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會總會的住址在城西的一座小山丘上的一座山莊。從這裡正好可以眺望城外的陵江,和江面上忙忙碌碌的商船。身爲一個商會,能佔據這樣一個風景絕佳的風水寶地,也足以說明流雲會在安明府的分量。
等到一行人到了目的地,那氣勢恢宏的大門外蔡知府已經帶着幾個官員和一大羣穿着錦衣華服的人等候着了。
“下官見過陸大人。”
“草民等見過尚書大人。”
大門前一片喧鬧,陸離扶着謝安瀾微微點頭道:“不必多禮。”
“謝大人。”
蔡知府上前道:“稟陸大人,流雲會各家的主事,還有安明府中有頭有臉的商戶們都已經到齊了。”雖然安明府距離京城也不願,但是尚書級別的大員也是不常見的。特別是戶部尚書,跟他們這些商人的利益是息息相關的。
陸離點頭,“有勞,各位請進去說話吧。”
“陸大人請。”
流雲會佔據了整座小山丘,面積自然也不會小。而且雖然不能逾制修建,但是裡面的裝飾之富麗堂皇,卻是京城裡大多數的權貴之間都比不上的。畢竟,權貴未必都有錢,但是流雲會卻一定有錢。
以前的流雲會。
或許是因爲主人太長時間沒有回來,也或許是因爲如今流雲會困境,整個山莊即便是富麗依舊卻也給人一種蕭條淒涼的感覺。
一行人走進了大堂,陸離身爲在場身份最高的人自然而然的與謝安瀾佔據了最上方的主位。蔡知府等人依次坐在了下首。
大廳裡的氣氛一時間也有些凝滯,在場的富商們並不知道這位戶部尚書如今對流雲會是個什麼態度。而趙五等曾經見過陸離的人也同樣有些茫然。實在是這位爺的變化太快,太讓人反應不及了。幾天前還是個閒置的三品官員,不過是短短几天時間就變成手握重權的戶部尚書。這實在是……
蔡知府並不想說話,他對流雲會的未來不感興趣。但是他同樣也清楚一件事情,如果流雲會倒了或者因爲流雲會鬧出了什麼亂子,他這個知府也就做到頭了。
輕咳了一聲,蔡知府還是開口道:“流雲會之事,都是下官等人辦事不利造成的,如今讓陸大人親自前來善後實在是慚愧得很。不知大人可有什麼章程,下官必定竭盡全力配合。”
陸離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道:“本官確實是奉命處理此事,不過…即便沒有陛下和晉王殿下的旨意,本官大約也還是一樣得插手這件事。所以,蔡大人也不必覺得愧疚。”
“哦?”聞言,坐在蔡大人下首的趙五爺忍不住挑眉看向主位上的兩人。
陸離側首看了一眼謝安瀾,淡然道:“蘇夢寒臨死之前,本官已經從他手中置換了蘇家全部的產業。”
陸離這話一出,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落到了坐在主位上的夫妻倆身上,誰都知道這些年蘇家瘋狂的擴張,緊緊是蘇氏一家在流雲會的份額就佔了三成甚至更多。蘇夢寒上無父母高堂,下無妻子兒女,最後竟然將偌大的產業都便宜了一個不相干的外人?
至於陸離所說的置換,許多人都沒有放在心上。蘇夢寒人都要死了,而且陸離回京之前蘇夢寒就已經進了天牢,他們能有什麼交易?
想到此處,不少人看向謝安瀾的神色都有些古怪起來。聽說…蘇夢寒跟陸離和陸夫人的關係都十分不錯?
謝安瀾倒是並不在意,自古以來男女之間若是交情好了,世人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想到那麼一點兒破事。陸離卻沒有那麼好的脾氣,微微一眯眼,眼底閃過一絲戾氣。
雖然心中已經起了殺意,但是陸離面上卻越發的平和起來,“因此,這雖然是公事,卻也算是本官的家事。”
聽了這話,有人放心了也有人懷疑起來了。
“陸大人,既然蘇夢寒將蘇家的產業交給了兩位。那麼…不知道那些被他偷走的金銀去了哪裡?”一個帶着些怨毒地聲音響起。
陸離擡眼擡過去,正是之前對着謝安瀾露出古怪神色的男子之一,也是流雲會的富商之一。
陸離淡淡道:“你認爲,本官應該知道那批金銀的下落?”
那男子輕哼了一聲,意思不言而喻。
陸離淡定地道:“本官不知道。”
“蘇夢寒當時已經是將死之人,難不成還能將金銀財寶帶到地下去?”那人顯然不甘心被如此敷衍,高聲道。
啪地一聲輕響,陸離手中的茶杯不輕不重地落在了桌面上。不知怎麼的衆人只覺得頭皮一麻,只聽陸離的聲音冷漠地在大廳裡響起,“你可以下去問問他,不如本官送你一程?”
那人臉色頓時一變,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陸大人難不成還想殺人滅口?”
陸離淡淡道:“本官殺人便是殺人,未必就是爲了滅口,你有何價值讓本官滅你的口?”
“你!”
陸離不等他說話,直接道:“既然閣下對本官不滿,後面的事情閣下大可不必參與。你李家的事情,找你的主子去擺平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那人臉色頓變,怒道:“我李家也是流雲會十大家之一!”
陸離道:“從前流雲會一共有十三家。”
所以,以後就算變成九家又有什麼可奇怪的?難道沒有李家流雲會就不是流雲會了?
在座的衆人也有些忐忑起來,原本以爲這位陸大人既然剛剛接手蘇夢寒的產業,就算是爲了穩定局面也應該對他們這些元老放低一些姿態,沒想到他態度竟然如此強硬,彷彿完全不擔心流雲會就此分崩離析一般。
果然,陸離神色漠然的看着衆人道:“朝廷關心的是穩定,流雲會倒不倒跟朝廷沒什麼關係。難道流雲會沒了,各位就不用做生意,尋常百姓就不必買東西,商人就不會買東西麼?各位若覺得能以此要挾本官,那就請回吧。”
“陸大人。”蔡知府有些不安,他們是想要穩定局面,不是想要製造紛爭啊。
陸離道:“蔡大人怕什麼?我手中有流雲會四成的產業。說得再厲害,流雲會也不過是十個商戶組織起來的罷了,看起來嚇人實際也沒什麼。沒有了流雲會原本的十家商戶,難道這安明府,這東陵就沒有別家了?本官來之前,上雍絲綢商陳家表示很願意入主流雲會。”
坐在一邊的雲慕青笑道:“陸大人言重了,流雲會是我雲家的根基,雲某怎會願意讓流雲會自此瓦解?雲家一切聽憑大人吩咐。”
趙五爺微微眯眼,沉吟了片刻,也跟着道:“趙家也願意聽憑大人吩咐。”
有了兩人表態,其他人立刻也跟着表示一切聽大人吩咐。畢竟雲慕青說得沒錯,流雲會是他們的根基。若是就此讓給了別人,他們的家族以後只怕都會一蹶不振反倒是便宜了別人。既然這陸離接下了蘇家的產業,他總不會看着自己的銀子就此消失。以他戶部尚書的身份,想要扶持流雲會自然比別的人容易得多。只是,那些被蘇夢寒弄走的銀子若是找不回來,也是讓人心痛的想要嘔血啊。
如此一來,倒是讓那跟陸離嗆聲的李家主尷尬不已,臉色一陣青一陣紫。旁邊還有不少安明府本地的富商表示,他們也願意伸出援手幫忙。如果李家主真的對流雲會沒興趣的話,可以將手中的產業轉給他們。
一時間,大廳裡變得熱鬧無比。
那李家主終於忍不住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謝安瀾看着他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這位李家主只怕是將自己的分量看得太重了,又仗着有百里家撐腰纔敢不將陸離放在眼裡。不過這人大概也是真的不瞭解陸離,若是蘇夢寒還在,他當真敢如此不給蘇夢寒面子。
一個人的離去並沒有怎麼影響到大廳裡的氣氛,反倒是因爲陸離開了個頭,衆人紛紛開始發表自己的意見了。朝廷給予支援的銀兩畢竟不算多,而且這些錢是要還的。最後還是需要他們自己來解決問題。安明府的其他富商也表示對此很有興趣,不過這個興趣是需要拿更實際的東西來換的。陸離並沒有將流雲會十家變成二十家三十家的意思,事實上他覺得十家就已經太多了。如此鬆散的組織,若不是前些年蘇夢寒的鐵血手腕,會首這個位置根本就是看着風光實際上用處不大。如果是在雲慕青他爹做會首的時候,就算蘇夢寒想要弄走那麼多錢都不可能,那時候的流雲會首根本沒那麼大的權利。說起來,也是這些人自己給了蘇夢寒機會。
最後一屋子的人就之後的事宜,還有朝廷那些銀兩該如何支配調度吵了一個上午。商人重利,爲了自己的利益哪怕是一個銅板也能吵個天翻地覆。等到將這些人全部送走,謝安瀾都覺得一陣陣頭痛了。都說三個女人就能頂一個養鴨場,謝安瀾覺得男人也是不遑多讓。
嘆了口氣,謝安瀾依靠在扶手邊上輕揉着額頭。
陸離將她拉到自己身邊,擡手輕輕替她按壓着額邊的太陽穴,“跟你說了,我自己過來就行了。”
謝安瀾道:“我也沒想到這些人這麼能聒噪,不過你的脾氣竟然能忍得住?”
陸離道:“那是你沒有見過早朝上的場面。”朝堂上那些人吵起來也不比這些人好多少。總之就是一言不合就東拉西扯吵得人頭暈腦脹,跟這些商人不同那些人還次次引經據典,舌燦蓮花。實際上,真正需要解決的事情半點也沒有解決。所以陸離其實不愛上早朝,因爲這實在是一件浪費時間的事情。
謝安瀾忍不住在腦海中幻想出一大羣老頭子文縐縐地之乎者也,一羣武將擼起袖子對罵的場景,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來。
見她笑的開懷,陸離神色也緩和了一些。
門外,方信匆匆進來,沉聲道:“大人,百里岄到了。”
陸離臉色微沉,淡淡道:“人在哪兒?”
方信道:“剛進城,進了我們暫住的客棧。”
陸離臉色更加陰鬱起來了,倒不是因爲百里岄住到了他們的客棧,而是隻要想起百里岄陸大人就反射性的心理陰暗。這純粹是生理反應,就像是看到某個污穢的東西會生理性的噁心反胃一樣。
陸離道:“將剛纔那個人送過去給他吧。”
方信微微一愣,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只聽陸離淡淡道:“好好修理一番再送過去。”
方信這才瞭然,連忙拱手道:“是,大人。”
招惹了他們家大人,算姓李的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