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
七點多。
忙活一個多小時了。
聯大禮堂外，孫如花趙猛和樂海東一邊喝着水聊着天，一邊糊弄地鋪了鋪桌布，表示也沒閒着。
“今天來幾個領導？”
“聽說不少呢吧？”
“是啊，咱們聯大畢業的領導也不少。”
“據蔣老師說，我們市教育局的領導也會來。”
“喲，那待會兒得出去迎一迎吧？”
“肯定的，不過領導估計來不了多早，剛七點多。”
“那是啊，領導肯定得壓軸到，不然早早來了多掉價兒。”
幾人聊得很瀟灑，最後看沒什麼事兒了，乾脆都找了椅子坐下。那邊，董學斌從禮堂裡走出來，將最後幾把椅子搬了出來，然後就呼呼喘了口氣，東西不輕省，還挺累的。蔣老師這時也和幾個學生抱着一些裝飾花過來了，擺在了桌子上，旋即這裡也基本上沒有什麼活兒了。
蔣敏微笑地看着他們，“都累了吧？”
樂海東笑呵呵道：“蔣老師，我們不累，其實基本上都是學斌在忙活了，我這幾天胳膊有點不好，趙猛也感冒了，如花又是女的，倒是挺不好意思的，也都沒幫上什麼忙。”
蔣敏道：“沒事，你們能來老師就很高興了。”
趙猛哈笑道：“您一個電話，我們肯定得來啊。”
蔣敏抽出一張餐巾紙遞給董學斌，“擦擦汗，看給累的。”
董學斌接過來往腦門上一抹，“呵呵，小意思。”
“學斌，倒是辛苦你了。”樂海東看着董學斌道。
董學斌很有氣度地笑了下，樂海東的口氣明顯有點領導的架子，好像只有孫如花和趙猛是他同學，而董學斌是他下屬似的。孫如花倆人都沒當回事兒。可能覺得理所當然，蔣老師卻看了樂海東一眼。
“橫幅掉了！”
“手夠不到啊。”
“有男學生能幫個忙嗎？”
禮堂門口有幾個女學生喊了幾聲。
蔣敏一看，就上去問情況了，董學斌也跟了過去，擡頭瞅了瞅，於是爬了上去幫他們把橫幅固定。
“謝謝你。”
“不客氣。”
“同學，你哪個系的？”
“我畢業三年了，呵呵。”
一邊說着。董學斌一邊從梯子上爬下來。
蔣敏立刻上去扶他，“早知道就不給你打電話了，倒是怪老師，就看你一個人忙上忙下了。”餘光看了眼遠處的樂海東三人，蔣老師估計也是不好說什麼，只能搖搖頭。覺得讓董學斌吃虧了。
董學斌根本不在意，笑道：“怪您幹嘛，我又不是來看熱鬧溜大街的，來了就是幫您忙的啊。”
蔣敏道：“我還以爲你們一個班的同學關係應該不錯的，還想着讓你們多交流交流。”
董學斌道：“以前的我您還不知道？跟班裡都不說話，除了跟姚翠能聊幾句，也沒什麼朋友。”
“氣量還挺大？”
“哈哈，鍛鍊的唄。”
“是好事兒，說明成長了。”
董學斌笑笑。沒有接話，他確實是成長了，但董學斌其實還是那個董學斌，就算成熟也是有限的，他之所以沒有動氣，並不是他有氣量能隱忍，實際上最根本的原因是董學斌壓根就沒把他們仨放在心上，他是個我行我素的人，做自己的事。別人怎麼說怎麼做。跟他沒關係，能讓董學斌放在心上並且很重視的。這個學校估計也只有蔣敏蔣老師一個人了吧。
“還有什麼任務？”董學斌問道。
蔣老師左右看看，“差不多都弄好了，沒什麼了。”看看錶，“校慶還早，你先進禮堂歇會兒吧。”
董學斌道：“您呢？”
“老師去外面看看，一會兒還得迎接領導呢。”
“那成，迎接的事兒我就不湊熱鬧了，有事兒您叫我。”
“好的，去坐會兒吧，下午別回去了，老師請你們吃飯。”
說完，蔣老師就轉頭走了，董學斌望了望樂海東幾人的方向，見他們聊了歡樂，看都沒有看董學斌這邊，於是他也沒上去，點了支菸抽完，便溜溜達達地進了大禮堂，在門口出示了通行證，便進去了裡面，呦喝，裡頭舞臺上正彩排節目呢，上面是一個舞蹈節目，幾個在校大學生正在音樂的伴奏下翩翩起舞，都是小姑娘，長得也都不錯，董學斌是看見女人就走不動路的性格，自然兩眼一眯，美滋滋地坐在了禮堂最後排的座位上，欣賞着她們的舞姿。
下一個節目是相聲。
再下一個是集體唱歌。
可惜的是大家走走程序就下來了，並沒有把節目演完，然後下一個節目就上去彩排了，時間很趕。
“誒，你過來一下。”
“叫你呢，運動服的那個。”
一箇中年謝頂的男子在旁邊叫了兩聲。
董學斌看過去，見他再瞅自己，不禁道：“叫我？”
遠處有個學生喊那中年人，“王校長，還差幾個人，設備太不過去，太沉了。”
“我知道了。”那王校長就繼續對董學斌招招手，“別看彩排了，過來幫忙搬東西。”
董學斌哦了一聲，淡淡收回了目光，理都沒理他，繼續坐在那裡津津有味地看彩排。
王校長見狀，頓時氣惱道：“叫你呢沒聽見啊？人家別人都忙着呢，就你偷懶是不是？趕緊過來！”
董學斌知道他，是聯大的一個副校長，當初上學那會兒這人也是這個職務，看他親臨指揮的樣子，顯然三年內並沒有升官，至於這個副校長董學斌接觸的倒是不多，也就學校大會上能看到他講幾次話，據說脾氣不好，口碑也一般，董學斌對他談不上壞印象，當然也談不上好印象，聽他這麼吆喝自己，董學斌選擇性的無視了，好像沒有看見他這個人一般。
王校長覺得很沒面子，連一個學生都指揮不動了，忍不住冷着臉指了指董學斌的臉，“你哪個系的？”
董學斌還是一言未發。
周圍不少學生都驚奇地看向董學斌。
那邊，有人大聲道：“王校長，人找到了，已經搬好了！”
王校長沉沉的目光最後看了董學斌一眼，轉頭就去後臺了。
董學斌心中搖頭，還想讓哥們兒幫你們搬東西去？真把哥們兒當搬運工了啊？董學斌在乎的只有蔣老師一個人，蔣老師開口，他肯定義不容辭，幹什麼都是應該的，可王校長？你誰啊你？咱們有交情嗎？哥們兒是來給老師幫忙順便參加一下校慶的，又不是讓你使喚來的！
集體合唱的衆人走下來了。
其中一個男孩兒對董學斌眨眨眼，低聲道：“兄弟，那可是王校長。”
“我知道。”董學斌笑道：“我都畢業三年了，還用看他臉色？”
幾十個男女裡登時有人笑了出來，“原來是學長啊，那就沒事兒了，王校長沒別的特點，就是愛使喚人。”
一女孩兒道：“是啊，我們今天排練之前，他還抓着我們掛什麼橫幅。”
幾十人都陸陸續續坐在了禮堂後面，“學長，你原來是哪個系的？”
“計算機的。”董學斌道。
有人咦道：“我們也計算機的啊。”
還有人說，“你以前班主任是誰？”
“教高數的蔣敏。”董學斌答道。
一男孩兒哈哈笑道：“巧了啊，我們班現在就是蔣老師帶的。”
董學斌一怔，原來是蔣老師的學生啊，他笑了笑，臉上也帶着不少善意，“原來如此，那你們可真幸運。”
“沒錯，蔣老師太好了。”
“是呀，經常親手做飯給我們呢，哈哈，不過職工辦公室的鍋太小，每次就夠五六個人吃的，我們每次都得搶半天。”
“就是蔣老師生氣的時候有點可怕。”
“呵呵，東子，誰讓你老惹老師生氣。”
董學斌就跟大家聊在了一起，都是自己的學弟學妹，他覺得很親切。
半小時……
一小時……
彩排停止了。
看看錶，也九點了。
蔣老師班級的學生已經在前面走了，董學斌估摸大家該進場的也該進場了，來得早的領導可能也快到了，自己再跟這邊坐着也不妥，便起身理了理衣服，見幾個校職工在清場，董學斌也跟着幾個工作人員和學生會的人一起出去了。外面，樂海東三人也不知道去了哪兒，可能跟蔣老師一起到校門口了吧，沒有看見人，董學斌下意識地摸出支菸來，沒準備去外面。
驀然，陣陣騷亂聲從遠處校門的地方傳來。
董學斌往那邊看了一眸子，太遠了，也瞧不見什麼。
只是沒過多一會兒，身旁突然響起了議論聲，好像是接了一個什麼電話。
“門口出事了！”
“嗯？出什麼事了？”
“一個老師被領導的車蹭了一下，摔倒了。”
“嚴不嚴重？”
“不知道啊，小亮在門口呢，說那老師摔了，半天沒起來。”
“走走走，快去看看，什麼領導啊，車都不會開！”
“是哪個老師？別是咱們系的吧？”
“不是，好像是計算機系教高數的老師，叫什麼小亮也記不清了，不過別人喊她蔣老師。”
什麼？
蔣老師被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