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紅閣的廂房裡,三男兩女。
但是其中卻只有一位是倚紅閣的姑娘,另外四位都是…客人。坐了下來,蘇夢寒平時第一次覺得自己感到有那麼一點尷尬。但是看看坐在自己對面神色淡然自若,瀟灑自在的謝安瀾,又覺得自己的這點尷尬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見他不說話,謝安瀾挑了挑眉道:“怎麼?蘇公子在倚紅閣有什麼相熟的姑娘?不如一起請過來,不用不好意思。”
蘇夢寒無語地瞥了她一眼道:“你還是適可而止,小心樂極生悲。”
杜小仙豪氣地看看兩人,“難不成謝公子家裡的竟然是個母老虎?”
“……”確實是個老虎,可惜不是母的。
謝安瀾嘆了口氣,看着蘇夢寒道:“蘇公子,你這人太過掃興了。”
蘇夢寒也嘆了口氣,拱手道:“真是抱歉得很,耽誤了謝公子的雅興。”
杜小仙見這兩人你來我往的打着不知道什麼機鋒,有些無趣的走到另一邊房間的一角做下,坐下來抱起琵琶輕聲彈唱起來。
外面的大堂裡越發的熱鬧起來,蘇夢寒示意蘇遠過去推開了兩扇窗戶,兩人也從裡間落到了外間的窗前,好看看樓下的熱鬧。不知何時,樓下的大堂裡已經聚集了一大羣人。這些人不管是有錢的沒錢的,有權勢還是沒權勢的,大都是倚紅閣的常客。青樓這樣的地方,常客和生客也是很容易分清楚的。
“你運氣不錯,懷德郡王來了。”蘇夢寒低聲道。
謝安瀾瞥了他一眼,什麼叫她運氣不錯,他是提前查過懷德郡王來這種地方的週期才選擇今天來的好麼?
兩人齊齊往下望去,果然看到懷德郡王穿着一身絳紫色的錦衣帶着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在場不少人都認識他,紛紛上前見禮。倚紅閣的老鴇和龜公也連忙殷勤的迎了上去。按說這種級別的貴客駕臨,身爲花魁的楊柳青應該要親自下樓相迎的。但是等了片刻,卻並沒有看到人下樓。樓下的人似乎也是習以爲常,老鴇滿臉堆笑親自帶着懷德郡王上樓去了。
謝安瀾有些失望的嘆了口氣。
蘇夢寒不以爲意的瞥了她一眼,“你倒是當真對美人兒很感興趣。”其實她自己卸了妝就已經很好看了,看楊柳青還不如回家看自己。
謝安瀾惋惜地的搖搖頭道:“蘇公子,美人本來就是要讓人欣賞的。看到漂亮的人兒心情也會變得更加美好不是麼?”一句話,就是顏控。
蘇夢寒想了想,道:“你想看花魁,也不是不行。”
“嗯?”謝安瀾挑眉。
蘇夢寒起身道:“跟我一起去拜見懷德郡王吧。”
“蘇公子,你當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朋友。”謝安瀾愉快地稱讚道。
蘇夢寒卻不怎麼高興,“謝公子謬讚。”
懷德郡王的所在也很好找,花魁所在的地方自然是整個倚紅閣最好的一個房間。所以被蘇夢寒領着的謝安瀾一行人很容易就來到了花魁楊柳青的房門前。門口守着兩個侍衛模樣的男子,雖然穿着一身不起眼的常服,但是一眼就看得出來都是訓練有素的侍衛。見一行人走到門口,立刻就伸手攔住了去路。
蘇夢寒淡然一笑道:“還請稟告王爺,在下蘇夢寒求見。”
蘇夢寒的大名跟在懷德郡王身邊的人似乎也都聽說過,只是稍稍猶豫了一下便轉身進去了。不過片刻,裡面就傳來了懷德郡王的聲音,“還不請蘇會首進來!”
“蘇會首請!”門口的侍衛立刻道。
蘇夢寒微微頷首,“多謝。”
一行人踏入房間,花魁的住處果然不同凡響。完全不同於外面的喧鬧嘈雜和胭脂酒氣。房間裡燃着嫋嫋清香,一個穿着素雅羅衣的美麗女子正與懷德郡王相對而坐,跟前還擺放着一方豎琴。蘇夢寒微微挑眉笑道:“看來是在下打擾了王爺的雅興?”
懷德郡王笑道:“怎麼會?本王只是沒有想到,蘇先生竟然會來這種地方。”
蘇夢寒輕咳了兩聲,道:“最近身體好了許多,一時興起便四處走走,正巧遇到一個新晉結交的朋友纔多坐了一會兒罷了。”
懷德郡王似乎這纔看到跟在蘇夢寒身側的謝安瀾,微微眯眼道:“這位公子,似乎有些眼生。”
謝安瀾拱手道:“敝姓謝,謝無衣見過懷德郡王。”
“原來是無衣公子。”懷德郡王點了點頭,彷彿恍然大悟,“聽聞無衣公子與穆家大公子相交甚篤,沒想到竟然與蘇公子也有交情?”
蘇夢寒淡淡道:“傾蓋如故罷了。”
“原來是這樣?”懷德郡王有些意味深長地道:“既然無衣公子是傾蓋如故,卻不知何人是蘇會首的白首如新呢?”
蘇夢寒微微變色,卻沒有說話。
懷德郡王彷彿也覺得自己誓言,立刻笑道:“哈哈,說了這麼多話,還沒請兩位入座呢。兩位請!”只是這笑容卻有些太過刻意了,謝安瀾敢斷定他絕對是故意的。
坐在一邊的楊柳青連忙起身讓兩人入坐,蘇夢寒看了一眼道:“這位便是楊柳青姑娘?”
懷德郡王點頭,似乎頗爲得意地道:“正是柳青,蘇會首見過她?”
蘇夢寒淡笑道:“是無衣有些好奇倚紅閣花魁的風采罷了。”
謝無衣舉杯笑道:“楊柳青青,果然名不虛傳。”
楊柳青微微一福,“多謝公子謬讚。”
懷德郡王笑道:“既然如此,不如讓柳青爲兩位彈奏一曲?”
蘇夢寒沉吟了片刻,笑道:“有樂無舞,未免無趣。不如就勞煩杜姑娘伴個舞如何?”
杜小仙也是跟着兩人一起進來的,不過久經歡場卻是個很懂得看人臉色的女子,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不該說話卻也是明白的。因此從頭到尾,杜小仙都沒有開過口。杜小仙本身也是個不輸楊柳青的美人兒,懷德郡王自然不介意多一個美人跳舞了。毫不猶豫地點頭同意。楊柳青神色有片刻的僵硬,有些幽怨地望了懷德郡王一眼,懷德郡王卻並沒有看她,已經轉過去與蘇夢寒說話去了。
兩個美人兒的歌舞自然是極好的,不過在場的人卻沒有幾個真的將注意力幾種在這上面。相較之下,謝安瀾算是憐香惜玉最賞臉的那個了。
懷德郡王慵懶地靠着椅子,彷彿漫不經心地打量着謝安瀾和蘇夢寒。一邊道:“兩位覺得如何?”
蘇夢寒同樣漫不經心的稱讚了兩句,但是隻從他的表情就能看得出來他沒什麼興趣。不過所有人都知道蘇夢寒的身體不好,對美人沒什麼興趣也是不奇怪。謝安瀾倒是興致勃勃的模樣,懷德郡王笑道:“無衣公子若是看上這杜姑娘,儘管帶回去便是。算是本王送給公子的了。”
謝安瀾連連擺手,懷德郡王微微眯眼,“怎麼?難不成謝公子內宅裡養着一隻胭脂虎?”
謝安瀾悠悠道:“王爺說笑了,在下年紀尚輕,不着急呢。更何況…這家花哪兒有野花香?”
懷德郡王一愣,不由得放聲大笑起來,“哈哈,說得好,謝公子果然對本王的胃口。”
蘇夢寒擡手就着低頭喝茶的角度抽了抽嘴角,忍不住悶咳了一聲。
笑罷,懷德郡王掃了一眼不遠處的楊柳青和杜小仙二人,倒是有些惋惜的嘆了口氣道:“說到美人兒,柳青雖然是倚紅閣的花魁,卻還稱不上絕色二字啊。”
謝安瀾微微眯眼,彷彿不經意地道:“哦?難道繡玉館的錦書姑娘更加美麗動人?”
懷德郡王搖頭道:“若論如今這京城裡的美人兒啊,有誰記得上沈家的千金沈含雙和新科探花陸少雍的夫人?”
對面的兩個人眼眸都是微微一動,對面的懷德郡王卻沒有絲毫察覺。兀自惋惜着道:“只可惜…沈含雙一心一意念着穆家大公子,而那位陸夫人更是早早的嫁人了啊。”
蘇夢寒覺得,這個話題最好還是不要接比較好。正要開口轉開話題,卻聽方纔優美動聽的琴聲突然蹭的一聲悶響,乍然而止。琴聲停了原本還在跳舞的杜小仙自然也跟着停了下來,只是有些不解地看向楊柳青。卻見楊柳青臉色有些難看地道:“既然柳青這般入不得王爺的眼,就不在王爺跟前獻醜了。”
偌大的房間裡頓時一片寂靜,之間楊柳青從琴案邊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懷德郡王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楊柳青纔剛走了兩步,一個酒杯就狠狠地砸在了她的腳邊,也讓楊柳青的腳步停了下來。
懷德郡王根本不顧蘇夢寒和謝安瀾還在場,冷聲道:“放肆!本王捧着你你還真以爲自己是什麼了不得金貴人物了?在本王面前也敢甩臉!不過是個迎來送往的賤人罷了,你當自己是什麼東西?”楊柳青猛然轉身,看向懷德郡王的臉色慘白。卻緊咬着脣角一聲也不吭。
懷德郡王卻嫌楊柳青讓他在蘇夢寒跟前丟了面子,站起身來一把將楊柳青拉了過來。他用力極大,毫不憐惜,楊柳青一個沒站穩踉蹌着倒向一邊的椅子,腹部撞上了椅背原本就慘白的臉色更添了幾分痛楚。
謝安瀾微微皺眉,看向蘇夢寒朝他使了個眼色。
蘇夢寒道:“王爺,楊姑娘想來也是一時失言,還請王爺看在在下的面子上,就不要計較了吧。”
懷德郡王這才輕哼了一聲,一把甩開楊柳青道:“看在蘇會首替你求情的份上,本王便不跟你計較了。還不像蘇會首道謝。”
楊柳青往日裡被青樓的老鴇,被懷德郡王捧着,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一直是竟是呆住了不知如何應對,心中又是氣憤又是委屈,只有心底的那份傲氣撐着纔沒有留下眼淚來。只是讓她低聲下氣的跟蘇夢寒道謝,她卻是做不到。
蘇夢寒也不爲難他,對懷德郡王道:“時間不早了,在下就不打擾王爺的雅興了。”
懷德郡王有些失望,卻也不好阻攔,只得道:“確實是不早了,本王也不留兩位了。”
“王爺,告辭。”兩人向懷德郡王告別之後,便帶着人出門去了。杜小仙看看情況不對,也連忙跟了出去。
只是一行人剛出門,身後的門裡就傳來了楊柳青一聲痛楚的聲音。謝安瀾腳下一頓,卻被蘇夢寒拉了一把,蘇夢寒連連咳嗽着,低聲道:“走吧,這事不該我們管。”
謝安瀾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懷德郡王雖然沒有爲楊柳青贖身,但是誰都知道楊柳青是懷德郡王的人。無論懷德郡王怎麼對她,別人卻都是插不上手的。跟在身後的杜小仙輕哼一聲道:“我看她是被男人捧的太高了,就以爲自己當真是個金貴的寶貝兒了。卻不知道,這男人翻起臉來,素來都是比翻書還快的。”
謝安瀾回頭看了她一眼,淡笑道:“看來杜姑娘是真的很討厭楊姑娘?”
杜小仙一怔,很快又輕哼一聲道:“她那種臭脾氣本來就討厭,我早就說過了,她不收斂一些,早晚要吃虧的!”
出了倚紅閣,時間還不算晚這一片又是靠近鬧市區,街上倒是有不少人。
兩人並肩而行,蘇遠和方信不遠不近的跟在身後。蘇夢寒側首看向謝安瀾挑眉道:“覺得怎麼樣?”
謝安瀾道:“什麼怎麼樣?懷德郡王麼?看起來…他好像很想再跟你聊聊。如此說來,倒也不是一個單純的好色之徒。”外界的傳言明顯有誤,都說懷德郡王對楊柳青寵愛非常。但是方纔看懷德郡王對楊柳青的態度,哪裡像是有半分感情?如此,也就難怪昭平帝想要對付的不是理王和高陽郡王,而是懷德郡王這個平時不怎麼現眼的王爺了。
蘇夢寒不以爲意,淡然道:“他不是想要跟我聊聊,他是想要跟我身後的流雲會聊聊。”
“難不成他還敢挖高陽郡王的牆角?”謝安瀾道。
蘇夢寒道:“他爲什麼不敢?”
說的也是,大家都是郡王,懷德郡王還有柳家做靠山誰怕誰啊。柳家原本也是很想拉攏蘇夢寒的,可惜大家仇怨接的太深了。如果蘇夢寒投靠了懷德郡王的話,看在懷德郡王的份上也不好再跟柳家計較什麼了。可惜,蘇夢寒顯然是這種出爾反爾的戲碼不感興趣。從頭到尾根本沒給懷德郡王開口的機會。方纔懷德郡王之所以對楊柳青那般無情,只怕也有遷怒的成分在裡面。
如今京城的局勢看似平衡,暗地裡實則是亂的一言難盡。宗室王爺們暗地裡想着怎麼算計皇帝和柳家,皇帝暗地裡顯然也不是什麼都沒做,也在對王爺們磨刀霍霍。但是同樣的幾位王爺之間也都不是風評浪跡。你說,先聯合起來搞掉柳家和皇帝,大家再來分戰果?
道理誰都懂啊,問題是最大的那個果實只有一個,誰退讓誰摘取果實?如今朝堂和軍中的勢力暫且不說,就財力而言懷德郡王是明顯居於下方的。理王有穆家,高陽郡王有流雲會,懷德郡王有什麼?他只有一個完全不好使說不定還要他時不時填補的柳家。
想到此處,謝安瀾不由得回頭望了一眼已經被她們拋在身後很遠的花街。
懷德郡王既然並不是真的喜歡楊柳青,那麼…他每個月固定都有那麼幾天跑到倚紅閣去幹什麼?
旁邊的蘇夢寒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深夜,跟蘇夢寒分道揚鑣的謝安瀾並沒有直接回謝宅或者陸宅。
倚紅閣楊柳青的房間裡,懷德郡王臉色難看地頂着跪坐在地上的美麗女子,神色陰鬱。
楊柳青原本白皙的容顏上多了一個又紅又腫的巴掌印,脣角也浸出了一絲血跡。這樣衣服狼狽的模樣,走出去只怕誰也不會相信這竟然就是名聞京城的倚紅閣第一花魁。懷德郡王冷笑一聲,頂着楊柳青道:“怎麼?你不服氣?”
楊柳青垂眸,低聲道:“柳青不敢。”
懷德郡王這纔有了幾分滿意,“不敢最好,本王高興了才捧着你,你纔是這倚紅閣的第一花魁。本王不高興了,你什麼都不是!你倒是膽子越來越大了,竟然也敢當着本王的面甩臉了。過來。”
楊柳青衣袖下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還是慢慢起身走到了懷德郡王跟前。懷德郡王一伸手將她往懷中一拉,仔細看着半邊紅腫的臉頰擡手輕輕撫摸着道:“好好地一張臉,打壞了倒是有些心疼呢。”彷彿全然沒看到楊柳青因爲他的觸碰而疼痛的顫抖的模樣。突然,懷德郡王不知想起了什麼,收下更加用力幾分,楊柳青忍不住痛吟了一聲。還沒來得及咬牙忍住,人就已經被毫不留情的推了出去跌倒在地上,手臂因爲這突如其來的力道擦破了一條血痕。
懷德郡王不耐煩地擺擺手道:“算了,告訴紅姑,再多尋幾個長得好的。這倚紅閣的人怎麼越來越難看了!”說完,便起身走了出去。只留下身後的楊柳青靜靜地躺在地上,良久也不見移動。
懷德郡王怒氣衝衝的離開了倚紅閣,只覺得心中又一股無名之火無法發泄。在蘇夢寒那裡碰了軟釘子,還有柳家那些人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有…那日在高陽郡王府看到的絕色美人兒。想起那美人巧笑倩兮的模樣,原本還稱得上美人兒的楊柳青就有些索然無味了。
只可惜,這美人兒竟然早已經羅敷有夫。若是尋常百姓的妻子,高陽郡王也並不介意強搶個民女什麼的,但是當朝探花的妻子,而且陸離這人在京城各大勢力之中評價都不低,他就不能輕舉妄動了。
“王爺,你這是…。”跟在懷德郡王身後的四個侍衛看着他這模樣,紛紛對視了一眼有些不明白自家主子在抽什麼風。之前不是還好好地麼?
懷德郡王停下了腳步,輕哼一聲。彷彿想起了什麼問道:“靜水居的事兒,怎麼樣了?”
一個侍衛連忙稟告道:“回王爺,靜水居已經停業了。”
懷德郡王掃了他一眼,“本王難道不知道靜水居停業了?本王是說…靜水居那位老闆怎麼樣了!”
陸大人?侍衛看着懷德郡王難看的臉色,心中一個激靈,頓時悟了,“回王爺,那位夫人似乎沒有受到什麼影響。昨天傍晚還與陸大人去翠華樓吃飯呢。”
懷德郡王臉色更不好了,“沒想到倒是個心大的。罷了,先回府!”
“是,王爺。”
此時方信和謝安瀾正蹲在懷德郡王回府的必經之路上的房頂上。此時已經是深夜,整個京城都陷入了一片幽暗,今晚又恰巧無星無月,雖然街道上每隔一段都有燈籠照出昏暗的光,稱不上是伸手不見五指。卻也是個殺人放火的好時候。
方信神色僵硬地看着眼前一副興致勃勃模樣的謝安瀾,即便是在如此昏暗的光線下都能看到對方閃閃發亮的眼睛。
大晚上在京城的街頭堵一位王爺?!
謝安瀾低聲道:“別緊張,咱們不是算過了麼?這樓下的幾個鋪子晚上都沒人,就算這邊發生什麼事情,五城兵馬司巡夜的人最少也需要兩刻鐘才能趕到。絕對夠咱們逃之夭夭了。”
方信忍不住問道:“這位懷德郡王什麼地方得罪了公子?”
謝安瀾笑眯眯地道:“無他,看他不順眼。”
“……”
兩人等等待果然沒有白費,不一會兒功夫街頭便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和說話的聲音,正是懷德郡王和他的四個隨身侍衛。方信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盯着樓下街道上經過的人。
謝安瀾低聲道:“動手吧。”
話音剛落,一個碩大的網裝東西就從天而降朝着懷德郡王五人罩了下去。四個侍衛中有反應快的人發現不對,驚呼了一聲立刻朝着方便閃去,另有一個則朝着懷德郡王撲了過去,“王爺,小心!”朝着懷德郡王撲過去的人跟着懷德郡王一起被大網罩了個嚴嚴實實。往外面閃去的人被身後突然落下的一個人一棍子敲暈了過去。
兩人落地,謝安瀾笑眯眯地看着眼前一大團不停掙扎着的東西。手中的棍子手起手落,毫不猶豫地朝着掙扎着想要站起來掀開大網的人敲了下去。等到下面再也沒有了動靜,謝安瀾也不去拿來那大網,反倒是抓起大網邊緣的繩索用力一拉,原本只是罩在幾人身上的大網邊緣立刻收緊變成了將人包在了裡面。
方信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道:“你就不怕搞出人命?”
謝安瀾側耳聽了聽,道:“放心吧,都活着呢。”
方信有些驚訝地看向謝安瀾,因爲他發現眼前的少年的聲音跟之前完全不一樣。
一下子搞定了五個人,謝安瀾心情大悅。摸索着下巴想了想,還是掏出匕首將球形的大網割開了一條口子,廢了好半天力氣才從裡面掏出了懷德郡王的腦袋。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事,懷德郡王的模樣略微有些悽慘。謝安瀾雖然估算着力道和位置下的手,但是隔着一層網和布料,到底還是有些失了準通。懷德郡王的臉上不知怎麼的腫了起來。謝安瀾對比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棍子,發現不是自己弄得,又心安理得了起來。
“那邊有家蜜餞鋪子,裡面肯定有蜂蜜。你說我們倒一罐蜂蜜在他身上怎麼樣?”謝安瀾興致勃勃的問道。
“……”你這麼狠毒,你爹孃知道麼?
謝安瀾顯然也想到這個法子不太好,摸着下巴想了想,從懷裡摸出了一包藥粉道:“這個怎麼樣?”
方信一邊警惕地看向四周,一邊問道:“這是什麼?”
謝安瀾道:“剛纔順手從倚紅閣摸出來的。”
倚紅閣那種地方能有什麼藥?方信一臉看怪物的表情看着眼前蒙着臉的少年。
謝安瀾打了個響指,“嗯,就這麼愉快的決定了吧。”
我的賣身契還在他手裡…我的賣身契還在他手裡…
方信在心中一遍一遍的默唸着,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無趣!”謝安瀾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一擡手將藥直接倒進了懷德郡王的嘴裡,完全不擔心他有可能因此被噎死。看着方信睜大了眼睛的模樣,謝安瀾翻着白眼道:“放心好了,你以爲青樓裡準備都是烈性春藥啊,只是一點助興的藥而已。人都昏了,不會出什麼事的。”
方信點點頭表示他完全沒有擔心。
看着懷德郡王昏迷中的倒黴臉,謝安瀾頓時感覺心情無比的飛揚。歡快的招呼方信,“快走吧,萬一被人撞見了總是不太好的。”
原來你還知道啊。方信心中默默吐槽着,跟着謝安瀾飛快地消失在了街道的轉角處。
兩人回到謝宅早已經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兩人進了府裡竟然也沒有驚醒半個人。謝安瀾先將方信帶到一處院子,道:“你現住在這裡,有什麼問題明天再找管事的說。本公子先回去睡了。”方信沉默地點點頭,他也想要休息了,今天這一天…真是太累了。
謝安瀾滿意地點點頭,晃晃悠悠地回自己的院子裡。看看天色時間確實是不早了,就先不回陸宅了吧。她之前也告訴過陸離,這兩天留在謝宅這邊的時間比較多一些。
回到自己的院裡,裡面同樣也是一片幽暗。只有屋檐下掛着的兩盞燈籠讓整個院子不至於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手剛剛碰上房門,謝安瀾就頓住了。原本含笑的容神色也立刻沉了下來眼神凌厲的盯着眼前緊閉的房門。
有人進過她的房間,裡面有人!
側首靠在門口,謝安瀾一隻手輕輕挑開了房門。房門悄無聲息的慢慢打開,這時房間裡卻倏地亮起了一星火光。火光閃了閃,很快穩定了下來。原來是有人點亮了房間裡的燭臺。
“陸…陸離?!你怎麼在這裡?!”坐在房間裡桌邊的人正是陸離,陸離穿着一身淺藍色的常服,坐在桌邊慢慢撥弄着燭火。俊雅的容顏在燭光下似乎平添了幾分危險的氣息,他慢條斯理的擡起頭來,含笑看着謝安瀾道:“夫人深夜未歸,我怎麼能不來看看?”
謝安瀾略有些心虛的看了看他,還是走進了房間順手關上了門。
“這個,我不是說了麼,我這兩天有事兒。”
“查懷德郡王?”陸離挑眉道。
“呃…你怎麼知道?”謝安瀾一怔,驀然想起今晚一起逛青樓的同伴,心中將蘇夢寒罵了一百遍。原本以爲這貨是個靠譜的,沒想到居然是個轉身就出賣隊友的坑貨!
陸離輕嘆了口氣,道:“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爲了讓你涉險去幫我查他。”她要求有事情要坦言相告,不能以任何理由刻意隱瞞。他願意做到,但是…現在他有點懷疑什麼事都告訴她究竟對不對。
謝安瀾道:“我怎麼會去涉險?只是順便接觸了一下而已。畢竟這人平時不怎麼在外面露面,想要接觸機會也不多。”
陸離看着她,“到青樓裡去接觸?我記得我告訴過你,不許去……”
謝安瀾眨眨眼睛,“去的是謝無衣,又不是謝安瀾。我知道了,你是怪我沒有帶你一起去麼?”
陸離神色微沉,“不管是謝安瀾還是謝無衣,都不許去!那種地方是女子該去的麼?”
謝安瀾撐着下巴望着他,十分的無辜和善,“你是在建議我應該去南風館麼?”
好像不管是南風館還是青樓都是替男人準備的啊,這年頭對女人的歧視未免太嚴重了一些。
跟這種胡攪蠻纏的女人就沒法交流!陸離心中暗道。
這種時候,說不聽就只能動手了。
被抓起來撲倒在牀上的時候,謝安瀾忍不住叫道:“喂喂!我這個樣子你竟然也能下得了口?!”易容術精良的青狐大神半掩謝無衣的時候跟謝安瀾絕對是兩個人。謝安瀾是個容光絕色的大美人兒,謝無衣卻只是個容貌算得上俊秀的少年。
陸離在他耳邊低聲道:“夫人連南風館都能逛,爲夫有什麼下不了口的?聽說,夫人覺得家花不如野花香?”
“這絕對是…哪裡有什麼誤會。”
“呵呵,爲夫喜歡這個誤會。夫人不妨試試,到底是家花香還是野花香?”
“……”禽獸!
且不說謝安瀾當天晚上經歷了怎樣慘無人道的折磨,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卻已經日上三竿了。慢慢睜開眼睛,明媚的陽光穿過窗戶早在牀邊的地上,讓剛睡醒的謝安瀾都感覺到陽光乾淨純粹的暖意。
慢慢坐起身來,謝安瀾覺得自己就算不是整個人被碾過,也是半個人被馬車碾過了。
陸離這個混蛋!
謝安瀾時常懷疑,陸離這個混蛋是不是磕過藥?她這樣還算健康的身體都被他折騰成這樣,若是換個嬌滴滴的大家閨秀,還不出人命啊?呸!隨手將這個念頭踩進深淵,謝安瀾偏着頭,自言自語,“難道是天賦異稟。”
“不是,是因爲我睡了一個月書房。”陸離的聲音從外面傳來。擡頭就看到衣着整齊的陸四少從外面走了進來,一副容光煥發的模樣。
“你怎麼還在這裡?”謝安瀾問道。
陸離淡然道:“今天休沐。”
哦,對我。當官每個月還有放假的。
想起昨晚的事情,謝安瀾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陸離卻彷彿沒看見,還好心情地替她取來了今天要穿的衣服,自然都是謝無衣平時的衣服。
謝安瀾伸手撤過衣服,隨手將牀簾一拉以前世集訓起牀的速度一般穿好了衣服。出來卻看到陸離正坐在不遠處的桌邊淡定的喝茶,頓時覺得十分沒趣。
陸離伸手將她拉入懷中坐下,輕聲道:“還在生氣?”
謝安瀾翻了個白眼。
陸離道:“我昨晚也很生氣。倚紅閣那樣的地方很危險,我會擔心的。”
謝安瀾微微一動,道:“我會小心的。”
陸離搖搖頭道:“倚紅閣是懷德郡王的產業,你若是暴露了身份,會有大麻煩。”
謝安瀾對此並不意外,道:“我會小心的。”
陸離看着她,“如果蘇夢寒不派人告訴我,夫人是否根本沒打算跟我說你去了倚紅閣?”
哪個男人回家會告訴自己老婆去逛窯子了?同樣的,也沒有哪個女人會沒事兒告訴自己相公她去花街一遊了。
“果然是蘇夢寒!”謝安瀾磨牙。
陸離淡淡道:“蘇會首特意親自上門告訴我,連倚紅閣排名第二的杜小仙姑娘都對無衣公子神魂顛倒呢。”
“這絕對是污衊!”謝安瀾斬釘截鐵地道,“回頭我就去弄死蘇夢寒!”這話謝安瀾毫不心虛,杜小仙哪兒對她神魂顛倒的?這姑娘分明對全世界的雄性生物都含有敵意。
陸離輕撫着她絕色的容顏,還沒有化妝的謝安瀾穿着一身男裝,更有幾分別緻的美麗動人,“我自然是相信夫人的,但是別人卻未必。若是蘇會首再多說幾個人,說不準無衣公子的風流之名就要遍佈京城了。”
謝安瀾磨牙,污衊她的名聲,蘇夢寒這是不想好了麼!
回過神來,低頭看看自己和陸離的坐姿謝安瀾頓時囧了。
“陸大人,你知道我們現在這個模樣別人看見了會怎麼想麼?”謝安瀾問道。若真的被人看去了,京城裡被流傳斷袖情深的主角就要從之前的穆翎換成新科探花了。
陸離低頭在她脣邊落下一吻,“旁人怎麼想的,與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