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漢陽,路途遙遠,而且,回去之後,那裡是徐壽輝本來的地盤,難免,讓人睹物思情,再找出徐壽輝的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來當這個皇帝,自己豈不是竹籃打水。
與其這樣,倒不如換個地方,比如,池州就是不錯的選擇,現在,池州的守軍還是韃子,戰鬥力很弱,自己這支船隊只要開到,就能夠順利地將池州拿過來,池州就在太平上游,有了池州,自己隨時都可以再南下,重新攻打太平。
而且,在池州,可以收攏部隊,那些被打散了的步兵,只需要向西,就能再被自己收集起來,而且,自己還可以派兵出來接應。
一瞬間,陳友諒就想出了這麼多的好處。
失敗,陳友諒是從來都不會承認的,誰笑到最後,誰纔是最終的勝利者,當初楚漢爭鼎,劉邦屢次失敗,卻在最後一次勝利,最終逼得楚霸王自殺。
攻池州,本來是在來之前指定的一個先期計劃,現在,雖然順序亂了,依舊是有很重要的意義的。
聽到了陳友諒的說法,鄒普勝說道:“好,那我們就拿下池州。”作爲太師,他也是有眼光的,立刻就看出了這裡面的好處。
其他的人想要說話,現在,皇上的靈柩還在後艙內,應該先回漢陽,安葬皇上纔是大事,但是,看到鄒普勝都同意了,其他人立刻很有自覺性地閉上了嘴。
這個時候亂說話,說不定,隨時就會被陳友諒下令,下去陪先皇了。
另一條船上,張定邊躺在船艙內,還在想着白天的事。
陳風的軍隊的強大,是他們聽說過的,但是,無論如何,他們也沒有想到,陳風的水軍,居然強大到了這樣的程度,己方的水軍損失慘重。
這場仗繼續打下去,己方會是勝利者嗎?第一次,張定邊對這場戰爭,失去了信心。
身中數彈,張定邊還沒有死去,他甚至很清醒地看着,隨軍的醫官從自己的身體內,把那彈丸挖出來,就那麼小的東西,居然,能進入自己的身體,能讓自己失去戰鬥力。
現在,己方最要緊的,是回去,修養生息,訓練更多的軍隊,尤其是,要有和陳風的軍隊相同的火器啊。
就在沉思間,張定邊接到了命令,陳友諒下令,讓他們的軍隊,做好戰鬥準備,明日,準備攻打池州。
打池州?聽到了這個命令,張定邊卻覺得,不一定是什麼高明的主意。
不過,己方這次出來,一直打敗仗,也該用一次勝利,來鼓舞士氣了。
因此,張定邊雖然在心裡覺得不妥,也沒有準備向陳友諒提出。
他的遲疑,讓陳友諒,最終在這裡,折戟沉沙。
在長江的下游,水流已緩,而在中段,還是波瀾壯闊。
站在城頭,常遇春望着遠處的江面,心中滿是感慨。
身後,士兵和民夫們,都在忙碌着。
得知進城的軍隊是從平江過來的之後,本來很害怕的百姓,就大膽地走了出來,他們已經聽說了平江那裡實行的政策,百姓們安居樂業,因此,他們也都希望,能夠過上同樣的生活。
兩人一組,扛着一根槓,槓的中間,掛着一個大箱子,箱子很重,槓都彎了。隨着兩人的走路,一顫一顫。
看着這些挑夫們慢慢地上了城頭,常遇春好奇了,這是什麼?
正好看到史忠護送這批人過來,指揮着他們將這些箱子放在城頭上,常遇春立刻走了過去,問道:“史忠,這是什麼?”
“大人,這是在池州的府庫裡面找到的,還真是好東西啊。”史忠樂呵呵地說道。
挑夫們放下箱子,就下去了,史忠拿過一柄腰刀來,順着箱子的縫隙,用力一撬,這箱子的蓋子,就應聲而起。
打開蓋子,頓時,常遇春兩眼直了,這不是弩機嗎?
箱子裡面放着的,是還沒有組裝好的弩機,那些金屬的部件,還放出一股清油的味道。沒有想到,池州居然有這麼多好東西,要是擺上了城頭,自己的這些騎兵,根本就甭想攻上城頭去。可惜了,他們居然棄城而逃。
常遇春也知道,弩機是防守利器,但是,任何一種武器,都是有生命週期的。如果任這種弩機在城頭上日照風吹,那麼,幾年之後,弩機就會老化,重要的弓片,棘輪等部件就會失效,所以,這些大傢伙,向來都是在臨戰前,才搬上城頭的。
常遇春自然不會吝嗇,有這些好東西,再加上碗口銃,封鎖江面,就會有更大的把握了。
太陽西下,夜幕籠罩了大地。
周圍一片靜謐,除了岸上的那不知名的蟲兒的叫聲,幾乎萬籟俱寂,而江面上,還有些輕微的划水聲。
常遇春沒有坐等,在鞏固城防的同時,也分別派出了斥候,在水上,在沿岸,分別有人向下遊滲透,希望能夠提前發現對方的痕跡。
如果是陳友諒的戰船行動,那麼,一定會有很大的動靜,哪怕就是不用千里鏡,也能夠輕鬆地發現。
騎兵馬快,但是沿途不好走,而船隻雖然慢,但是順流而下,幾乎不用費力。
半夜的時候,還是騎兵首先發現了異常,在那江面上,他們看到了巨大的船隻的輪廓,在這個深夜,陳友諒的船隊沒有繼續前進,而是停船休息。
看到這個情況,騎兵的十夫長的臉上露出了欣喜,他立刻派出兩人,返回池州稟報,另外的人,繼續跟蹤。
四更天的時候,斥候就返回了池州,向常遇春報告了消息。
一直以來,常遇春還在擔心,若是陳友諒的水軍已經過去,自己就沒什麼仗可打了,而現在,終於有自己立功的機會了。
發現對方的時候,是在繁昌,這樣的話,就算是他們立刻出動,也得天亮之後,才能夠到達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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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常遇春命令,五更吃飯,同時士兵開始做戰前的準備。
火頭軍們首先得到了消息,五更吃飯,那四更的時候,就得開始準備做飯了,幾萬人的飯食,準備起來是個大問題,而且,連續幾日都是吃乾糧了,大戰在即,肯定得有肉才行,這也是他們的一大特色,士兵們吃得飽飽得,打起仗來,纔有力氣。陳風的軍隊,從來都沒有剋扣軍餉的事情,糧餉充足,因此,伙食一直都很好。
還沒有到五更天,香味就飄到了城頭上。
不用人催,士兵們都懶洋洋地起來了,然後,等待着火頭軍將飯食送到城頭上,排着隊,依次地打到了帶着大塊肥肉的菜,個個眉開眼笑。
吃肉不是第一次了,不過,這麼早就吃飯,一定是要打仗了。想起打仗,他們都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痛宰這些天完軍。
本來跟天完沒有任何交集,但是,他們敢來打己方的主意,那麼,就是己方的敵人!
吃完了飯,弩機被裝上了箭矢,碗口銃也裝填完畢,做好了發射的準備。
萬事俱備,只欠東方,守軍們心情很平靜地等待着那個時刻的到來。這就是老兵和新兵的區別,新兵們初上戰場,都會有一種天生的恐懼感,而老兵,就是頭頂上的箭矢嗖嗖作響,一聲令下,還是敢毫不猶豫地衝上去。
太平城的戰況,常遇春暫時還不知道,不過,既然對方返航了,那就肯定是被打回來的,否則,他們肯定會順流而下,打應天,甚至打太平。
而己方這次的任務,一定要完成得漂亮,一個都不能放跑。
在池州的上游,昨天也湊齊了七十多條大小漁船,上面載着一千的黑衣軍和一千的窯社騎軍,雖然下馬上船,他們作風依舊硬朗,只待常將軍發出信號,他們就衝下來,衝得慢了,恐怕,就剩下打掃戰場的活了。
太陽緩緩升起,常遇春已經數次用千里鏡巡視江面,還是沒有看到對方的痕跡,難道是自己動手早了?不過,這樣也有好處,現在,士兵們精神飽滿,正是士氣最旺的時候。
又過了半個時辰,終於,蓄勢待發的常遇春的軍隊,看到了江面上的那支船隊。
大型的戰船,兩側的船槳在華東着,由於是逆流而上,速度並不快,遠遠望去,非常壯觀。
一條,兩條,很快,佈滿了整個江面。
如果在以前,面對這樣一支水軍,本能上,他們會顫抖,會害怕,但是現在,他們更多的,反而是一種興奮,他們像獵人一樣,看着江面。
幾乎在同時,陳友諒也在打量着遠處的城池,本來,要是連夜趕水路,今日天亮之前,就能夠趕到,但是,在得知後面沒有船隊追來的情況下,同時,爲了保持體力,以便一鼓作氣地拿下池州,他不得不在昨晚的時候,休息了半夜,逆流而上,水手的體力消耗很大。現在,池州終於到了,本來,攻太平,以爲是塊肥肉,卻着實地咬到了鐵板上,崩掉了幾顆牙齒,而這池州,是韃子守衛的,按理說應該很好拿下,如果裡面的守軍不傻的話,看到己方的這陣勢,就該逃跑了,這也是他選擇現在這個時候攻擊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