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八百里加急。”脫脫正準備從中書省的行署回家,卻被下屬攔住了。
“拿來。”脫脫說道。
什麼八百里加急,要麼,就是賈魯又說資金告罄,要追加資金了。要麼,就是自己的弟弟也先又報告,發現了一起貪污事件。
還是,敏敏有消息了?轉念一想,脫脫倒是有些期待。
拿過來一看,封印完好,他快速地打開,頓時,爲幾個字所震驚。
潁州發生民變,白蓮教首劉福通,聚三千之衆,攻下了潁州城,此時,正在招兵買馬,緊急請援!
民變!白蓮教!潁州城被拿下!脫脫感覺到眼前一陣發黑。
在他的嚴密監視,緊密佈置之下,最可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他爲了防止民變,提前就已經調了兩千阿速軍前去了,還突襲了白蓮教教主韓山童的老巢,戰報昨天才到的,韓山童已經被誅,屍體被運了回來。
怎麼這麼快,白蓮教就反撲了?
而且,還讓他們拿下了潁州城,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證明這支叛軍,有很強的戰鬥力。
絕對不能讓他們坐大!
想了想,脫脫立刻下定主意,寫下了命令:同知樞密院事赫廝、禿赤領阿速軍六千並各支漢軍,共計兩萬人。進討劉福通所部!
兩人都是負責監戍治河民工,此時保持着全套的戒備,再帶領漢軍,征討幾千名武器都不全的叛軍,應該沒有問題,尤其是阿速軍,戰鬥力一向都是很強大的。
處理完了這起突發事件,脫脫已經感覺到有些累了,他正想邁步走出,卻再次聽到了下屬的報告聲。
“丞相大人,八百里加急。”
這次又是什麼事?脫脫再次打開了那封報告,蘄州徐壽輝,在大別山地區叛亂,目前正在想羅田縣城進發,羅田縣城危急,急需救援。
“立刻通知其他官員,都到中書省議事。”脫脫說道,心裡卻已經涼了,這下麻煩大了,一南一北,幾乎同時的叛亂,他們一定是商量好的了。
北面,他還暫時有部隊,前去圍攻,而在南方,只有新附軍,那些軍隊的戰鬥力,他是非常清楚的。
說不定,就在消息送到這裡的時候,羅田縣城就已經被攻下來了。
他的腦海裡,迴響起當初成遵的話來。黃河故道,可復不可復,尚不暇辯;據國計民生上立論,府庫日虛,司農仰屋,若再興大工,尤恐支絀,是顧及了生。將來禍變紛乘,只怕比河患還要加重!
而最先給自己提到,修理黃河,可能會引起民變的,就是陳風。
“勝利了!我們拿下了羅田縣城!”就在羅田縣城的東城樓上,彭和尚舉起自己的大旗,滿臉笑容。
幾乎沒費什麼力氣,在多雲山莊的天堂寨中,他們燒香拜佛,發動起義,接着,衝下來,衝到了羅田縣城,此時羅田縣城,還沒有什麼防備。
彭和尚一馬當先,用自己的一百斤的長刀,一刀就劈開了正準備關閉的城門。城門後面的幾個小兵,也全部都被劈做了兩截。接着,後面跟着頭裹紅毛巾的士兵,源源不斷地涌入。
衝上城牆,衝進縣衙,輕而易舉地,羅田縣就陷落了,順利地讓彭和尚都難以想象。
鮮血染紅了徵袍,想起自己第一次和周子旺起事時,被官軍殘酷地鎮壓了。而這次,自己一定要徹底地趕走韃子!
“縣衙的府庫,也被我軍控制了。”鄒普勝說道。
“清查府庫,將其中一半的糧食,分給百姓。”這時,徐壽輝發話了:“將城中的大戶的糧食,也全部集中起來,一半留做軍糧,一半分給百姓。”
想要起義成功,那麼,就得有足夠的百姓響應,這次,他們在起義之前,就已經提出了口號,摧富益貧,把富戶的財富拿出來,分給窮人,這樣,就能夠得到所有窮人的支持,他們就有了源源不斷的後備兵員。
爭霸天下,靠什麼?靠的就是人?如何才能讓他們爲自己賣命?自然是給他們吃的!一切,就是這麼簡單。
隨着徐壽輝的命令,糧食很快就被髮下去了,頓時,全城都響起了歡呼聲。
歷史在這裡,再次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本來至正十一年才能爆發在全國的大起義,在至正八年,因爲脫脫大人及早進入權力中樞,及早動手修理了黃河,激起了民怨,所以,起義已經提前了。
本來,徐壽輝是在劉福通起義之後三個月,才發動的起義,因爲,兩人之前沒有通過消息,徐壽輝響應劉福通,遲了幾個月。而現在,由於未卜先知,提前做了準備,所以,南北的起義,幾乎就是同時進行的。而且,南方的起義,還更加順利。
南北兩處的起義,宣告了元末亂世,終於要到來了。
鳳凰山,於皇寺。
“師傅,徒兒回來了。”一個滿臉麻子,下巴長長的小和尚,渾身的僧袍早已經破爛不堪,不知道打了多少補丁,出發時,那個稚嫩的少年,如今已經變得堅毅果敢了。
高彬長老望着下面的如淨,他是最後一個,回到寺裡來的了。
“如淨,這一路上,有何感悟?”高彬長老問道。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人本是人,不必刻意去做人;世本是世,無須精心去處世。坐亦禪,行亦禪,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春來花自青,秋至葉飄零,無窮般若心自在,語默動靜體自然。”如淨和尚說道。
這一說,頓時讓高彬長老點頭稱讚,不錯,沒有辜負這三年的雲遊。
在被打發出去化緣之前,如淨和尚只是一個小沙彌,負責打掃佛祖像,根本就沒有學過禪語,而回來之後,口吐禪機,讓他的授業恩師高彬長老不住感嘆。
“如淨,一路疲憊,先去休息吧。”高彬長老說道。
如淨和尚拜了一拜,離開了大堂。
望着遠處的青山,此時的如淨,他的胸中,已經是整個天下。
三年了,如淨和尚從濠州向南到了合肥,折向西,到了固始、信陽,往北走到汝州、陳州等地,東經鹿邑、亳州,揚州,最後又回到了這裡。
名曰出去化緣,同時遊歷天下,實際上,就是出去當了乞丐,討飯三年。
這次經歷,讓如淨和尚走遍了大江南北,接觸了各地的風土人情,見了世面,開闊了眼界,結實了一批英雄豪傑。
這種近乎流浪的生活是艱苦的,面對苦難,要麼被壓垮,要麼就迎難而上,做生活的強者!這種經歷讓如淨和尚變得堅毅和果敢,也在他的心頭,積攢起了殘忍和猜忌。
更重要的,如淨和尚接觸到了白蓮教,接觸到了民間廣泛流傳的彌勒佛下生,明王出世,普度衆生的說法。對於佛,如淨和尚已經不那麼崇尚了,在於皇寺的經歷,讓他對佛不再恭敬。但是,他已經意識到,亂世,即將到來了。
相比離開之前,如淨和尚已經不再迷茫和彷徨。
人本是人,只是,因爲這個社會的不公,很多人,根本無法像人那樣活着;世本是世,只是,因爲蒙古人的統治,已經變得無法成爲正世!
………
“風哥!”藍玉寒看到了陳風,近一年的時光,風哥變黑了,高了,更充滿了男子的氣概。
陳風也看着藍玉寒,此時,玉寒正是青春年華,一個女孩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刻,年輕就是最漂亮的,更何況,藍玉寒五官精緻,更是難得一見的美女,一笑一顰,都會讓人心動。
兩人就這樣定定地望着,似乎,天地之間,就只有他們兩人存在,其他的,都是虛幻。
藍玉寒向前一撲,倒在了陳風溫暖的胸膛裡,嗅着他身上的汗味兒,聽着他的心跳。
風哥,終於回來了。
“風哥,我給買了一斤牛肉,我們好好地吃一頓。”就在這個最不恰當的時候,傳來了劉狗兒的聲音。
雖然柳四娘已經給做了幾個菜,不過,劉狗兒覺得還不過癮,所以,又主動地跑出去,買了一斤牛肉。
風哥回來了,劉狗兒也很興奮,雖然看到了門口的花轎,也沒有多想,推開門,就喊了一聲。
“咳,咳。”兩人猛地分開,陳風乾咳了兩下:“狗兒哥,勞煩你又跑了一趟。”
就在這時,劉狗兒也看到了剛纔兩人的行動,他雖然腦子有些愚鈍,卻也知道,看到了不該看的事情。
“我,我什麼也沒有看到。”劉狗兒欲蓋彌彰地說道,他的話,讓藍玉寒的臉更紅了。
“既然來了,就一起吃吧。”直到這時,柳四娘才適時地出現。
“四娘,玉寒這次不請自來,有些失禮了。”藍玉寒向柳四娘說道。畢竟,自己來這裡,是的確夠唐突了。
“哪裡,玉寒,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這裡,就是你的家。”柳四娘說道:“來,一起吃吧,嚐嚐四孃的手藝。”
貧苦人家出身的柳四娘,絲毫沒有一幅刁蠻婆婆的樣子,要是薛婉瑜,遇上的是自己的姆媽這樣的人,恐怕,也就會在那個鄉下,過一輩子了吧?陳風在心裡暗暗地想到。不知爲什麼,他居然在這個時候,想起了薛婉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