往個山洞裡扔進幾個蜂窩,便壞笑着跑到一邊躲起來。不一會好幾個蘿蔔慘叫着從洞裡竄出來,撲通撲通跳下邊上的小溪。
一個個蘿蔔被拔了出來。雞飛狗跳的半個時辰過去後還有八個沒找到。
這意味着二十個斥候將被淘汰,八個水靈靈的新蘿蔔將補充進來。這八個蘿蔔各有高招,其中一個叫沈青的瘦小子最爲機靈,他在山腳小路旁挖個坑,再蓋上一塊木板,撒上浮土,最後掀開條縫鑽進去。玩過捉迷藏的人都知道,找的那個人總會下意識走兩步再開始找,他就利用這個慣性思維藏在起點,結果六十個斥候全數通過都沒發現他。沈青也被秦雷評爲這次的第一名。
最慘烈的是一位叫石猛的,這位仁兄當時也躲在山洞中,但是蜂子撲來時,他把自己蜷在牆角,硬是咬牙沒有叫出聲來,也沒有衝出去。
測試結束後,鐵鷹大聲呼喚八位獲勝者下山,便少了一位。等到大家尋到山洞,找到石猛時,他被叮的面目全非,渾身浮腫,已經暈厥過去。
擡下山時,這位頑強的仁兄醒了,勉強睜開腫成一條線的眼睛,可憐兮兮的望着教官。秦雷又想笑又心疼,對他點點頭,讓人趕緊醫治。猛將兄才放心的又暈過去。
看着被淘汰的和沒入選的無精打采的樣子,秦雷暗歎一聲,及時宣佈,所有沒入選的隊員都可以參加下次選拔,結果士氣更加高漲,落選的憋了股勁要在下次一雪前恥,入選的也拼命訓練,怕下次落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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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的再慢,也有走完的一天。時進六月,秦雷和他的衛隊終於抵達寧古縣。這時的衛隊軍容嚴整、士氣高昂,像一把出鞘的劍,鋒芒畢露。
在寧古縣修整了五天,才拖拖拉拉上路,護衛的齊軍也習慣了這位爺的慢性子,沒有再催促。
一匹駿馬自西方而來,打亂了秦雷的節奏。
“想不到齊國內部到了如此境地。”沈洛搖頭苦笑道。被派去應州辦事的衛士回報,那裡已經到了民怨沸騰的地步,稍一煽風點火,竟發生了暴亂,此時愈演愈烈,有蔓延全州之勢,齊國軍隊源源不斷開進,竭力彈壓。
這便是齊國的怪現象,三足鼎立齊國式微,爲了抗衡秦楚的壓迫,齊國不得不在軍備上投入巨資,三十年前趙無咎建立軍戶制度,把軍人家庭從賦稅中剝離出來,儘管在長期看來這樣做後患無窮,但至少在這一代,很好的保護了軍隊的積極性,軍隊武備不弱,官兵收入也不低。天文數字的軍費加上上層社會窮奢極欲的生活方式,幾乎全部轉嫁到貧苦百姓身上,百姓苦不堪言便會造反,造反又會被強大的軍隊鎮壓。鎮壓後又是更嚴苛的盤剝,又會造反,又會被鎮壓。
飲鴆止渴,這是秦雷對齊國國策的定義。
秦雷、沈洛、張諫之三人領導小組很快調整了計劃,命令部隊加速前進,日行百里,爭取在暴亂被鎮壓之前抵達應州城。
這一變化,把齊國護衛弄得苦不堪言,緊跟三天便掉隊了。也把不少勢力晃傻了眼,設計中的種種陷阱,還沒開始佈置,便眼睜睜看着這三百餘騎狂飆猛進,一去不回。
七天後,離暴亂的應州還有一天的路程,秦雷讓隊伍停下來休整一晚。他要等幾方面的信息,也要送別幾個人。
營地邊沿,一身勁裝的鐵鷹肅穆的看着年輕的殿下,對秦雷的變化他最有感觸。夕陽下的秦雷身材消瘦筆挺,比起幾個月前明顯高了些,也壯了很多,已經可以和鐵鷹打個平手了。但變化最大的還是他的眼睛,明亮的雙瞳目光堅定,令他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大了不少。
特別是進入乾州之後,秦雷指揮若定,調度自如。更是把一羣家兵訓練的如指臂使,令行禁止。讓自負軍中好手的鐵鷹也學到很多東西。
原本那個懦弱怕事,渾渾噩噩的質子搖身一變成了現在這個膽大包天,本領高強的秦雷,對此,鐵鷹從心底高興。五年前,因爲得罪權貴,本來春風得意的他接替退役的前任來到上京,再無前途可言。
這幾個月眼看殿下身上的變化,鐵鷹蟄伏已久鬥志又慢慢復甦。現在他要孤身向西兩千裡面見陛下,爲殿下送去親筆信。這是秦雷整個計劃的關鍵,若是出了差錯,一切都會變得沒有意義。
秦雷面對鐵鷹,沉默着,面部的輪廓在餘暉中更加深邃。他不知鐵鷹能否安然抵達函谷關,但此時只能選擇信任這個一直陪着自己的大個子。
良久,兩人使勁抱了一下,鐵鷹翻身上馬,疾馳而去,沒有再說一句話,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沈洛與王諫之在半個時辰前也離開了秦雷,他們被三個小隊綁着一路北上,度過大河,沿北岸西行,從草原進入秦國邊境。這一路雖然兜了很大的圈子,但有秦雷爲他們吸引火力,想必還算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