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沒有業餘生活,除了吃飯睡覺等基本需求外,所有時間全撲在公務上,沒有案件時還能按時吃飯睡覺,若有大案,那是夜以繼日地工作,堪稱勞模。
雪兒去找,已經找不到人了。
陳氏塗完粉,叫雪兒:“去請阿郎回來。”
沈定正在廷尉署研究案情,聽說妻子找,不知有什麼事,想不去,又擔心她想不開,鬧自盡,只好放下案卷回府。
進門,燈下見一人頂着慘白的臉走來,走動間臉上有白色粉末簌簌往下掉,要不是他心志堅定,早嚇得扭頭就跑了。
“夫君。”陳氏笑吟吟地迎上來,拉住他的手臂,往臥室方向拖。
“做什麼!”沈定掙開,怒道:“先去把臉洗了,弄成這樣,成什麼樣子?!”
陳氏手臂被丈夫甩開,一臉委屈,見雪兒出去端水,低聲把西門涼給偏方,能生正常孩子的事說了,道:“夫君,我們膝下空虛……”
面容枯稿的妻子,爲了取悅自己,塗一層厚厚的粉,只爲生一個孩子。沈定心志再堅強,也不禁一酸,聲音溫柔下來,道:“你想要孩子,我們去抱一個就是。”
“不,我要自己生,我剛喝了湯藥。”陳氏倔強地仰起脖子。她就要爲夫君生一個健全的孩子,堵了那些人的嘴。
沈定十分無奈,兩人不同房已近十年,他對妻子只有親情,早就沒有激情了,如何能恩愛纏綿?
就這麼遲疑一會兒,已被陳氏拉進臥房。
這一晚,陳氏主動異常,平時人見人怕的沈廷尉幾乎被辦了,直到陳氏盡興,他也精疲力竭,動都動不了,再看身邊皮膚失去彈性的老妻,只能感嘆女人太可怕。
陳氏吃了三劑藥,折騰沈定三晚,然後安心等待懷上。
這三天西門涼急得團團轉,診出喜脈最少得一個多月,劉幹哪能等這麼久?也不知他在獄中被折磨成什麼樣。
再提三劑中藥上門,他再次婉轉提起要去探望劉幹。
陳氏食髓知味,自然滿口答應,立即讓雪兒去叫沈定回來,要當着西門涼的面說這件事。
沈定聽說老婆找,望望外面鋥亮的太陽,一陣無語,難道這麼急切,連天黑也等不及嗎?可想到老婆在牀上的神勇,完全不似一個尋死之人,又心軟了,只要她不再一心尋死,隨他吧。
把手頭的公務歸攏歸攏,沈定苦着臉出來,一路上遇到他的差役都納罕,一向鐵面無情的沈廷尉,怎麼也會有這樣的表情?
不提差役們滿腹疑竇,沈定腳步沉重回府,一路上盤算着得好好跟老婆談一談,有些事,還是節制些好,別跟吃了補藥似的。不對,她確實吃補藥了,好象是突然認了個表兄,然後一切都不同了。
“停車。”沈定待馬車停下,吩咐道:“去查一查夫人最近接觸了誰。”
倒不是他不放心自己的老婆,實在是老婆這幾天的表現太過反常了,年輕時他醉心於案件,沒多少時間和她耳鬢廝磨,並沒影響夫妻感情,兩人更是一氣兒生下六個孩子,之後十年沒有同房,也不見她主動,可最近夜夜不放過自己,現在更要白天宣淫,一定有原因。
本着懷疑一切的習慣,沈定幾乎可以確定,老婆變成這個樣子,跟她那位表兄脫不了干係。這人想做什麼?
西門涼盡揀陳氏愛聽的話說,把陳氏逗得哈哈大笑。他一雙眼睛不時瞄向門外的甬道,不知陳氏能否真把沈定請來,直到甬道盡頭出現一個身着官袍的中年男子,眉頭緊鎖,腳步有些虛浮,可那張臉,卻是沈定無疑,他才放心。
總算得到跟沈定見面的機會了,他在劉澤心裡,會晉升爲第一幕僚吧?以前,排在劉澤心裡的第一人是荀優,荀優不過聰明反被聰明誤,陪同劉幹進京,把自己玩死了,現在縱然沒死,也離死不遠了。
透過大開的門扉,沈定也瞧見花廳中身着布衣,頜下山羊鬍子灰白摻半的西門涼,臉瞬間就黑了。
順着西門涼的視線,陳氏也瞧見走來的沈定,馬上迎出來。有雨露滋潤,加上心情好,陳氏像年輕了十歲,臉色紅潤,枯稿的皮膚也有了光澤,眼角脣邊的皺紋更是淺了很多。
“夫君。”她嬌滴滴地呼吸道:“你可來了。妾的表兄可等你半天啦。”
她是沈定的舅家表妹,她的表兄從親戚上論,也是沈定的表兄。不過沈定多年來沒和親戚走動,一心撲在案件上,還真不知昔年的親戚們如今怎麼樣了。
這位,看着眼生,他並不在意。
西門涼行禮:“西門涼見過沈廷尉。”
沈定哼了一聲,並不理會,在椅上坐了,問老婆:“你叫我來,有什麼事?”
有外人在,不能教妻,晚上一定得好好數落她,讓她認清事實。
陳氏笑容滿面道:“夫君,虧得表兄有祖傳秘方,才能保我們生下健全的孩兒。”
她一句話剛說完,發現沈定臉色不對,有些摸不着頭腦,道:“怎麼了?”能再有孩子,是求也求不來的好事啊,夫君爲什麼臉冒黑氣,一副要殺人的神色?
沈定確實想殺人,想殺眼前的男子。要不是這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神棍,他用得着夜夜被折騰麼?再這樣下去,哪有力氣審案?
花廳氣氛急降,西門涼怎會感覺不到?沈定不好糊弄,這點他早有心裡準備,可他自信憑一張利嘴,能說動沈定,只要能讓他見沈定一面就行。
“廷尉,我是夫人的遠房表兄,偶然和表妹相遇,交談之下,才知是親戚。”他趕緊把陳氏拋出來,心想你別對我發脾氣,是你老婆對我熱情,非邀我進府敘談。
沈定依然不理他,只對老婆道:“不要什麼人都往家裡領。”說完,轉身走了。
這是什麼意思?陳氏的笑容僵在臉上,心底怒氣漸生,當着孃家人這麼不給她面子,是想給她下馬威嗎?說到底,還是怪她生的孩子癡傻,又沒留住啊。
她眼眶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