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椅還沒有坐熱,陳友諒就來到了城頭上,此時,雖然時令已經進入夏天,這裡依舊是很冷的,先到了北面,陳友諒看到了那支到來的騎兵的時候,心頭就是一驚。
看數量,有三四萬人,這樣的一支騎兵,封鎖了北面的陸路,他們想要出城,就已經變得不可能,陳友諒手下的軍隊,騎兵很少,出城野戰,那就是死路一條。
不過,對方只是騎兵,無法攻城,雖然那些火器看起來很嚇人,打水面上的木製的戰船,還有些威力,打自己堅固的城池,就不行了。
而且,對方都是騎兵,帶來的那些火器數量很少,陳友諒並不害怕。
就在思考着如何解決這些騎兵的時候,東面又傳來消息,對方的水軍,已經到了。
江面上,密密麻麻,幾乎佈滿了對方的戰船,風水輪流轉,數日之前,還是己方的船隊,去威脅對方,而現在,就變成了己方的城頭受到對方的威脅了。
接到了這個消息,陳友諒讓北面嚴加防守,接着,就從城牆上,快步來到了東面的城頭。
誰知,還沒有走到,就聽到了江面上那些聲勢浩大的喊聲。
爲皇上報仇,爲彭祖報仇!
聽到這話,頓時,陳友諒臉色冰冷,如果對方真的開打,他可以從容地指揮戰鬥,打掉他們一波又一波的攻擊,但是現在,對方沒有上來廝殺,而是這樣喊叫,卻讓陳友諒難以接受。
現在,還沒有心理戰這個說法,不過,陳友諒也知道,這樣會讓他們的軍心不穩。
他望了望身後,跟着自己的兩個百人隊,是自己從黃州帶來的本部人馬,一直都聽自己的命令。
雖然人少,當督戰隊,還是夠了。
再望了望身邊的鄒普勝,陳友諒更有信心,這些人跟自己雖然時日還短,但是,跟鄒普勝,已經很長時間了。
“太師,敵人正在動搖我們軍心啊。”陳友諒說道。
雖然知道,對面的人說的是事實,不過,這個時候,是絕對不能承認的,鄒普勝知道,這要是不有效處理的話,後果會很嚴重。
“我們要立刻揭破對方的陰謀。”鄒普勝說道。
說完,已經來到了東面的城牆上,這裡,守軍們的表情很奇怪。
“兄弟們,拿起我們的武器,保衛我們的城頭!”鄒普勝一邊向前走,一邊說道。
看到是鄒普勝,頓時,城頭上的人一陣驚喜,在當初最開始的歲月裡,鄒普勝也是和他們一同征戰下來的,之後,他成了太師,高高在上,就很少下隊伍裡來了,不過,很多人都還認識他。
現在,看到他親自來到了己方中間,所有的人,頓時都興奮起來。
拿起武器,保衛自己的城頭!
這是毫無疑問的,所有的人,此時正握着自己手裡的武器。
“這裡是我們的都城,現在,對方在城外,還居然說是爲皇上報仇,爲彭祖報仇。”鄒普勝說道:“彭祖是被朱元璋害死的,皇上是在征討的過程中不幸落水,中流矢駕崩的,這一切,都是對方的陰謀。”
鄒普勝說得聲音洪亮,似乎半個城牆的人都聽到了。
對方的陰謀!想想剛剛還差點被對方蠱惑了,頓時,城頭的人都有些憤怒了。
勇敢地拿起自己的武器,將前來進攻的人都消滅掉,不管他們是否穿着和自己同樣的衣服!
這一瞬間,這個想法,在所有人的腦海裡閃現着。
“對,兄弟們,我們不能中了對方的奸計,我們要擦亮自己的眼睛,敵人,就在我們的眼前!”陳友諒也在後面說道。
“太師大人,陳將軍,那我們爲何不祭奠皇上?”就在這時,隊伍之中,一個人忽然說道。
聽到這話,陳友諒眉頭一皺,順着說話之處看過去,此時,正有一名中年的士兵,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塊白布,將自己的頭上的紅巾拿下,繫了上去。
“現在,我們正在交戰的最關鍵的時刻。”陳友諒立刻說道:“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全力地應對對方的攻城,至於皇上的葬禮,我們等到打退了對方的進攻之後,再辦也不遲。”
這個時候,陳友諒自然不能說不辦了,只是,現在軍情緊急,還是先做戰爲主。
“太師大人,現在,雖然軍情緊急,但是,皇上的葬禮,又怎能推遲?辦葬禮,是禮部之事,和我們守城,沒有什麼聯繫吧?”那名漢子顯然沒有放過,還在繼續地說着。
他沒有繼續和陳友諒糾纏,轉而向了鄒普勝問道。
有一種人,就叫做給臉不要臉,頓時,陳友諒心中一陣火氣,自己這樣和你說話,就算是給你面子了,你還是糾纏這個問題,那是要故意和自己過不去啊。
轉念卻又一想,要是一個普通的士卒,怎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他的膽子,也太大了吧?
想到這裡,陳友諒問道:“不知這位如何稱呼?”
“在下是東大營十夫長,左貴。”漢子說道。
左貴?聽到他這樣自報家門,陳友諒彷彿想起了什麼,問道:“禮部侍郎左大人,和你是什麼關係?”
“正是家父。”左貴說道,雖然左大人是禮部侍郎,左貴並不想讓父親給自己官職,他要通過自己的努力來成爲頂天立地之人,所以,去年的時候悄悄投軍,成了一名十夫長,這次,並沒有跟隨部隊出征。
而且,左貴還沒有回家,他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已經被陳友諒害死了。眼前的人,是他的仇人。
左貴和他父親一樣,信奉忠義,效忠皇上,又不懼權貴。現在皇上死了,己方這裡什麼反應都沒有,左貴自然是不滿。
那些戰船上,都在爲皇上戴孝,己方,居然什麼反應都沒有?就是給每位士兵發一塊白布,又有何難?
“來人!”就在這時,卻聽到陳友諒高喝了一聲。
“在,”頓時,後面兩名衛士,站了出來。
“十夫長左貴,臨陣畏縮,懼敵不前,立斬!”陳友諒喊道。
這話一出,頓時,所有的人愣住了,就是連鄒普勝,都沒有明白陳友諒到底要幹什麼。
幹什麼?殺人立威!這個人,明顯就是死忠皇上的,這個時候,還非得說什麼要給皇上祭奠,這種人,留不得,就單單說自己殺了他爹,就不能留後患。
這個時候,如果不殺人立威,在場的這些人,恐怕都會有反意。
只有讓他們怕了自己,才能給自己打仗。
在陳友諒的人生哲學裡,就是這樣的信條。
“是。”後面的兩名護衛,上前走幾步,就將左貴押了出來。
左貴沒有反抗,確切地說,到現在爲止,他還沒有搞清楚狀況,怎麼?自己臨陣畏縮了嗎?爲何要抓自己?
沒有想明白,就被對方帶出了幾步,僅僅幾步而已,一名護衛手起刀落,他的腦袋,就骨碌到了一邊。
直到他的腦袋被砍,其他的人才反應了過來。
“爲皇上報仇,爲彭祖報仇!”遠處的聲音,還在不斷地傳來。
“一會兒,敵人就會衝上來,我在此親自督戰,敢畏懼逃跑者,殺無赦!”陳友諒說道。這話說得大義凌然。
聽到他這麼說,其餘的人,都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似乎沒有看到那顆一直都沒有閉眼的頭顱。
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效果,陳友諒很滿意。
只有鄒普勝,隱隱覺得很不合適,本來,在自己的勸說下,士兵們已經相信了自己九成,但是,陳友諒搞這樣一出,似乎給搞砸了。
不過,事已至此,鄒普勝也沒有發言。
遠處,那些人還在喊着,似乎沒有停止的跡象。
“命令,用投石機,向江面上的戰船投彈。”陳友諒說道。
在這幾天的戰鬥中,天完軍一直處在被動挨打的境地,因爲,他們沒有合適的武器。
而現在,回到了都城,還被人追來了,這個時候,他要是再光捱打,那可就不是他的作爲了。
這個距離上,己方城頭的弓箭,弩機,還夠不着,不過,城內的遠程的投石機,已經能夠得着了。
投石機沒法帶在船上,而在漢陽城內,還是有五十多具的,這個時候,正是投石機大顯威力的時候。以前己方一直捱打,現在,該讓他們嚐嚐捱打的滋味了,先把對面的戰船,打沉幾艘再說!
這樣,也好鼓舞自己的士氣。
接到了陳友諒的命令,頓時,投石機的射手,做好了發射的準備。
隨着槓桿的翻轉,一枚枚的石塊,就飛了出去,飛到了對面的船隊內。
看到這飛來的彈丸,頓時,所有的船隻一陣緊張,都開始緊急躲避,一條巢湖水師的戰船,躲閃不及,被一枚彈丸擊中。
看到了那飛來的彈丸,頓時,陳風憤怒了。
先禮後兵,如果不識擡舉,真的打,自己也不怕。
那條戰船被擊中了側舷,還好沒有沉沒。
“命令,所有戰船還擊,打掉對方的投石車陣地!”陳風平靜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