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
縣家屬院。
董學斌宿舍。
天一暗,這回是真的天黑了,而不是烏雲遮住的那種陰霾,冷風呼嘯一閃,屋裡的溫度也不是那麼暖和,都已經三月份了,暖氣也早停了,家裡只能開着空調打着高高的熱風取暖。
衛生間。
鏡子前面。
董學斌心裡默算了一下時間,離七點半也不遠了,那時候還約了其他幾個靠向他的縣委常委來家裡吃飯呢,所以自然也想快一些,要是讓人看見孟主任給自己剪頭髮實在是不太妥,不是性別問題上的不妥,而是其他很多方面的原因,好在孟大姐也知道這一點,動作很利落。
又一卷頭髮飄了下來。
孟寒梅用手將落在董學斌臉上的髮絲輕輕扒拉掉,繼續給他修着邊角兒。
董學斌看看鏡子裡的她,“孟大姐,別弄你毛衣上,到時候不好摘掉,還得一根兒一根兒往下拔。”
孟寒梅笑笑,“不礙事,白毛衣,好摘。”
董學斌苦笑道:“不是好不好摘的事兒。”
“沒關係,你別動。”孟寒梅板了板他的腦袋,眼睛盯着他的鬢角給他剔,嘴裡道:“馬上就好了。”
董學斌也就不說什麼了,其實也還有點懷念剛剛那自己後腦勺上一閃即逝的柔軟呢,沒別的,因爲從那個觸感上感覺,孟寒梅毛衣裡面除了秋衣好像就沒有穿內衣,毛衣紋路很多,外面自然是看不出來的,但感覺還是感覺的出的,那一靠,董學斌腦袋簡直是呼哧一下就壓癟了孟大姐厚厚的胸脯。如果帶了文胸的話絕對不可能是這個觸感,董學斌覺得自己倒是佔了不少便宜,又讓人家給自己剪頭,又把人家胸給碰到了,他心裡也不太好意思,他發現自己跟“大姐”倒是真的有緣,不過其實也知道不能是這麼說的,因爲董學斌已經到了這個級別了,身邊的幹部和女同志的歲數自然也會比較大一些。發生這些事情的機率也自然會大。
幾分鐘後。
孟寒梅把電推子一關,板着董學斌的脖子看了看鏡子裡,左轉了一點,又擺弄了一下,才點點頭。“好了,您看看行不行。”
董學斌睜開眼一看,“喲,真不錯。”
孟寒梅笑道:“我手藝也就這樣了,行不行的您多擔待。”
董學斌道:“瞧你說的孟大姐,真是不錯,比我跟理髮店弄得強多了。自然,成熟,嘿,真好。”
孟寒梅呵呵一笑。“你喜歡就行。”
掃了掃布上的頭髮,孟寒梅給他摘掉了。
董學斌就站了起來又離近了一些仔細看了幾眼,真的是很滿意的,“真沒看出來你還有這個手藝啊。”
孟寒梅道:“祖傳了兩三代的。”
“看出來了。真是不一樣。”董學斌一回頭,“多謝了啊孟大姐。這下午剛忙完又麻煩你給我剪頭了。”
孟寒梅一笑,“別客氣,其實我也好久沒給人剪了,手也癢癢得很,這回過了一把癮,我也挺舒坦呢。”
董學斌樂了,看向她毛衣,“那你趕緊摘摘頭髮吧,都弄一身了,褲子上也有。”
孟寒梅嗯了一聲,“行,那我去收拾收拾衣服,您先洗頭吧,洗完後吹一吹,型不好的話我再給你修一修。”說完,孟寒梅就把東西簡單整理了一下,然後轉身出去了,給董學斌關上門。
董學斌便又打開噴頭洗了個澡,一來他是不習慣單獨洗頭髮,二來也是屋裡不暖呼,他就多衝了一次,洗好後擦了擦身上穿好睡衣,就對着鏡子拿吹風機把頭髮吹乾了,鏡子裡的自己很精神,比之前頭髮長的時候利落多了,董學斌看了半天連連點頭,這才收拾了一下地上的頭髮,掃乾淨,還拖了一把地,拿起自己扔在旁邊的手錶一看時間,快七點半了,便立即走出衛生間。
咚。
當。
廚房裡飄出不少聲響。
董學斌一怔,走上去一看才瞧見了正在廚房裡忙活着洗菜切菜的孟寒梅,一時間無語不已,“孟大姐,我說了我來的,你幹嘛啊這是,快別弄了快別弄了,放着給我,今兒我做飯。”
孟寒梅笑道:“那怎麼行啊。”
董學斌道:“每次上任我都會做一次飯的,不是爲了別的,就是爲了謝謝大家的支持和信任。”
孟寒梅不聽,繼續切菜,“廚房是我們女人的地方。”
董學斌無奈道:“不是我跟你吹啊孟大姐,我廚藝絕對比一般人好的多,你別管了,趕緊交給我吧,不然今天要是不做,以後我估計我也沒機會沒心情做了啊,你們可嘗不到我的手藝了啊?”除了一些敏感器官外,女人的腰和男人的頭髮都是比較重要的東西和部位,孟大姐給他理了發,董學斌感覺倆人的關係也比其他人近了許多,說話語氣也沒有那麼官腔了。
孟寒梅還是沒答應。
董學斌以前確實是一上任就會給下屬和同事們做一頓飯,他這人本來就客氣,也是想告訴大家自己是什麼性格,什麼脾氣,但以前董學斌還沒有這個級別,也基本都不是一把手,所以感覺上還沒什麼,可現如今董學斌已經是一個縣的縣委書記了,孟寒梅可是不好讓縣委書記忙活飯菜的,那樣就有點太那什麼了。
正說着,門鈴突然響了。
董學斌一聽,只好先過去開門了。
門一開,外面就出現了四個人的臉,政法委書記常林,宣傳部部長孫長智,紀委書記王斌和,統戰部部長李牛,幾個縣委常委都來了,可能也是約好了在樓下一起上來的,不然不可能這麼巧。
“書記。”
“董書記。”
“我們來打擾了。”
大家都打了個招呼。
董學斌笑吟吟地一側身,“快,都進來吧。”說完,看到四個人手裡都拿着東西,有什麼營養品,也有什麼水果之類的,不禁臉一板,“嘿,來就來還拿什麼東西啊,我這兒不興這個啊,今兒就算了,東西我收了,但以後可別買了啊。”他們是跟自己第一次深入接觸,也是第一次來自己家,所以不瞭解自己的性格和脾氣,董學斌也不怪他們,但以後他們就會慢兒慢兒知道了,董學斌這人從來不講究收禮,就算是水果之類的他也不喜歡,董學斌看人, 一是對不對自己的脾氣,二是有沒有工作能力,其他的東西,董學斌這裡都是無所謂的,他不是那麼講究和挑剔的領導,也絕對不會因爲別人不送他東西就對人家冷目相向,董學斌是個實幹派。
大家都進了屋子。
董學斌招呼道:“都坐吧,孟主任也來一會兒了,正洗菜切菜呢,我過去把她叫出來,今兒我做飯。”
聽了這話,剛坐下的常林就一下站起來,“那怎麼行!”
紀委書記王斌和也起來了,“董書記,你這不是讓我們坐蠟麼,哪裡有你去做飯的啊,我看還是我來吧,呵呵,我雖然廚藝不怎麼樣,但我愛人不在的時候,跟家我還是會做幾次飯的。”
董學斌笑道:“王書記,不用。”
宣傳部部長孫長智道:“還是我來吧,我也會做一些。”
幾個常委都是平時碰都不碰家務的主兒,畢竟位置在那擺着,但一聽董學斌要親自做飯,還是都自告奮勇上了。
李牛卻很直爽道:“我那廚藝就別提了,所以也不獻醜了,但是打打下手我還是行的,比如剁個牛剁個骨頭什麼的,哈哈,小董書記啊,今天你是主角,你可不能動了,下午我聽說你強忙前後地早累壞了。”
最後推了半天,大家還是沒讓董學斌做飯。
董學斌也無奈的很,但見人家都這樣,他也就不說了,知道這是他們對自己的尊重,不過董學斌也沒閒着,而是給他們倒了幾杯好茶,然後就從自己行李裡面翻出了最後幾瓶好酒,拿了上來。
廚房是孟寒梅的地盤兒了,其他幾個常委也時不時幫一下忙,不過菜最後還是孟寒梅一個人炒的。
“老孟,好了沒?”常林笑着催了一句。
孟寒梅從廚房探出腦袋,笑道:“這就行了。”
李牛摸着肚子道:“聞見香味了啊,我也餓壞了。”
“別催命,等着。”孟寒梅笑了一聲,又把腦袋收回去了。
他們這些人以前就是老書記李貴安一個陣營的,相處的年頭也不短了,關係都很不錯,說話也特別隨意。
董學斌喜歡這個氣氛,他需要的也就是這個樣子,或者說今天叫大家來的目的就是這個,自己剛來,總是有些融不進這裡,所以也需要類似這種聚餐的形勢讓董學斌儘快和大家打成一片,站隊雖然大家都站隊了,但這也保不齊的,可不是沒有站隊後背後捅刀子的人,董學斌對這次上任很重視,這是他能不能儘快成功一步登天到副廳的唯一希望了,當然會重視,也希望自己人能全部凝聚在一起,擰成一股繩兒,因爲只有這樣他才能後來居上憑藉這些跟張東方鬥。
所以今天這次聚餐,董學斌只談感情,不談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