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大大出乎黃金元所料。
他還以爲,兇犯選擇殺人目標的標準,是那個人曾經有沒有虐待他。
王慧舒還在啞聲哭喊着道:“在那傢伙還很小的時候,我們就發現了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他完全不像旁的正常孩子,快三歲了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還時常呆呆地看着別人,發出像瘋狗一樣的聲音!家裡養得好好的雞鴨,他莫名其妙就撲上去撕咬,誰上去制止他,他就像頭野獸一樣對那個人也又打又咬,不發瘋的時候,他就那樣呆呆地坐着,完全沒辦法跟別人正常溝通!
他甚至……甚至……”
徐靜眸色微閃,道:“他甚至殺死了你祖母,是吧?”
黃金元猛地轉頭,一臉愕然地看着徐靜。
王滿老孃,竟然也是他殺死的?!
王慧舒也不由得訝異地看了徐靜一眼,狠狠地咬了咬牙,道:“沒錯!我奶纔不是被什麼野獸咬死的,她就是被那小畜生咬死的!
我們從來就不喜歡那小畜生,包括我奶,要不是大姐和阿孃一直護着他,阿爹早就把那小畜生丟了!
那一回……那一回阿爹出去和別人喝酒,很晚都沒有回來,我奶擔心阿爹,非要親自去找他,誰料那小畜生悄悄跟在了我奶身後……
你不知道當我們找到我奶時,那場面是多麼恐怖!那小畜生……那小畜生像頭野獸一樣叼着我奶的脖子,兩隻手還在拼命地抓着我奶的臉,兩個人身上都是一片血紅色……阿爹當場就要把那小畜生打死,被大姐和阿孃攔了下來。
我早說了,那小畜生遲早要闖出更大的禍,大姐和阿孃就是心軟!瞧吧!現在連大姐自己的命都搭進去了!”
王慧舒說着,再也忍不住,捂着臉跪在地上,痛哭起來。
黃金元怔怔然道:“怎麼會這樣……既然你大姐沒有對不起他,他爲什麼要殺了你大姐啊?!”
徐靜看向他,道:“我早說了,這個兇犯腦子有問題,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維去揣度他的想法,如果那麼輕易就猜出了他的想法,你可能反而要擔心一下自己了。”
黃金元一愣,瞬間就明白了徐靜的言外之意。
如果他真的那麼容易就猜中了一個瘋子的想法,他可能也要懷疑自己的精神是不是有問題了!
程曉眉頭緊皺道:“可是,夫人方纔不是說,你已經知道要怎麼找到兇犯了麼?”
如果那個兇犯的想法和行爲那麼難以捉摸,夫人又要怎麼找到他?
徐靜不禁輕笑一聲,道:“腦子有問題的人,我們確實無法捉摸他的想法,但他的想法再怎麼跳脫,有些認知也是固定的。例如,如果一個地方,他沒去過,他就不會知道有那個地方的存在,同理,一條路,如果他不是親自走過,他也不會知道那條路通往哪裡……”
程曉一怔,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對啊!雖然說從這裡前往靈水村,有很多條路可以走,但他記得的,肯定只有自己曾經走過的路!可是,我們怎麼知道,當初葉嫂子是帶他從哪條路走的呢?”
當初是不是葉嫂子帶他到兩個大姐的夫家的,他們也不確定,全都只是猜測。
“當初他走的,應該就是他兩個姐姐出嫁的那條路。”
徐靜淡聲道:“還記得不?今天我們來高家村,是由黃郎君帶路的,一開始,我們就在路上見到了兇犯的血腳印。
從王滿家那條村子到高家村,同樣有很多條路,但兇犯恰恰跟我們走了同一條。
而那一條路,我沒猜錯的話,就是黃郎君當初幫忙送嫁時走的。”
黃金元連忙道:“沒錯,我就去過高家村一回,所以知道的路也就那一條!因爲是送嫁,所以我們都是走大路的,但按照我的經驗,一般人爲了縮短在路上的時間,都會選擇走小路。”
這裡最清楚這件事的,也就王慧舒了。 看到衆人看着她的詢問視線,王慧舒抽噎着道:“沒錯,就我知道的,大姐每回從高家村回家,都是走小路,那、那路程可短上不少呢,何況那雖然說是小路,但也是很多人走的,不是那些山林裡的路,除了狹窄一些,也沒什麼危險……”
也就是說,兇犯最有可能跟着去高家村的那一回,就是黃金元他們送王滿大女兒出嫁那一回!
所以,他只知道那一條路。
王慧舒也不是蠢笨的,聽他們說了那麼多,也悟到了什麼,咬了咬脣,道:“而、而我嫁的靈水村離家裡遠,除了我出嫁那一回,我們家的人再沒去過我夫家,都是我從靈水村過來。
而且,我嫁去的靈水村和高家村在同一個方向,當初我出嫁的時候,也經過了高家村……”
這下子,衆人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徐靜立刻道:“黃郎君,接下來麻煩你帶路了。來人,立刻組織人手,迅速趕過去捉拿兇犯!”
黃金元卻臉色微白,道:“神女,靈水村在靈州另一頭,咱們這裡有個習俗,送嫁時爲了講究好意頭,能直走都是直走,如無必要絕不繞彎路,因此,我們當時算是橫穿過靈州的……”
而此時的靈州,正在打仗。
如果那個兇犯真的往靈州內城的方向去了,說不上是那裡的百姓更危險,還是他更危險。
徐靜微愣,倒是沒想到事情會是這般發展。
只是,他們也不可能因爲靈州那邊在打仗,就放任這麼一個危險的殺人魔不管。
如今他還有着一絲理性,知道自己要殺誰,以及要殺的人在哪裡。
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就病情加重,連最後一絲理性也喪失了,直接大開殺戒?
她不過思索了片刻,便果斷道:“先追過去再說!如果他真的進入了戰場,我們再另想法子。”
這裡頭最崩潰的人當屬程曉了。
他們夫人到底是什麼運氣?怎麼每次遇到的都是這般危險的事情?
他不禁再一次感慨,向左那傢伙平日裡悶聲悶氣的,實則就是隻老狐狸!知道什麼差事輕鬆,什麼差事不能碰!
他也只能祈禱,那個兇犯還沒有進到戰場了。
幾人有了決斷後,便立刻開始上路。
前面的一小段路,他們都能見到兇犯留下來的血腳印,說明他們的推斷沒有錯,兇犯就是往這個方向走了。
程曉載着黃金元騎馬走在徐靜的馬車旁邊,車窗外突然傳來黃金元的一聲嘆息,“也不知道葉嫂子怎麼想的,那樣一個危險的孩子,怎麼竟然還帶着他給兩個姐姐送嫁,真是平白給自己的兩個女兒招來禍事!”
看王慧舒方纔的態度,她分明不知道,自己阿孃當初還帶着自己的瘋弟弟給自己送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