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漠儘量讓自己有些迷糊的腦子冷靜下來,猜測道:“如夢姐,你的意思是不是說,本來你是風國的大祭司,但是……你的那位姐姐窺伺你的權勢,勾結了一批人,李代桃僵,將你迫害出來,自己代替你成了風國的大祭司?你當初前來東海,是爲了躲避你姐姐的追殺?”
他這番話說出來,便覺得大大有可能,或許事實就是如同自己這般所說。
自古以來,爭權奪勢無處不在,居廟堂之高,處江湖之遠,只要有人的地方,便存在權勢或利益的爭鬥,不在乎年齡,不在乎性別。
柳如夢身居風國大祭司之位,在風國這樣一個有着圖騰信仰的國度,其影響力絲毫不弱於風國的最高領袖大酋長。
大祭司之位,普通百姓自然是敬若神明,但是總也缺不了一些居心叵測之人別有陰謀。
柳如夢竟然有一個雙生姊妹,其相貌外形與柳如夢一模一樣,甚至氣度言談也幾乎沒有差別,那麼這位姐姐別有心思,想取而代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韓漠本以爲就算自己猜的不完全正確,總也要七八分是這麼個情況,但是柳如夢卻是微微搖頭,輕嘆道:“並非如此。”
韓漠一怔,隨即摸着下巴,苦笑道:“如夢姐,我現在是越聽越糊塗了……這樣吧,就從你爲何會來到東海開始。兩年前,你突然來到東海,而且行蹤隱秘,不讓任何人知道……便是我韓族大宗主,也是吩咐我好好保護你,這……這一切究竟是爲什麼?”
“保護?”身處陰暗角落的黒木迪一直都沒有吭聲,此時卻是冷笑道:“究竟是保護大祭司,還是爲了監視大祭司,你心裡比我們更清楚。”
“監視?”韓漠臉色頓時不好看,瞥向黒木迪,淡淡道:“你說話不要陰陽怪氣,我在與如夢姐商討大事,你老插什麼嘴!”
黒木迪又是一聲冷哼,轉身出去。
柳如夢輕嘆道:“五少爺,他說話就是這個樣子,你莫與他計較。如果不是他,或許你我便無今日再見之時了。”
韓漠起身來,在昏暗小屋內找到茶壺,裡面還真是準備好了茶水,想來是韓伯覺得韓漠有可能會往這裡來,所以做好了準備。
韓漠爲柳如夢倒了一杯水,遞了過去,就如同當初二人相處之時一樣隨意,飽經苦難的柳如夢頓時在心頭泛起一陣暖意,接過水杯,終於道:“你到過風國,可聽說過紅頭人與白頭人之爭?”
韓漠點了點頭,道:“紅白之爭,似乎是風國大酋長拓胡風挑動起來。”
柳如夢媚臉上微顯慍怒之色,隨即苦笑道:“我前來東海,就是因爲紅白之爭。”
這一點韓漠倒是想過,柳如夢離開風國,與那場動亂必定是脫不了干係。
“據我所知,當年風國大酋長拓胡風在風國寨會之上,突施殺手,當場斬殺了三位主家落落長,由此拉開了風國的紅白之爭。”韓漠正色道。
柳如夢微微頷首,道:“黑木寨主家落落長黑木堂,琅琊寨的主家落落長閔虯圖元,還有青木寨的青木秋!”
韓漠道:“三位落長被殺之後,拓胡風命人僞造了黑木寨主家落落長黑木堂的僞書,前往黑木寨任命黒木易爲新任落長,但是僞造書信被黑木寨的人看穿,而且黑木寨更是在第一時間將早已經投靠拓胡風的黒木易一黨一網打盡,擁立黑木堂的兒子繼任爲黑木寨新任主家落落長,而黑木堂之子登位之後,舉起戰旗,琅琊和青木二寨立刻響應,三寨聯手,發兵攻向神山城,要取拓胡風的首級,這羣人都是頭纏紅巾,所以被稱爲紅頭人,而拓胡風的部下則是頭纏白巾,稱爲白頭人!”
“原來這些你都已經知道。”柳如夢黯然道:“你可知道黑木堂的兒子是誰?”
韓漠眯起眼睛,猛地想起阿迪的名字來,目光驟然向外看去,心中有些吃驚:“難不成阿迪便是黑木堂的兒子?他便是風國紅頭人的首領?”
柳如夢看他表情,知道他已經猜出,頷首道:“不錯,他便是黒木迪,黑木堂的兒子黒木迪!”
韓漠頓時釋然,想到在風國那處人跡罕至的山谷之中發生的事情,阿迪當時要前往神山城刺殺拓胡風,如今大可解釋原因了。
“神山城內,拓胡風誅殺三大落長,我一開始並不明真相,拓胡風平日假仁假義,向我稟報,卻說三大落長居心不軌,欲圖行刺於他,所以他爲求自保,才誅殺了亂寇。”柳如夢臉上一片懊惱之色:“一直以來,他對我都表現得很是恭敬,而且看起來也不是大奸大惡之輩,只怪我看錯了人,以爲他是一個好人,所以對他的話深信不疑。只是隔了幾日,他便又對我稟報,說紅頭人作亂,整個風國陷入刀兵戰火之中,紅頭亂兵不顧蛇神之威,大舉進犯神山城,神山城危在旦夕,勸我暫離神山城,以避鋒芒。”
韓漠嘆道:“以你的智慧,他是擔心你遲早會看破形勢,如果不能將你支開,他便無法爲所欲爲了。”
柳如夢幽幽道:“他對我說三大落長作亂,我信了他,但是他說紅頭人不顧蛇神之威要進攻神山城,背棄蛇神,我卻是很爲懷疑。我本想出城召見黒木迪,詢問他作亂緣由,可是卻被拓胡風勸阻,他危言聳聽,聲稱若是我出城相見,黒木迪十有八九要對我不利。我並不在意他的話,執意要去見黒木迪,無論誰是誰非,都想勸說黒木迪息刀罷兵,否則紅白相爭,受苦的只能是我風國子民……!”說到此處,柳如夢那極其好看的眼圈竟是有些泛紅。
韓漠心中暗暗嘆息,當初二人相處之時,他就感覺柳如夢一直是滿腹心事,每日裡似乎都在牽掛着什麼,當時還以爲柳如夢是在牽掛家人,如今看來,她所牽掛的定是風國千萬百姓了。
“如夢姐,你有此堅持,若是拓胡風還要堅持,你該當察覺其中定有隱情。”韓漠皺眉道:“那你又是如何來到了東海?”
“南蛇布速甘!”
“布速甘?”韓漠聽到這個名字,身體微微一震,眉頭擠在一起:“難道你來到東海,與他有關?”
柳如夢微點螓首:“我堅持要見黒木迪,拓胡風屢屢阻止,正當我心中有疑之時,布速甘卻忽然前來求見,在那個時候,他是我最爲信任之人……!”
“他也勸說你不要見黒木迪?”
“是。”柳如夢道:“他的口徑與拓胡風一模一樣,聲稱黒木迪欲圖搶奪大酋長之位,起兵作亂,神山城危在旦夕,我若繼續留在神山城,必有危險。他還說黑木堂在世的時候,許以各寨利益,收攏了不少人,雖然陰謀敗露被拓胡風所殺,但是黒木迪接替其父之權,繼續作亂,整個風國已經陷入了禍亂之中,我必須離開神山城……!”她閉上眼睛,臉上微現痛苦之色:“布速甘在蛇神之前立過誓言,絕不背棄蛇神,終身保護我風國子民,可是……他還是沒有信守諾言。”
“所有一切,自然都是他與拓胡風聯手所謀。”韓漠淡淡道:“引起風國內亂的根源,不過是他們想控制風國各寨,欲圖進行更大的陰謀。”想到風國發兵侵入魏國境內,前因後果來看,先前那些陰謀詭計,最終恐怕就是掌控風國大權,準備集結大軍,進行一場侵略之戰而已。
柳如夢道:“布速甘聲稱,他會竭盡一切手段,儘快平息國內的動亂,但是爲了保證我的安全,我必須暫時離開風國,等到內亂平定,再將我迎回神山城!”
說到此處,柳如夢緩緩起身,又輕步走到窗邊,望着月光下的花園,那柔媚無限的聲音之中帶着憤怒:“我從來都沒有想到,布速甘會如此欺騙我。我也從來沒有想到,當初他對蛇神發下的誓言,竟然一一違背,蛇神……定不會饒恕他。”
韓漠也起身來,走到她旁邊,揹負雙手,輕聲問道:“你聽信了他的話,所以來到了東海?你在這裡每日心神不寧,就是在掛念着風國的子民?”
“布速甘秘密安排我離開了神山城,便是聖壇的那些奉司也無人知曉。在他的一手安排下,我來到了東海……認識了你……!”柳如夢轉頭凝視着韓漠,月光之下,她那張媚臉有了幾分溫柔,但是很快,她一雙柳葉眉兒緊蹙起來,聲音也有些泛冷:“但是我沒有想到,當我離開神山城的那一天,他們就做好了準備,讓我那位雙生姐姐暗中進入神山城,假冒我成爲了大祭司。”說到此處,她的嬌軀微微顫抖:“我一直都以爲,姐姐與我一樣,都是蛇神忠誠的僕人,但是……她爲了一個人,也背棄了蛇神,幫着那些無恥之徒,一步步將我風國子民帶入了戰火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