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老夫人的性情,根本就不可能會管這事兒,現在她主動露面了,必有貓膩。
三夫人心裡下意識的就是一陣緊張,趕忙道:“定國公府的人來者不善,他家那老夫人又是不講道理的,母親您就不要去跟着生氣了,這件事兒媳會處理妥當的。”
“他們定國公府要找軟柿子捏,那也要看清楚了人家!”老夫人冷冷的道,直接不由分說的上了車。
“母親我陪你去!”三夫人趕緊跟上,卻被方媽媽擋了一下。
車裡老夫人的聲音還是冷冰冰的道:“不用了!”
“三夫人請回吧!最近大夫人不怎麼管事了,這臘月裡事情多,還要您幫着打點呢!”方媽媽客客氣氣的陪了個笑臉,跟着老夫人一起上了車。
三夫人心急如焚,但是她瞭解老夫人的脾氣,就再不敢跟了,眼見着馬車出了巷子,她便在門口扯着脖子焦躁的張望。
“夫人,這大冷天的,先進去吧,老夫人的性子您還不瞭解嗎?她不吃虧的!”她身邊心腹劉媽媽道。
“話是這麼說,可我怎麼總覺得是要壞事!”三夫人喃喃道,眉心擰成了疙瘩,突然扭頭道:“這中間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了,你快去打聽打聽!”
“好!”劉媽媽點頭,先扶着她進了府門。
老夫人院子裡的消息還是一問就能問出來的,無非就是一大早韓姨娘去哭訴求情了,然後是昭王府來了個侍衛,進去和老夫人說了兩句話,再至於那屋子裡具體都發生了事,或是誰都說了什麼話,這些具體的就鐵定問不出來了。
“夫人也別太擔心了,老夫人從來就看不上府裡的姨娘和那些庶出的東西,韓姨娘可說不動她,她大概只是不捨氣讓咱們這麼被陳家壓制欺負,這才親自出面的吧。”劉媽媽揣摩道,遞了杯茶過去。
“但願吧!”三夫人嘆了口氣,低頭喝茶。
誠然,她是怎麼都不會把昭王府來人和沈青羽母女聯繫上的,這麼想想,倒是也稍稍的安心了。
這邊往宮裡去的馬車上,老夫人也是沉着臉,一籌莫展,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拜帖,八字貼和禮單。
方媽媽挪過去,也是盯着桌上的東西道:“那顧家公子和三小姐的八字合帖都拿來了,這肯定不能是臨時起意,而且韓姨娘那樣的人,又哪兒來的臉面讓昭王殿下替她們母女出面?這麼看來她的話倒是真的了。”
老夫人大抵也是這麼個想法,聞言,還是嘆氣道:“三丫頭的事情好辦,那個姓顧的後生我看着也是不錯,如果他來年能考個功名,大小謀個差事,三丫頭一個庶出的,嫁了誰不是一樣的,只是這……”
說着,他又抽出那份西陵越的名帖出來,憂慮道:“我在想昭王讓我管束桐丫頭,到底是不是那個意思?”
她擡眸,看向方媽媽。
主僕兩個都是神色凝重。
方媽媽嘆了口氣道:“如今大小姐和三小姐的情況明顯都更不合適,這也是矮子裡頭挑高個兒了吧。”
這麼一說,她倒是有點同情那位昭王殿下,畢竟——
之前老夫人壽宴上鬧了一場,沈青桐那名聲也是……
“大位之爭,最需要的就是手握兵權的朝臣的支持。”老夫人道,語氣莫名帶了幾分諷刺,“他未必看得上二丫頭,卻也不得不屈就,定國公是鐵定支持太子的,這時候太子又和清荷出了那事兒,明顯也有拉攏咱們的意思,如果咱們家不能保持中立,昭王也不能看着連咱們也入了太子的陣營。”
這樣,其實很好就能解釋的通西陵越爲什麼連沈青桐的名聲都不在乎了。
軍國大事的事情,方媽媽懂得不多,便不多言了。
“最不願意擡舉的人,最後卻偏偏……唉!”半晌,老夫人突然苦澀的露出一個笑容,眼底卻莫名閃過些厲色。
方媽媽也跟着垂頭喪氣,苦笑道:“這都是命吧!”
是命吧!是二老爺在天有靈,護着他的女兒的吧?否則明明是老夫人和大夫人處心積慮替大小姐鋪的路,怎麼最後卻挪到了二小姐的腳下了?
有時候方媽媽也會覺得老夫人對沈青桐實在太不公平了,畢竟凡也不是她的錯,現在反而覺得如果真是西陵越選中了沈青桐,未必不是件好事。
馬車一路前行,去到宮門外停下。
方媽媽剛扶着老夫人的手下了車,後面定國公府的馬車也跟着到了。
幾個丫鬟婆子擁簇着陳老夫人從車上下來,她一擡頭,看到老夫人,當即就是臉色一沉,不悅的道:“怎麼是你來了?”
“是老姐姐你下的帖子相約,若是讓家裡小輩的來,那不是打你的臉嗎?”老夫人面無表情,冷冷的頂回去。
沈慵在西北軍中地位很高,讓她在任何人面前腰板都挺得筆直。
陳老夫人被她噎得胸口一悶,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了起來,剛要再說話,皇后宮裡過來接人的古嬤嬤已經不動聲色的趕緊快步迎上來,笑道:“兩位老夫人都到了啊,皇后娘娘等着呢,請兩位快上轎吧!”
老夫人的脾氣壓得住,當即就從容的轉身鑽進了轎子裡。
陳老夫人盯着她背影的眼神尖銳惡毒,恨不能在她背上戳出兩個窟窿來。
“老夫人,上轎吧!”古嬤嬤道,親自扶着她上了轎子。
轎簾落下的一瞬間,古嬤嬤卻是輕輕的嘆了口氣——
這兩位老夫人的脾氣在京城的命婦圈子裡可是出了名的,一個硬氣,一個刁鑽,這次這麼針尖對麥芒的一碰……
今天皇后宮中的這場會晤,看來是註定了不會愉快了。
“起轎!走吧!”飛快的收攝心神,古嬤嬤甩了甩手裡帕子。
兩頂轎子被內侍擡着,穩穩的朝鳳鳴宮的方向行去,彼時陳皇后剛用過早膳,漱了口正坐在正殿裡喝茶順便等着兩家的人過來,外面卻見儀仗逶迤,穿着一身暗褐色黃金雲紋八幅鳳尾裙的陸賢妃含笑而至。
她明明已經傳話下去免了一早的請安了,這個陸賢妃現在登門?
陳皇后心裡立刻有了想法,不由的微微提了口氣。
“臣妾給姐姐請安來了!”陸賢妃笑吟吟的已經舉步跨過門檻,朝着陳皇后盈盈一拜。
陳皇后收拾了散亂的思緒,臉上也瞬間掛了笑容,道:“我今兒個一早不太說服,不是傳話免了你們的禮數了,你也不嫌麻煩?還往我這跑?”
雖然已經認定這人是來攪局的,但是逢場作戲,兩人都是個中高手,而且二十餘年之間交鋒無數次,誰應付起誰來都是遊刃有餘的,所以這會兒陳皇后一笑,也是一派自然,親姐妹之間也不過如此了。
“可不就是因爲天天見了,偶爾一天不叫我過來,我還渾身不自在呢!”陸賢妃笑道,走過去。
陳皇后心裡着急,正要以身體不適爲由打發了她,陸賢妃已經走過去,招招手。
她的宮婢端着一盅東西呈上,陸賢妃笑道:“聽說姐姐昨夜染了風寒,我就讓廚房熬了一碗湯,驅寒暖胃是最好的,趁熱,您快用些?”
說着,她就親自端起玉碗和銀湯匙往碗裡盛湯。
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陳皇后一擡頭,宮外兩頂轎子已經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