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麼了這是?”莊嬪有點發懵,反應不過來。
臨川公主道:“沒什麼,就是昨天在東宮裡和三嫂嫂遇見了,她很關心我,我出了事,怕她跟着擔心,母妃就讓唐嬤嬤去一趟吧,幫我傳個信!”
莊嬪是從沒想過女兒會對她撒謊的,沉吟道:“你是說沈氏嗎?那丫頭平時看着不大懂事,跟誰都不親近,你怎麼倒是跟她走得近了?”
臨川公主心裡暗暗着急,面上卻只能竭盡全力的保持冷靜,敷衍着笑道:“會嗎?我覺得小嫂嫂的人很好呢。”
莊嬪又看她一眼,總歸失而復得,見着她安然無事,心裡總是歡喜的,就握了握她的手道:“好了我知道了,這就吩咐唐嬤嬤去走一趟,你趕緊的沐浴更衣,昨兒個的事驚動了你父皇,您趕緊拾掇一下,母妃陪你過去向你父皇請罪,省得他擔心了!”
“好!”臨川公主見她答應了,也就稍稍放心,爽快的點點頭。
莊嬪吩咐了宮女好生伺候,自己就先轉身出去了。
因爲太子和昭王之間不合,朝堂之上又鬥得如火如荼,莊嬪不想站隊,誠然,以她們母女的身份,也沒有站隊的資格,所以她也儘量不想讓太子的人察覺她是和昭王府走的近些,出去吩咐唐嬤嬤改裝了之後,很是低調的出了趟宮。
唐嬤嬤換了衣裳,帶着莊嬪的腰牌,對宮門的守衛只說是出宮去看她侄子家裡新生的娃娃,就坐着輛簡陋的馬車去了昭王府。
西陵越這一天名義上是在衙門辦公,實際上沈青桐下落不明,他壓根就沒那心思,一大早去上朝,回來去了衙門,把房門一關就從暗道裡出來,又折回了王府,這會兒正一個人坐在書房裡,臉上烏雲密佈。
管家聽了唐嬤嬤的來意,也是覺得莊嬪和臨川公主特意叫人往他們府邸裡送信有點不對勁。
他本來有點怵去見西陵越的,卻也不得不硬着頭皮過去敲門。
“進來!”西陵越的聲音明顯就能聽出來情緒。
周管家僵硬着一張臉,擡手推開了房門,又側身讓了唐嬤嬤進來道:“王爺,莊嬪娘娘差人過來,說是要求見咱們王妃!”
唐嬤嬤本來也是納悶呢——
她說的很清楚了,是奉了莊嬪和臨川公主的命令,過來求見昭王妃的,可是王府的管家卻直接把她帶到了昭王殿下的書房?
這不是坑人嗎?
唐嬤嬤這會兒是渾身的肌肉緊繃,頭也不敢擡,進門就直接跪下了:“奴婢見過王爺!”
西陵越坐在案後,擡眸看過來。
那一眼的目光,縱然唐嬤嬤沒有擡頭看,也是覺得如芒在背。
“有事兒?”西陵越道。
“啊!”唐嬤嬤再也不敢亂想,趕緊的定了心思道,索性就一股腦兒把話都說完了:“昨夜咱們公主殿下在太子殿下府上險些被刺客傷着,幸虧祖宗保佑,人終於被尋回來了,公主說王妃娘娘對她特別關照,怕娘娘爲了這事兒擔心,所以就讓奴婢過來知會一聲,公主無恙,請王爺和王妃都放心!”
西陵越靠坐在椅子上沒動,眸光卻是微微一凝。
周管家聽到這裡,也恍然明白了些什麼,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急切的上前一步,追問道:“公主脫險了?是在哪兒找到的?”
這昭王府到底怎麼回事?主子是萬年不變的一個樣,從始至終,喘出來的氣體都是冷的,這管家又一會兒一個樣,老大一把年紀了,都沒個定性?
唐嬤嬤心中腹議,卻也還是不敢分心,如實把臨川公主獲救的經過都詳細的說了。
那整個過程她都有親見,所以細節都記得很清楚。
西陵越倒是難得有那個閒心聽她一字不落的都說完了,唐嬤嬤其實一直準備他中途趕人的,這樣硬着頭皮把事情都交代完了,也覺得好神奇,今天的昭王殿下怎麼就真麼平易近人了呢?
她說完,也還是納悶的使勁低着頭。
西陵越沒做聲。
周管家看了眼他的臉色,道:“王妃這會兒在歇午覺,嬤嬤還要過去嗎?”
反正話都傳到了,唐嬤嬤的任務也完成了,她是一刻也不想在這王府裡多留的,直接拒絕道:“王妃娘娘休息要緊,奴婢也要趕着回宮覆命,還是不打擾了!”
“那好!我送嬤嬤出去!”周管家和氣的道。
唐嬤嬤爬起來,他又彬彬有禮的親自把人送了出去。
這時候,雲翼已經扒着門框摳了半天的門了,一直都是眼睛眨呀眨的不說話,這時候就擡起眼睛,眼神期期艾艾的看着遠處案後的西陵越。
西陵越今天的脾氣奇差無比,當即就是吹鬍子瞪眼:“你聾了?還不去?”
雲翼本來還有點擔心他未必會讓自己去,這時候捱了罵,登時就眉飛色舞了起來,一挑三尺高,轉身狂躥而去。
周管家剛把唐嬤嬤送出了院子,轉身回來的時候就見一團深藍色的風暴從眼前一刮而過。
他冷的打了個哆嗦,然後順便理了理被風帶亂的頭髮,這才又正色走到了西陵越的書房門口道:“王爺,雲鵬……”
照木槿和蒹葭的說法,雲鵬是被沈青桐指派去找臨川公主,然後就跟着臨川公主一起失蹤了。
這樣一來,臨川公主的這個信傳的就有待考究了。
西陵越的心情不好,就懶得說話,只冷着臉回了句:“雲翼去了!”
周管家自然不會留在這裡找不自在,低頭關上門就退了出去。
雲翼的動作很快,去的時間並不是太長,就在之前禁軍發現臨川公主的那個柴草堆裡頭把奄奄一息的雲鵬給扒拉出來,扛了回來。
雖然那院子離着東宮很近,但是臨川公主找到之後,所有人就都放鬆了警惕,不管是宮裡的禁軍還是東宮的侍衛,已經全部都撤了,所以雲翼的行動很順利。
雲鵬身上的傷口不計其數,但是對他而言,卻不過都是皮外傷而已,而且他有隨身帶着金瘡藥,藏來之後就大致的包紮止血了,所以並不算很嚴重,最糟糕的是腹部有一處劍傷,幾乎整個貫穿,就算用金瘡藥止血都沒能完全的止住。
起初他帶臨川公主藏在那宅子裡,要躲避刺客的餘黨和太子的人,不敢聲張,一直熬到東宮的客人散盡,卻因爲長時間的失血,失去了行動的能力,想走也走不了了。
雲翼把他扒拉出來,在回來的馬車上就先簡單的又幫他把傷口都清洗了重新上藥,然後又餵了他一粒能暫時提神和補充體力的藥丸。
兩個人,十幾歲就跟着西陵越了,這麼多年,經歷無數險局,各自都有過九死一生的經歷,但是這樣的情形也屬少見。
就是雲翼,也不敢大意。
待到馬車在王府的i後巷停下里,他小心的把雲鵬抱下來。
“翼哥!”小廝開門出來接應。
“叫大夫來!”雲翼道,抱着人就大步往裡走。
“去……見王爺!”雲鵬卻是強打精神,這樣說。
雲翼腳下的步子一頓,低頭看了雲鵬一眼。
他們兩個情如兄弟,彼此間的默契並非一般人可比。
雲翼什麼也沒問,隨後腳下方向一轉,就直接抱着他去了前院西陵越的書房。
開門前,他把雲鵬放下。
雲鵬按着傷口,雖然努力的不想露出頹勢,卻也還是佝僂着腰身,根本就挺不直脊背。
“王爺!”於是他也不勉強行禮了。
西陵越擰眉看了他一眼,起身,擡手指了下外間的美人榻。
雲翼把雲鵬扶過去坐下。
西陵越也跟過去。
雲鵬並沒有逞強。
西陵越雖然早就想到他肯定是出事了,但是真看到他的傷勢的時候也還是有些意外的。
“是誰傷了你?”他問。
雖然已經得到消息,東宮發現了六具身份不明的刺客屍體,但是雲鵬既然有能力殺了那些人——
就算也是被他們所傷,當時他其實也完全可以帶着臨川公主回到衆人的視線之內,如果不是被逼急了,絕對犯不着往死衚衕裡鑽的。
“有人抓了臨川公主,想要引王妃過去,他們的目標應該是王妃沒錯。我本來以爲會是太子或者常貴妃的人,王妃讓我過去看看,我沒多想,就想順手把公主帶出來,沒想到……是屬下大意了!”雲鵬道,這會兒他沒什麼力氣,說話明顯有點底氣不足,卻也還是儘量的不讓自己的語氣斷斷續續,“那幾個人,都是身手不俗,絕對不是普通的侍衛或者家奴,就算不是死士,最不濟也該是有人高價僱傭的江湖殺手!”
“哦?”西陵越聽了笑話一樣的冷笑一聲:“就爲了對付本王那區區的一個王妃?他們這是得要多心虛?”
動用了這麼強悍的力量去圍追堵截一個沈青桐?
這還真是下了血本了。
雲鵬有些慚愧的垂了下眼睛。
雲翼在旁邊急了半天,這時候終於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裳,小聲的道:“王妃丟了!”
“什麼?”雲鵬大驚,一下子就要跳起來,但是牽扯到了傷口,就痛苦的抱住了腹部,又跌坐回了榻上。
雲翼一臉無措加無辜的表情。
西陵越簡直想把他掐死,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雲翼脖子一縮,就烏龜一樣的再不敢伸出來了。
雲鵬緩了口氣,再擡頭的時候,滿臉就都是疼出來的冷汗,他咬咬牙,還是保持冷靜的說道:“王爺,那些人……”
“八成是衛涪陵!”西陵越打斷他的話,語氣卻是甚爲篤定。
他的面孔上,呈現出一種森冷到了骨子裡的冰涼的表情:“太子再無能,東宮的後院也是他的地盤,外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混進去他的府邸裡唐兒光之搞鬼也沒那麼容易,除了衛涪陵,不會有別人!”
“她手上還有殺手?”雲鵬卻有點想不通。
西陵越看他一眼,冷笑:“只有齊崇纔會自欺欺人的把她當成人畜無害的弱質女流,她的底細,你不知道?”
雲鵬不是不知道衛涪陵是什麼樣的人,只是怎麼都想不通,她爲什麼要這樣的針對沈青桐:“當時那那幾個,直接下的就是殺手,她要做什麼?對王妃,她難道是……”
要殺人嗎?
直接對沈青桐下殺手?他們之間,何來如此大的仇怨啊?
“她的動機不重要,重要的是……”西陵越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說着,語氣一頓,然後就字字森然的由脣舌間迸射出來:“她做了!”
既然做了,那麼就要承擔後果和付出代價!
說完,他也沒等雲鵬再接茬,直接又是話鋒一轉,繼續道:“剛纔話只說到一半,你那邊究竟是怎麼回事?本王這邊得到的消息,是陳氏的院子裡還離奇死了一個女刺客,她也是衝着沈青桐去的。”
“啊?”這些事,雲鵬是不知道的。
“有人脅迫陳婉菱,利用她引走了沈青桐!”西陵越索性解釋的更清楚一些。
雲鵬仔細的想了想,不由的又是驀然心驚:“昨夜,要對王妃下手的,其實有兩撥人!”
又在心裡把事發的經過都貫穿了一遍,雲鵬也是心驚:“怪不得,當時屬下和那幾個人交手之後,暗處才突然又有兩個人現身,想要趁火打劫。我原還奇怪,他們既然是同黨,又有實力困住我當場剿殺,又爲什麼等着看同伴死了才下手,原來……他們不是一夥的!”
“是啊!”整個事情這樣才貫通起來,西陵越的脣角帶着玩味的冰冷笑容:“本王對衛涪陵做的事,一點興趣也沒有,現在的關鍵是……另外的一批人,又是誰派出來的?”
雲鵬不由的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還好,當時他沒逞能,沒落到對方的手裡,否則,如果對方的目標是針對昭王府的,還不定要利用他做什麼文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