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花了高價來看的人,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是,當他們看完了演出之後,才突然發覺,哪怕就是沒有李大人等人,來這裡看的這場戲,也完全值了。
在戲剛剛要開始的時候,陳風離開了看臺,他還有很多事要忙活,除了維持這裡的秩序,後天方面也要多照看,防止出現問題。
當他走到勾欄後面的時候,卻聽到後門那裡,傳來了一陣爭吵。
“胡公子,您沒有入場資格,不能進去。”
“我不是要進去看你們演出,我是要進去找人。”
“找人也不行,等到演出完了,散場之後,你再來吧。”
“這…,我是有急事。”
什麼時候都有蹭的,這是中國五千年優秀文化傳統的積澱。這肯定是個沒有買到門票,然後又想要來蹭着看的人。
陳風搖了搖頭,向後臺走去,不知道藍玉寒的妝畫好了沒有。
“胡惟庸,你真是沒用,沒有銀子,也想闖進來,這可不行!我們這裡不是百花樓!”這時,另一個聲音急促地說道,好像是這個胡公子想要用強了。
聽到了這個名字,陳風腳步一停,胡惟庸,不就是後世權傾朝野的那個人嗎?真沒想到,發跡之前,還有這麼落魄的時候,而且,也正符合這個人的性格,似乎有點貪得無厭的傾向。
不過,不要臉,那可是一種強大的資本,如果劉邦要是正人君子,怎麼會得了天下?
這次,就賣他一個好處。
陳風想着,快步向門口走去。
果然,門口上,兩名煙雨樓的家丁,正在那裡揪着一個男子,那個男子看樣子二十出頭,模樣倒是很正派,此時,正在全身向前傾,似乎要闖進來的樣子。
“住手。”陳風說道。
在煙雨樓,沒有人不認識陳風,也沒有人不知道他的身份,聽到陳風的話,兩名家丁立刻住了手。
胡惟庸正了正衣襟,擡頭看了看前面的人。
“敢問公子貴姓?”陳風說道,剛纔聽到了是叫胡惟庸,但是,同名同姓的人多了。
“鄙人定遠胡惟庸。敢問可是風少俠?”胡惟庸早就將煙雨樓的情況打探清楚,眼前的人,無疑就是那個叫做陳風的傳奇少年了。
果然不錯!陳風猜得不錯,受到朱重八信任的,永遠都是老鄉們。
“胡公子,剛纔多有得罪。”陳風說道:“這樣吧,我先在勾欄之外,給你找個位子,現在裡面比較亂,你要找人也不方便,等到散了之後,你再去找人,怎麼樣?”
不管怎樣,既然遇到了這個人,那就先賣給對方點好處,反正只是舉手之勞。
“那就感謝風少俠了。”胡惟庸一聽,大爲高興。
被從百花樓裡趕出來之後,胡惟庸心中,各種滋味都涌上了心頭,他痛恨鍾老闆的利慾薰心,除了銀子,什麼都看不在眼裡,同時,腦海裡也隱隱冒出了另一個想法:要是百花樓倒了,看鐘老闆還能不能高高地站着鄙視自己!
因此,來這裡,除了想要看看這場戲是否真的比百花樓的還要好,他倒還想來交好,但是,衣兜裡面癟癟的,幹什麼事都不方便。
這位風少俠,還真是慧眼識人,對自己的態度挺不錯,胡惟庸滿意地跟在陳風的後面,進入了百花樓。
陳風帶着他,從小路,來到了離勾欄幾十丈的地方,那裡,香氣撲鼻,正是柳氏燒烤所在的位置。
這裡雖然遠,但是,角度合適,也能夠看清勾欄上的演出。
此時,因爲即將開始,烤箱上幾塊火炭還在燃燒着,但是,煙已經沒有了,幾個人正坐在馬紮上,目不轉睛地望着前面。
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女,一名四十多歲的大嬸,等等,這位蓄着山羊鬍子,胸前繫着圍裙的老者,怎麼看起來這麼熟悉?
胡惟庸在腦海裡仔細地思索着,突然,他想起了在前年的時候,去拜會過的一位施老先生,不正是這幅模樣嗎?
但是,如果真的是施老先生,怎麼會和她們幾個混在一起?
越看越像,胡惟庸終於確信了。這位老先生的架子是很大的,能夠在這裡,見到老先生,聽他指點幾句,那就會終身受益。再說,八月二十,鄉試就要開始了,正是時候。
想到這裡,胡惟庸恭敬地供着拳,向老者說道:“施老先生,學生胡惟庸,能夠在這裡見到您老人家…”
“啪!”話還沒有說完,老者不知從什麼地方,抽出了一個馬紮,往旁邊一放,眼也沒有看他,說道:“休得聒噪,坐下來看。”
胡惟庸喜怒不得,被人如此輕視,看都不看一眼,就說是聒噪,他是非常不滿意的,但是,這位施老先生把馬紮放在身邊,那就是要自己和他並排坐在一起了,這又是在高擡自己了。
方圓百里的讀書人,誰敢和施老先生並排坐在一起?誰有機會和他老人家並排坐在一起?
胡惟庸沒有繼續說話,把馬紮向後挪了一下,也坐了下來。
臺上,已經開始了。
作爲元雜劇的常規,在開幕之後,首先是旦上場,說幾句話,交代一下情節,某些知道倩女離魂的書生,已經在想,開始是不是也來這一段。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休道黃金貴,安樂最值錢。老身姓李,夫主姓張,早年間亡化已過。止有一個女孩兒,小字倩女,年長一十七歲。孩兒針指女工,飲食茶水,無所不會。先夫在日,曾與王同知家指腹成親,王家生的是男,名喚王文舉。此生年紀今長成了,聞他滿腹文章,尚未娶妻。老身也曾數次寄書去,孩兒說要來探望老身,就成此親事。下次小的每,門首看者,若孩兒來時,報的我知道。”
如果也是這樣一段,那就毫無新意,不就是倩女離魂嗎?改了一個字,改成了倩女幽魂了。
熟料,伴奏聲開始響起,一位身穿着身穿淡藍色衣裙,外套一件潔白的輕紗的女子,從兩丈高的地方,輕盈地飛了過來。
沒錯,就是飛了過來!她就那麼在空中,擺出一個優美的姿態,從側面,慢慢地向勾欄的正中間,飛了過來。
這一下,就把所有的人都震住了。
這位女子及腰長髮,只用一條淡藍的絲帶,輕輕綁住一縷頭髮。其餘的,就那樣飄在身後。藍色的衣裙,白色的輕紗,彷彿就是仙女下凡。
她到了正中間的時候,緩緩地降落,落到了勾欄的正中央。
接着,伴隨着樂曲,這位女子婉轉的歌喉,開始發出甜美的歌聲。
“人生裡,夢如路長;讓那風霜,風霜留面上;紅塵裡,美夢有多少方向;找癡癡夢幻的心愛,路隨人茫茫。”
這是什麼曲牌?怎麼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不符合任何已知的曲調,但是,更加婉轉,動聽,柔美。
正中央的李大人等人,眼神已經直了,他也算是個雜劇迷了,對這種藝術也比較喜愛,但是,今天的這個開場,與衆不同,完全讓他沉醉在了這曲目之中。
其他的人,也都是癡癡的眼神。
這是仙女!仙女下凡!
唱了四折,藍玉寒沒有分心,直到站在了那個特殊的地方,她才鬆了一口氣,放眼望去,心中非常滿意。
那些人的眼神告訴她,這次演出,將是非常成功的一次。
“下去了,仙子怎麼下去了?”這時,一個書生忍不住地說道。
只見臺上的那名綠衣仙子,正在從臺子中央,慢慢地,慢慢地落入了臺子裡面。
下面的人,只是看到綠衣仙子,就這樣消失不見了,而坐在高處的官老爺們,看清了,那是演出者腳下的一塊板是活動的,它正在不停地下降,於是,演出者就跟着慢慢隱入了勾欄之下。
“不錯,不錯啊。”李大人讚歎道。
這個開場,別出心裁,氣派,神秘,又美妙,煙雨樓只憑借這一個,就已經是之後整個揚州城談論的話題了。
而對於陳風來說,這太平常了,看電視劇,不是得來一個片頭曲啊,這就是個開場而已。
首先由藍玉寒上場,而且,是最有視覺轟動效應的空中入場,唱出那首經典的倩女幽魂,唱完,再用升降臺退場,效果是最好的。
就這麼簡單的舞臺特效,就已經把百花樓的那個霓裳羽衣舞完全地比下去了。
施彥端也癡了,活了五十多年,從未聽到過這樣婉轉,悽切,而又動情的曲子,唱詞也富有深意。尤其是第三折,他跟隨在心裡默唸道,人間路,快樂少年郎;在那崎嶇中看陽光;紅塵裡,快樂有多少方向;一絲絲像夢的風雨,路隨人茫茫。
施彥端早年中了舉人,但是,仕途崎嶇,這些唱詞,勾起了他的很多回憶。
而身後的胡惟庸,則是一直在看,在思考,他知道,這空中飛人,一定有機關,可惜,離得有些遠,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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