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過慮了,你們是孤王的貴客,至少在今天還是。”只聽秦雷豪爽笑道:“孤王與那丘八出身的趙無咎不一樣!”說着微微自傲道:“孤是天潢貴胄,一國親王,怎麼會對自己的朋友下手呢?”
衆人紛紛點頭,心中不由好感頓生,連聲稱讚道:“王爺高義!”
秦雷哈哈笑道:“你們也不用給我戴高帽,現在孤王就放你們離開。”說完一揮手,秦軍便分開一條去路,放任這些王公貴族離去。
齊國王公們一齊朝秦雷深施一禮,便開始向來路退去。融親王走到秦雷面前,飽含感情道:“我齊民思記住兄弟的高義了,將來不管齊秦兩國成什麼樣子,我都認你這個兄弟。”
秦雷緊緊握着融親王的手,虎目含淚道:“大哥,我們結拜吧!”
“呃…哦…啊……”融親王沒想到秦雷順杆爬的本事如此了當,哪好意思再改口,只好吭哧道:“這裡沒有雄雞香案、也沒有黃紙供品,條件不具備啊。”
“哎,大哥拘泥了。”秦雷一臉誠摯道:“古人說捻土爲香、貴乎心誠!你我相交莫逆,早就情同手足,怎能受那些條條框框的約束呢?”便拉着融親王朝北跪下,捏土爲香,開始跪拜前賢神靈。
一拜伯牙子期,便成知音之交;二拜廉頗相如,便成刎頸之交;三拜陳重雷義,便成膠膝之交;四拜元伯巨卿,便成雞黍之交;五拜角哀伯桃,捨命捨命之交;六拜劉備關張,便成生死之交;七拜管仲叔牙,便成管鮑之交;八拜孔融禰衡。便成忘年之交!
這八拜之後。便結成了情同手足、義比金堅的異性兄弟。
秦雷這才放融親王直起身子,滿臉激動道:“大哥……”
“……兄弟。”融親王便這樣稀裡糊塗的認了個兄弟,這時他覺着自己傻極了。但多少年後,這八拜之交,卻成了他一生最得意的事。
送走了仍有些暈的結義哥哥,一轉過身,秦雷便斂去了笑容,沉聲問道:“黑甲兵埋伏好了嗎?”
“方纔勾忌遣人來報,黑甲兵已在五指峽潛伏。”石敢輕聲答道:“只要看到信號,便會立刻封鎖去路。將那些齊國王公留在山裡。”
“告訴勾忌盯住他們,”秦雷表情冷峻道:“稍有異動便格殺勿論!”
“是!”石敢沉聲答應,便下去傳令了。
“王爺,馬已經備好了。”秦俅挪動到秦雷身邊,甕聲道。牧野原一戰,他給秦雷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戰後便被從第三師調出來,加入了黑衣衛,官銜也升爲上士。
“唔,”秦雷點點頭。便翻身上馬,在黑衣衛的簇擁下,向羊腸阪方向行去。
羊腸阪乃是齊國與秦國北方交通地一條必經地險道。因道路狹窄,盤垣似羊腸而得名。而阪的意思便是山上斜坡,顧名思義,便可知道,在狹窄似羊腸的山道旁,是陡峭無比的斜坡。更神奇的,斜坡的頂部卻是平坦如地面、延綿十數裡。最大的一塊平地,竟可以容納數萬人棲息。
而我們單看齊國有壺關縣,而秦國卻沒有。便能猜到那據太行之險的雄偉壺關原本是屬於齊國的。事實也確實如此。齊國擁有壺關一百多年,只不過五十年前被秦國奪去罷了。
爲了防備強秦。齊國只好先將連接壺關與羊腸阪之間的棧道十八盤毀去,再立堡壘與羊腸阪地斜坡上,扼守這條進出峽谷必經的通道。後來兩國罷兵議和,又修復了十八盤,重新恢復秦齊間北方的交通。
在得到便利的同時,齊國人也一直爲壺關中秦軍感到不安,他們認爲一個堡壘無法滿足防禦要求,便又在堡壘後的平臺上修建了軍營。一旦雙方關係緊張,駐紮在壺關縣裡的四萬邊防軍,立刻就會開到羊腸阪,進駐軍營之中,與堡壘中常駐地一萬軍隊一道,擋住秦軍從壺關東征的腳步。
可以說這策略相當對頭,在軍營落成後的四十多年內,秦軍空奪了壺關口要塞,卻依然無法將觸角由此蔓延到齊國。歷代徵東軍的將領,不知多少次望而興嘆,恨不能肋生雙翅,飛過這羊腸阪天險!
但建立這羊腸阪防線地齊國將領,萬萬沒想到秦國人會從背後發動悍然一擊,所以防線的背面遠遠不如正面無懈可擊。而且齊軍現在的將領仍然沉浸在堡壘不可攻陷地美夢中,並沒有意識到這個缺陷。
更糟糕的是,酷愛看地圖的秦雷,意識到了這個缺陷。
那還是在牧野城的時候,苦苦思索大軍出路的成親王殿下,在綜合比較北上幽州,從草原回國;南渡黃河,從虎牢關回國;以及西去太行山,從壺關回國,這三條出路後,秦雷選擇了難度最小的壺關路線。
北上路途遙遠不說,還有齊國防備草原遊牧的十五萬大軍;南下要過大河不說,還勢必會與趙無咎的主力碰上,兩者都是無解的難題。
與之相比這北上太行山,艱哉何巍巍!地太行山大峽卻是三條出路中最保險地一條……
而且馬奎與他的匪幫在太行山脈落草已久,好歹算半個地主,總還能挽回些地利不是?
既然選擇了壺關,秦雷便派出了沈冰,命其率領精幹地諜報人員、擅長特種作戰的黑衣衛,共計三百餘人,隨着馬奎潛入太行山。暗中窺伺羊腸阪。準備發起致命一擊。
當秦雷帶着二十萬大軍在齊國境內千里迂迴、燒殺搶掠時,沈冰和馬奎卻已經奔行在莽莽太行山中,跋山涉水,夜行曉宿,終於在九月初一,也就是秦雷兵圍上京城的時候,到達了羊腸阪對面的蓮花峰,居高臨下的監視齊軍的行動。
峽谷中山間距離很窄,蓮花峰到羊腸阪軍營地直線距離,也不過十來丈而已。潛伏在蓮花峰上。竟連軍營裡說地什麼話,都能聽的清清楚楚。相對的,沈冰他們的一舉一動也極易暴露在齊軍面前。
這將近一個月來,沈冰他們與虎豹豺狼爲伍、以山泉根莖爲食,不喧譁、不生火、白天時甚至不走動,愣是在齊軍的頭頂上藏了二十多天沒有被發現。
等到北風捲地、滿眼枯黃。羊腸阪的齊軍準備對付秦軍主力時,便很自然的將蓮花峰默認爲核心安全區域,劃在了警戒線內。將防線毫無防備的袒露給了蓮花峰上的三百秦軍。
在發動的前一天下午,沈冰孤身一人。悄悄潛出了蓮花峰,從五指峽出了大峽谷,見到了自家王爺。爲山上地三百勇士帶回了寅時末行動的命令。
秦雷講究因勢利導,之所以選擇這個時間,是因爲齊軍怕他偵知羊腸阪軍營的動靜,便從開始天黑後向西出兵,到子時左右便將四萬多軍隊悉數調出了軍營,埋伏在十八盤所處的王莽峽之中,準備伏擊路過此地的秦軍。而寅時末、卯時初,便是出擊部隊走光光、留守部隊呼呼睡、警戒最鬆懈的時候。
話說辛稼奘地算盤打得精,他盤算着觀察團會在羊腸阪與秦軍分道揚鑣。到時候只講把那些廢物點心一股腦塞進羊腸阪堡壘之中。便可再無顧忌的放手一搏。
這樣西有王莽峽中的四萬軍隊。東有羊腸阪堡壘的萬夫莫開,就算不能把秦軍悉數留在十八盤。也可將其攔腰截斷,再輔以已經開到長治府地另外五萬邊軍,一樣可以將其全部肅清!
辛稼奘的算盤打得山響,卻忘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句至理名言,殊不知就在他算計別人的同時,別人也把他給算計了。當齊軍全部出擊,快要便成野人地蓮花峰別動隊,終於開始代號爲神兵天降的突襲行動了。
雖然齊軍已經出動大部,但仍然有八千多留守官兵,在堡壘中貓着看家呢。因此別動隊不敢冒然出擊,而是派出個小分隊投石問路……
將指揮權交給馬奎,最後檢查一遍身上的裝備,沈冰便帶着打頭陣的五個黑衣衛出發了。以他的身份,原本是不用參加這種危險活動的,但這傢伙現在極不正常,總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勢,滿腦子都是如何將功折罪,根本不在乎在即的安危。
藉着黎明前的黑暗,六個身手敏捷地黑衣人往山下摸。幾人小心翼翼,唯恐驚動了堡壘裡地守軍。終於摸到了位於堡壘上方的石崖邊。這石崖有三十丈高、十分陡峭,從上往下看,猶如站在井上一般。沈冰朝一衆手下點點頭,幾人便散開各自尋找可以着力地山石、樹幹。
沈冰找到一棵水桶粗的大松樹,將肩上環着的黑色繩索捆在樹幹上,使勁拽了拽,確信十分牢固,這才小心翼翼地拽着繩子從山壁上爬了下去。
他的動作極爲嫺熟,每一次落腳都踏到實處、給身體一個緩衝,又不會發出聲音,顯然在心中已經預演了無數次……當然,這也跟特製的軟底鞋有關。
也就是幾息的功夫,沈冰便離地面不到十丈了。他深吸口氣,雙腿猛地往石壁上一蹬,強大的衝力便把他的身體彈過山間懸崖,彈到了對面的斜坡上……
沈冰悄無聲息的落下,腳下卻一滑,險些摔落阪下的萬丈深淵。好在沈冰身手了得,死死把住身邊一棵酸棗樹,這才站穩了腳。
大大的喘口氣,藉着暗淡的天光,沈冰心有餘悸的看看地面,竟然落在瞭如滑石板般光溜溜的一塊巨石上,石上只有極窄的立足之處,稍不小心就會掉進萬丈深淵。饒是此時冷風刺骨,他還是出了一身的冷汗,止不住的後怕。再看看其他五個袍澤,卻均已安然落地,不免腹誹道:我咋這麼倒黴呢?
胡思亂想也不過是爲了排解緊張,沈冰很快調節好情緒,順着陡峭的石阪向上爬,摸進了羊腸阪上的軍營之中。不一會兒,另外五個弟兄也先後爬了進來。
六個人警惕的搜索一下四周,確定沒有齊軍存在,這纔將那六道繩索綁在六棵大樹上,同時拽了三下!
不一會兒,便聽到呼呼的風聲響起,數不清的黑色身影,居然從對面的山峰上飛下,凌空越過山間的懸崖,穩穩落在羊腸坪上。
竟真的神兵天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