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來就被她堵住了,雲鵬心裡也是苦不堪言。
雲鵬面上表情嚴肅又沉穩。
沈青桐看了他一眼,笑道:“王爺去衙門了!”
雲鵬的身份只是個侍衛,西陵越做的又不是偷偷摸摸暗中去勾結北魏方面的勾當,所以雖然雲鵬挑大樑的,當時真正以使節身份前往北魏的還是朝中正經有編制的官員。
那位官員去找西陵越覆命,然後進宮覲見皇帝了。
雲鵬要不是先回來送行李,這會兒自然也是要先去給西陵越覆命的,他當然知道這個時間西陵越不可能在府裡的。
王妃這麼拐彎抹角的……
雲鵬的嘴角隱晦的抽搐了一下,暗暗提了口氣,還是恭敬的拱手道:“屬下過去北魏的時候不湊巧,那陣子正趕上是北魏太后的死祭,北魏太子年後就去了太后的祖籍,重新整修陵寢,所以屬下等人就只見了北魏的攝政王!”
前幾天裴影夜纔剛出現在這帝京附近,沈青桐當然知道他在那期間不可能在北魏的國都之內。
她也不點破,倒是有些詫異的:“王爺當時不是交代你把人送給北魏的太子殿下嗎?那——”
既然她問了,雲鵬就不能不答,於是道:“人是交給了攝政王了。”
“哦?”這個跟西陵越的預期是有偏差的,沈青桐皺眉:“他怎麼說?”
“攝政王很感激殿下出面,幫他們拿下了朝中叛臣,親自休書致謝,同時還準備了豐厚的禮物讓轉呈陛下和咱們王爺。給王爺的禮物屬下直接帶回來了,王妃要過目嗎?”雲鵬道。
“那就算了,你交給柳氏處理就是!”沈青桐對那些東西不感興趣,只做漫不經心的問道:“那麼那個樑王,北魏的攝政王是怎麼處置的?”
“犯上作亂,本來就是抄家滅族的重罪,攝政王下令將其貶爲庶人,並且賜死了!”雲鵬道。
而有些事,將要發生的都不算秘密,他偷偷擡眸,拿眼角的餘光看了沈青桐一眼,然後再度開口,正色道:“北魏的攝政王十分感激陛下和咱們王爺的援手,已經遞交了國書,呈送陛下,近期——他應該會親自過來,一則當面跟陛下道謝二來——大約也是個示好的意思!”
前面的二十多年,兩國的邊境上一直斷斷續續的不太平,這一次,如果真能借着這個契機,徹底的化干戈爲玉帛,彼此握手言和,倒也是不錯的。
只是這個消息來得還是有些突然,沈青桐不由的微愣。
她擡頭,看向了雲鵬。
雲鵬道:“北魏朝中一直都是這樣,因爲這些年攝政王的勢力根深蒂固,而當時又是趕在他要登基爲帝的時候太子纔回朝……雖然按理來說,北魏太子纔是皇室正統,可是攝政王的擁護者卻並不服氣,這幾年雙方一直都在較勁。也就是因爲這樣,北魏太子也一直沒有登基。他們雙方,現在說是各自爲政的,所以——攝政王的行蹤,其實是不受到太子支配的!”
所以,大越這邊,他也纔可以說來就來。
“原來如此!”沈青桐略略頷首,有所了悟,心裡同時卻不免琢磨起裴影夜有關的事情來了。
西陵越說,之前皇帝和裴影夜之間早就有書信往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這一次,裴影夜藉故避開大越的使臣不見,故意給攝政王創造了和大越交好的機會的話……
那麼,北魏攝政王這一次的行程就極有可能也是在他的計劃之中的。
是他故意把那個人引到大越來的嗎?
如果他跟皇帝之間真的有來往的話,那麼這一次攝政王前來——
可能就沒那麼容易全身而退了吧?
所以,之前他現身京城附近,難道就是爲了秘密來拜訪皇帝的嗎?
這麼想,倒是能解釋的了和他所作所爲有關的一切線索了,只是——
事情的真相真是這樣子的嗎?
沈青桐想着,就不免失神。
雲鵬見她走神,等了片刻,就是着開口道:“王妃?您還有別的什麼吩咐嗎?如果沒事的話,那屬下就先行告退了。”
“哦!”沈青桐的思緒被打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沒什麼事了,你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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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下告退!”雲鵬拱手退下。
蒹葭端了點心過來,放在桌子上:“北魏的攝政王要來嗎?奴婢之前有聽過傳說,據說那個人長的身材魁梧又滿臉兇相,很可怕的!”
沈青桐對這個人的長相倒是不怎麼感興趣,忍俊不禁道:“你聽誰說的?”
“以前在將軍府的時候,負責採買的陳二很好打聽這些,他說是聽去北魏做生意的貨商說的。”蒹葭道:“那個人,連北魏的皇帝陛下都怕他呢,想想也應該是個十分利害的人物。”
蒹葭的思維簡單,在她的印象裡,皇帝大概都是像大越的這位皇帝陛下一樣,威嚴十足,高高在上。
而北魏的攝政王,卻是位能凌駕於帝王之上的人物?想想就覺得不是什麼善類吧。
沈青桐也懶得跟她細說什麼。
剛好佩蘭過來給紅眉添水,也跟着開口道:“那位攝政王的長相奴婢倒是不確定,不過之前有和大老爺偶爾派遣回京的信使聊過,據說北魏的這位攝政王手腕是相當了得的,只是有些過分的偏好顏色了。”
蒹葭也來了興致:“這麼說的?位高權重的親王,就算妻妾成羣也不爲過吧?”
佩蘭就有點尷尬了,不好意思的看了沈青桐一眼,見沈青桐並沒有在意,這才又開口說道:“據說他連北魏皇帝的妃子都不放過呢。早幾年,北魏的宮廷新進了一批姿色不俗的舞娘,其中有一個被北魏的皇帝納了,後來沒沒幾個月就暴病而亡了,可是沒多多久,就有人發現攝政王新納的一房小妾和之前暴斃的妃子極爲相像呢,都說是攝政王使手段從宮裡偷出來的。”
蒹葭暗暗咂舌:“也許就只是長得像呢。”
“不是的!”佩蘭搖頭:“是那個女子不甘心被霸佔,假意屈從,後來趁着一次宮中宴會的機會跟着混進來宮裡,大庭廣衆的喊冤,道是攝政王色迷心竅,強佔了她。據說那天滿朝文武在場,鬧了很大的笑話呢!”
這種事,發生在私底下就算了。
可雙方但是人是皇帝和攝政王,又鬧到了大庭廣衆之下,這簡直就是北魏王庭裡的一場天大的笑話。
“還有這種事啊?”蒹葭唏噓不已:“那後來呢?北魏的皇帝——”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可是比戴綠帽子更叫人難以接受的。
“又不是光彩的事!”佩蘭道:“北魏皇帝要是追究了,那不就等於是當衆承認被攝政王霸佔了女人,戴了綠帽子嗎?何況他本身又是受制攝政王的。”
沈青桐只是聽着,一直的沒做聲。
這會兒就連木槿都忍不住的湊了過來道:“那最後呢?那個女人……”
“能得什麼好下場?”佩蘭的臉色微微的變了,“都說那位攝政王最是殘暴,翻臉無情的,那女子被他活生生的剝下了人皮,丟到了獵犬羣裡去了。那件事,明明是有貓膩的,可是最後就是不了了之,再沒有人敢提了。”
蒹葭的膽子小,忍不住的就微微的白了臉:“真可憐……”
“這也只是其一罷了。”佩蘭道:“據說這位攝政王強搶民女的事情都少做,只是他位高權重,在北魏朝中又是隻手遮天的,就沒人能管,最後都只能含糊着作罷了!”
幾個丫頭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
沈青桐對這事兒沒多少興趣,就也沒再用心去聽。
這天之後,西陵越禮部方面果然很快就收到皇帝的口諭,開始着手準備迎接北魏攝政王進京的有關事宜了。
沈青桐這陣子沒什麼事,自從被西陵越強行帶回來之後她心裡就一直都有點生悶氣,所以也就什麼精神管別的,大有點兒混日子的意思。
一晃大半個月,最近這幾天木槿和佩蘭背地裡就開始嘀嘀咕咕的了,有時候躲在角落裡小聲的說話,又會來偷瞄沈青桐。
沈青桐本來也沒當回事,但是這天剛從花園裡散步回來,進門就見那倆丫頭又湊在一起嘀咕什麼,間或的還指指點點的。
沈青桐忍不住的問道:“你們做什麼呢?這兩天怎麼都偷偷摸摸,陰陽怪氣的?”
兩個丫頭本來正在小聲的說話呢,都沒察覺她回來,驟然聽到她的聲音,就是被嚇了一跳,心虛是的趕緊道:“沒!沒什麼!”
這話說着,卻也不走,還是站在一起,私底下互相不斷的交換神色。
沈青桐起初也沒當回事,走到桌旁自己倒了杯水,不經意的一擡頭,就見那倆丫頭還是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不斷的在推諉什麼。
“到底什麼事兒?有話直說!”沈青桐就不太喜歡拐彎抹角。
木槿又推了佩蘭一下。
佩蘭雖然只比木槿大一歲,但是她以前是跟着大夫人的,經歷的事情要比木槿多,所以相對的臉皮也沒那麼薄。
猶豫了一下,佩蘭還是挪過來,面色有些不自在的小心翼翼的問道:“王妃,最近晚上一直都宿在這啊!”
沈青桐聽見這事兒就氣悶,臉色瞬間就不怎麼好看了。
西陵越每天都來,不是瞎子都看得到!
她也懶得答應。
佩蘭還是有點糾結,捏着衣角又再掙扎會兒,方纔繼續試探着開口:“那……王妃您最近是不是跟王爺說說……讓……讓他節制一些!”
沈青桐也沒多想,就是乍一聽,覺得這話怪怪的——
我讓他幹嘛幹嘛?這丫頭是吃錯藥了吧?天下這麼大,哪裡輪得着我去讓他怎麼樣的?
沈青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低頭喝了口水。
佩蘭也是臉憋得通紅,見她還是沒事人似的就急了,於是也豁出去了,脫口強調道:“奴婢是說房事!”
沈青桐一口剛含進嘴裡,聞言就直接噴了,吐了自己和佩蘭一身。
“哎!王妃!”木槿趕緊衝過來,兩個人,一個幫她拍背,一個拿帕子給她擦衣裳上的水漬。
“王妃,您沒嗆着吧?”木槿擔憂的道。
沈青桐這會兒臉都給了,可是對着倆丫頭,卻不知道說啥。
佩蘭說完,其實三個人就集體的尷尬了。
沈青桐的面色糾結。
木槿看在眼裡,就忍不住的道:“王妃您的小日子這次有拖了十幾天都沒來吧?要不要……叫大夫過來診一診,奴婢是想着……”
畢竟王爺最近挺有病的,一天不落的往這邊跑啊,幾個丫頭雖然不敢聽他的牆角,但是早上過來收拾換牀單的時候——
她們眼睛都沒瞎啊。
沈青桐的小日子本來都是挺準時的,偏偏這次回府之後就再沒來過,算日子,眼見着就過了快十天了,倆丫頭又都沒經歷過這種事,只是一知半解的,再想想她們家王爺那沒輕沒重的,就實在是不能不開口了。
沈青桐哪裡想到爲了她的小日子,這倆丫頭心裡會唱了這麼一出大戲,頓時也就尷尬了。
她拿了帕子擦嘴。
佩蘭擔憂的道:“王爺他老是沒輕沒重的……”
牀上的事兒她們沒看見就不多說了,可是木槿親眼所見,沈青桐可是被他在馬車上直接撂倒過的。
以前的時候,摔就摔了,反正那是他媳婦,又不用別人心疼,可是現在——
萬一沈青桐有了,再被他摔一次,那就非得要釀成人間慘劇不成。
木槿死死的捏着手裡的帕子,越想越是不放心,緊張的道:“王妃,還是找大夫先過來診脈確認下吧!”
說着,就要往外走。
沈青桐一把把她拽回來,即使再尷尬,也只能是打馬虎眼道:“應該不是的!上回我在外面的那兩天,受了點兒涼。”
“可是——”事關人命,在這件事上,倆丫頭還是很謹慎的。
沈青桐只能硬着頭皮繼續道:“要真是有了,不是都還會有些別的症狀嗎?我這什麼感覺也沒有呢。還是別一驚一乍的了,本來這王府就有無數的人盯着,容易招惹是非。”
西陵越現在膝下無子,不僅是陸賢妃十分在意他府裡,就連陳皇后和東宮太子都眼巴巴的盯着呢,如果真是謊報了軍情,也的確是指不定就會惹出什麼風波來了。
兩個丫頭互相對望一眼。
沈青桐感激拍着肚皮保證:“真的沒有!”
木槿趕緊按下她的手,不滿的嘟囔道:“不找大夫就先不找大夫,可是王妃您也被打啊,這萬一要是有了呢?”
說着,就還是滿臉狐疑不信任的盯着她的肚子打量。
沈青桐知道多說無益,乾脆就閉嘴了。
還好西陵越那臭脾氣,丫頭們都不敢近他的身,更別提主動和他搭訕說話了,要不然這事兒指定不能這麼完。
沈青桐就是不讓找大夫,倆丫頭也不好自作主張,只是接下來的日子裡,只要西陵越過來,倆人看他的眼神就都跟防賊一樣。
沈青桐十分的頭疼。
好在她倆都不敢往西陵越跟前湊,而西陵越又是眼高於頂,不會主動去注意她的貼身丫頭是不是鬼鬼祟祟的,倒是暫時的相安無事。
轉眼又是十多天,沈青桐的小日子一直沒來,但是她是真的沒有出現任何孕婦會有的其他症狀,倆丫頭每天都還是提心吊膽的。
北魏方面,攝政王來訪的日子大致的定在了四月初。
三月十七,是陸賢妃的生辰。
陸賢妃雖然已在妃位上了,在宮裡地位穩固,但是畢竟不是很得寵,並且今年她四十二歲,又不是整壽,再加上宮裡要準備迎接北魏使團的大事,也不怎麼顧得上,所以她今年的生辰就沒有大辦。
只是不大辦歸着不大辦,這個生辰卻總是要正經過的。
最起碼——
自己人得過去拜壽,順帶着一起吃個團圓飯的。
西陵越要去衙門,一早上朝之後就沒回來,沈青桐這天也沒貪睡,天亮了就帶着準備好的禮物出門了。
柳雪意最近的心情不好,臉色看上去也顯得分外憔悴。
沈青桐雖然還是和以前一樣,看着單薄又有點瘦弱的模樣,但是和她站在一起,高下立判。
“王妃!”柳雪意早來一步,屈膝行禮。
沈青桐徑自走過去,稍稍側目看了她一眼,故意的道:“看着氣色不太好,你是不舒服嗎?”
柳雪意咬着牙纔沒叫自己發作,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道:“不勞王妃親問,沒什麼事,就是昨兒個夜裡沒太睡好!”
沈青桐本來就從來不把她看在眼裡,而這種看不上,她又不屑於隱藏,總是當面表現出來,再就沒看她一眼,直接出門上了馬車。
她就是不屑於和柳雪意做表面功夫,也不邀她同行,是以雖然只有兩個人出門,周管家那裡還是備了兩輛馬車。
侍衛護衛着馬車緩緩出了巷子,抵達宮門外的時候時間尚早。
沈青桐和柳雪意彼此也不說話,一前一後的上了轎子。
不過這陣子剛好趕上從御花園通往永寧宮的那段路在重新鋪設,沒辦法行人,擡轎子的小太監就在連貫一處人工湖面的橋頭上停了下來。
“王妃,側妃娘娘,真是對不住,往賢妃娘娘宮裡去的那條路正在重修,這會兒走不了人,要過去,最近的路就是從這橋上走了,可是這橋面太窄,也不過不了轎子,兩位娘娘受累,您看……”小太監不好意思的道。
木槿問道:“這還有多遠?”
“過了橋,右拐,走到盡頭去,就能看到永寧宮了!”小太監道:“奴才給王妃引路!”
沈青桐擡眸看了眼。
那湖面上是個拱橋,一眼看去,卻是見不到對面的。
柳雪意沒什麼精神,上前一步道:“我認得路的!”
最近她仍是每天進宮來的,這兩天往來的時候都走得這座橋。
沈青桐於是就對那小太監道:“那就不用你引路了,我們自己過去!”
“是!王妃慢走!”小太監也不勉強,揮揮手,帶人擡着轎子先走了。
沈青桐舉步上橋。
柳雪意低着頭,規規矩矩的跟在後面。
卻不想,剛走到拱橋的最高處,沈青桐一擡頭,就見對岸的太子妃衛涪陵正帶了幾個婢女在那附近徘徊。
青青頤指氣使的指着幾個人道:“都仔細的找找,再沒有的話,就再往回找,也就這麼幾步路,也不可能掉在別的地方。”
彼時,衛涪陵似乎也是聽見了這邊的腳步聲。
她回頭,就也看到了沈青桐。
沈青桐倒是一點也沒意外會在這裡遇到她,只是馬上就想起一月之前她送過去的帖子了。
“太子妃嫂嫂!”沈青桐不動聲色,微微一笑,就主動舉步下了橋,迎上去,“這麼巧,嫂嫂今天也進宮來了!”
“我最近身子纔剛大好,趁着今天天氣也好,就過來看望母后的!”衛涪陵道,見她在打量青青等人,就主動的解釋道:“掉了個耳環!”
說着,手指撫過耳垂,果然是有一隻耳環不見了。
衛涪陵又再看向了沈青桐道:“賢妃娘娘今天生辰,你們是進宮來賀壽的吧?要不你們先去,本宮過來的時候聽說陸夫人帶着陸小姐也都來了呢!”
陸嘉兒?!
沈青桐對這事兒倒是不怎麼關心,卻是跟在她身邊的柳雪意,顯而易見的微微變了臉色,心裡瞬間升騰起極大的危機感。
她用力的掐了下手指,很細微的小動作,已然是被衛涪陵盡收眼底。
衛涪陵不動神色,眼底笑意卻微微深刻幾分,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