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整。
綜合辦內只有打印機嘎吱嘎吱的聲響，好久好久都沒有人說話。頻頻看錶的譚麗梅突然回頭對着董學斌和樁子揚揚手錶，意思是到十點了，然後她往郭攀偉和郭順傑那邊瞥了一眼。董學斌心臟登時提到了嗓子眼，一顆心在半空飄啊飄啊飄，懸在那裡，死活也落不下來。
聽天由命吧！
五樓，1號會議廳，分局黨委會開始了。
光線斜射進明亮的會議廳，幾盆嬌嬌欲滴的鮮花蕩漾着芬芳。
十個黨委委員全部到齊，局長閆亮位列首座，旁邊按照排名依次是政委周國安，副政委李明宇，副政委程海梅，副局長兼任綜合處處長徐燕，政治處主任龐斌，副局長趙進喜，紀委書記宋守傑，副局長劉華，副局長楊一中。當然，這個排名是職務排名，並不是實際排名，比如兩個副政委李明宇和程海梅，雖然因爲資歷老而排在政治處龐主任前面，但實權卻比龐主任差遠了。
等大家全部就座，閆亮便習慣性地清清嗓子。
負責會議記錄的小呂立刻會意地關上厚重的大門，拿着紙筆在角落坐好。
“今天要議的東西挺多，首先是……”主持會議的閆亮並不像其他領導那般一上來就滿嘴的黨啊中央啊政策啊什麼的，而是沒有一點廢話，開門見山道：“前陣子右安門拆遷，把咱們招待所前頭擋着的那幾串兒平房都給掀了，下面普遍反映，這樣招待所的位置就太顯眼了一點，不適合再讓情報人員歇腳了，嗯，大家怎麼看？”
楊一中的大嗓門先響了起來，“是該挪地方了，而且那也是好幾十年的老樓了。”
“可往哪兒挪？”副政委李明宇捧着一保溫水杯道：“單是選址就得花太多時間，中間各方面環節也都是問題，沒那麼容易，要考慮到絕對的安全性，我看應該先報給市局，看看能不能在拆遷的地段做做工作，能不搬最好。”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開始討論起來。
閆亮一直沒言聲，等了會兒纔看向徐燕，“徐局長，招待所是你分管的，你談談？”
徐燕不苟言笑地一擡頭，道：“楊局長說的對，招待所確實太破了，年久失修，如果能借着這個機會換址挪走找一處新樓的話，我肯定舉雙手贊成，不過關鍵是資金，咱們局裡一直不太寬裕，這方面……”
閆亮一擺手，“這是大事，再難也得把錢擠出來，錢的問題不用擔心，現在討論的是到底搬不搬。”頓了一下，閆亮道：“舉手表決吧，同意搬的舉手。”他先一個舉起胳膊，然後下面人也紛紛舉手，只有副政委李明宇和紀委書記宋守傑這兩個保守派投了反對票，哦，劉華的一票當然是棄權，劉華自始至終都半低着頭，從沒有發言過一句。
於是，議題得到通過。
閆亮道：“下一個……”
本來黨委委員理應奇數才合適，這樣表決就不會出現平局的現象了，然而，城西分局裡卻有劉華這個低調副局長在，從來都是投棄權票的他……大家也漸漸把他無視了，都當做黨委委員只有九人，所以自從楊一中調來城西分局以後，黨委委員變成偶數的時候閆亮也沒有向上申請再添一人。
下個議題沒有投票，討論了下見六七個人都同意就自然而然地過了。
再下個，五人贊成票，四人反對票，一人棄權。
再下個，九人贊成票，一人棄權。
下下個，七人贊成票，兩人反對票，一人棄權。
其實大部分一把手都不喜歡用舉手表決的方式通過議題，原因無它，那樣只會顯得一把手對黨委會的掌控力比較弱，不過閆亮的領導風格卻和其他人稍有不同，他喜歡公平，喜歡公正，所以往往底下有反對聲出現時，他都是會發起投票的。
“……下面是一個人事議案，龐主任。”閆亮和其他人把手頭文件往後撤了一頁。
龐斌是個矮胖子，大肚翩翩，聽到閆局長叫自己，便道：“前些天綜合處辦公室副主任周長春同志病退了，經過考察，最後選出了三個候選人，綜合辦的郭攀偉，綜合辦的郭順傑，還有綜合辦的董學斌。”
閆亮點點頭，“三人的資料都發到大家手裡了，談談。”
涉及人事任命的議題往往都比較敏感，因爲方方面面的鬥爭都在裡面，所以大家比之前提起了些精神，全都盯住文件看着。其實這份資料大家或早或晚全看過了，現在只是做做樣子而已。
“我先說說吧。”龐斌一直腰，大肚子頂到了會議桌上，“綜合辦副主任的位置是非常重要的，局裡大大小小的事兒都要經過那邊，所以我覺得選這個副主任，最先要看的就是資歷，郭攀偉在綜合辦幹了七八年，比郭順傑和董學斌的年頭都要長，他爲人又踏實勤懇，是個久經考驗的好同志，我相信，如果有郭攀偉同志爲綜合辦保駕護航，綜合辦的工作成績肯定能上升一個臺階。”
閆亮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卻沒急着表態。
說罷，龐斌往副政委程海梅的方向瞄了一下，看了一秒鐘。
程海梅頭髮焗得很黑，五十多歲的她燙着發，已經是快到點兒的人了。她知道龐斌在等自己開口，可是程海梅卻裝作沒看見一樣，一語不發地望着被擦的一塵不染地桌面，好像上面有什麼吸引人的玩意兒一樣。
龐斌擰擰眉頭，這個老孃們，前些日子還表示會支持自己提議的人選呢，可這兩天的態度卻突然曖昧不明起來，龐斌知道，程海梅這個中間派肯定是被周政委拉攏過去了，爲了給她侄子調動工作？
從中，龐斌也看出了周國安政委對綜合辦副主任勢在必得的態度。
看來就算是有閆局長支持，郭攀偉的票數也不夠了！
周國安從容自若地用杯子蓋颳了下茶杯，低頭抿了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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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