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慕嫣然這個嫡姐來了也就算了,然後楚清菱出言相助,慕流蘇請人喝一盞茶也在情理之中,偏生這個該死的沈芝韻也來了。
所謂空穴不來風,今日李玉竹這事兒,分明就是因爲沈芝韻而起,慕嫣然居然還讓沈芝韻這個女人與慕流蘇坐到了一處,初一暗中完嚥了一口唾沫,心中已經可惜猜想出來自家主子如今的心靜如何了。
慕流蘇對沈芝韻倒是覺得無甚,畢竟先前她在水雲居的時候就已經和沈芝韻攤牌過了,加上方纔沈芝韻沒有反駁李玉竹的話,當年承認她對自己起了心思,想來也是知曉這件親事兒估計是會生了變數的。
至於慕嫣然對沈芝韻這突然改觀的態度,她自然也是知曉自家姐姐昨兒和自己討論的斷袖之癖,估摸着當真是害怕自己染了龍陽之好,所以纔想藉着自己與沈芝韻之間的親事讓自己醒悟過來。
可是她確實是個女扮男裝的女子,無論如何,也不能娶了沈芝韻的,慕嫣然這門心思,到最後,總歸還是得白費了的。
如今。她既然願意折騰,那便由着她折騰吧,左右爹爹也快歸京了,等爹爹回來,解決了將軍府上的那一堆糟心事兒,再與他商量商量看什麼時候告訴慕嫣然這件事兒。
沈芝韻被慕嫣然這般熱情的拉着坐下,心中也是有幾分詫異的,水雲居她對慕嫣然的姿態雖然已經放到了最低,但是慕嫣然素來是個寵愛自家弟弟的人,想來這種事情應該會與慕流蘇商量些許的。
怎麼如今瞧着,慕嫣然似乎沒有太過在意慕流蘇的想法,反而倒像是頗爲急切的希望慕流蘇接受了自己一般。
心中雖然覺得慕嫣然如今的舉動有些讓人匪夷所思,但是畢竟對自己只有好處沒有好處,沈芝韻也就坦然接受了,轉首朝着慕嫣然微微笑道:“多謝嫣然姐姐,芝韻確實也有些口渴了。”
話落,她當真接過慕嫣然手中遞過來的茶盞,毫不猶豫便湊到脣角抿了一口,舉止明明頗爲利落,卻端然顯示着幾分行雲流水的優雅。
那羣原本因爲楚清菱的出現而有些神色莫測的貴女,如今瞧着沈芝韻與慕嫣然臉上極爲醒目歡喜自然之色,心中又是一陣警鈴大作,瞧這慕二小姐與沈芝韻之間的互動,慕嫣然這個大姑子似乎對沈芝韻這個弟媳婦頗爲滿意的了?
原本因爲楚清菱的存在讓大家覺得這門親事狐狸眼有些玄乎的人也是暗自搖頭,果然不愧是帝都的第一貴女,即便是公主之尊,依舊沒能夠壓了沈芝韻的半分風華,這樣的女子,委實是讓人豔羨得緊。
楚清菱素來自認自己與慕嫣然也算的上自小相識,素來也是知曉慕嫣然對沈芝韻並無如何好的,如今陡然瞧着二人之間這般親密,楚清菱眼中便露出些許失落神色來,難不成嫣然姐姐也是覺得她比不上沈沈芝韻這個女人嗎?
爲什麼當初對自己百般關愛的嫣然姐姐,反而一轉眼對這沈芝韻這般舉止親近了。
也虧得如今還有慕流蘇在楚清菱跟前坐着,畢竟是自己心心念唸的意中人,也是不願意平白在慕流蘇跟前失了舉止的,楚清菱雖然心中困惑不滿,但是終究還是強忍着沒有說出來。
她將視線從慕嫣然與沈芝韻二人身上移開,看着慕流蘇輝月般的容顏,此時正帶着笑意頗爲寵溺的看着自己,楚清菱心中一陣歡欣,不自覺的微微紅了耳尖,方纔的心中所想也是丟了個七七八八,臉上笑意融融的喚了一聲:“流蘇哥哥不是也說要給清菱一盞茶,飲茶止渴麼,茶水呢茶水呢?”
說話的時候,睜着一雙圓溜溜水靈靈的眸子,活像糯米一般乖巧的看着慕流蘇,餘光卻是落在慕流蘇跟前的那盞茶水之上,分明也是是想要喝慕流蘇面前的那盞茶水。
慕嫣然方纔本就坐在姬絃音與慕流蘇右側之間的位置,如今位置讓給了沈芝韻,便是沈芝韻坐在了二人之間,楚清菱過來的時候,也是坐在了左側之間的位置,如今剛好是一左一右,坐在姬絃音的兩側。
姬絃音原本就因爲慕嫣然突然將沈芝韻拉過來心存不快,如今瞧着楚清菱更是個得寸進尺的,桌上明明還擺着一壺茶壺還有幾個空的茶盞,偏生楚清菱卻是學着沈芝韻喝了慕嫣然的茶一般,將主意打到了慕流蘇的茶盞上。
姬絃音與沈芝韻聞言,二人的目光通通凜冽了下來,就連慕嫣然也覺得頗爲不妥,她給沈芝韻自己的茶盞飲茶,一方面是因爲自己尚未飲過,另一方面也是因爲二人本就是女子,沒有那麼多的講究。
可是楚清菱與慕流蘇卻是一個男子一個女子,男女自古便有授受不親的規矩,更別提楚清菱當着衆人的面,還想飲慕流蘇的茶盞了。
慕流蘇倒是未曾想過太多,她素來是將楚清菱看做自己的妹妹一般的,若是這茶盞她沒有飲過,自然便頗爲順手的遞了過去了,但是這茶盞她方纔已經飲過了,總歸不能再給楚清菱這個當朝公主飲用。
她頗爲自然的自桌上取過一隻空的嶄新茶盞,也沒有太多講究,甚至沒有吩咐青花,而是自己隨意的動手提着茶壺朝着茶盞之中倒了足夠分量的水,頗爲自然的便朝着楚清菱身前的方向遞了過去,溫聲道:“方纔流蘇已經飲過這盞茶水了,既然公主口渴,那就重新再倒一杯便是,公主請用。”
姬絃音談看着慕流蘇那杯朝着楚清菱遞過去的茶盞,心中頓時便心裡不平衡了,想他和流蘇在神醫谷飲茶的時候,還是初一煮的茶,也是初一遞過來的杯子,連着他都沒有嚐到流蘇親手遞過來的茶盞,這個該死的楚清菱,憑什麼就能得了慕流蘇這般寵溺。
彼時懷中糯米因爲沈芝韻的忽然靠近而微微躁動,畢竟是隻傻貓兒,瞧着沈芝韻這般的美人,顯然還在想着美人能給自己洗澡一事兒,只是因爲先前被姬絃音警告了一番,糯米只能神色哀怨的瞅着沈芝韻,不敢弄出大的動靜來。
偏生這麼細微的動靜,也是被姬絃音發現得徹底,驚豔無雙的面容微微一轉,迤邐鳳眸落在了糯米身上,姬絃音緋色薄脣忽而勾出一抹薄涼笑意,糯米一個抖擻,只覺得身上的毛兒似乎都不翼而飛一般,頗有些貓體生寒。
姬絃音不滿的時候,原本還帶着一貫文雅笑意的沈芝韻也是面容一下僵住了,美目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慕流蘇,瞧着她眼中卻是是毫無雜質的歡欣,頓時更是眉目一冷。
她微微擡手,只當是未覺察一般,將手中茶盞放到脣邊,狀似無所謂的的品了一口,彩釉茶盞遮住了脣邊那一抹冷冽的弧度。
沈芝韻心中冷笑,慕流蘇和自己商議的退親一事兒,原來當真是因爲楚清菱這個該死的女人麼?
青花也是頗爲詫異,主子素來有些性子疲懶,大多隻做她認爲重要的事情,而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則多半都是交由其他人去做,她自然不會若其他人一般認爲慕流蘇對楚清菱有什麼額外的心思,不過瞧着主子這般舉動,顯然是因爲方纔和姬二公子討論的話,讓自己心情你頗爲愉悅,這才毫不介意的給楚清菱親自倒茶。
青花雖然身爲當初宮中頗爲受寵的沁安公主,但是素來隨了安妃的性子,性子灑脫,整日跟着華生休習武術,倒是沒有如何見過這些宮中的姐妹,自然也就沒有那些個心思去多加思慮,對楚清菱也只是遠遠見過幾次,實在算不得多麼熟悉。
如今瞧着楚清菱這個名義上的妹妹的舉止神態,看着便像極了自己當初看着蘇墨華的目光,委實是極爲濃厚的愛慕之情……
想到蘇墨華,青花眼中的光芒便暗淡了些許,那些年的荒唐事情,隨着母妃的亡故,一直封存在她記憶深處,她刻意想要忘記,便也當真是自己都覺得忘了個一乾二淨,直到前些日子慕流蘇試圖幫着她了結恩怨,讓她重新看到了那個記憶深處的人,她才恍然發現,無論自己藏的有多深,但是當初的事情,她不過是自以爲忘記般的藏在了心底罷了,事實上,這麼長久以來,她卻是絲毫也沒有忘記。
只需要看到那麼一個簡單的背影,所有的記憶便會猶如潮水般涌進來,可是當初那些所謂的山盟海誓。總歸還是都成爲了過去,她終究不再是當初寵冠後宮的安妃之女楚沁安,而是江湖頂尖勢力之一荊棘門中最得主子器重的青花。
青花楞楞發呆的時候,慕流蘇手中的茶盞已經是半分無誤的放到了楚清菱身前。
楚清菱眼中倒是沒有半分失望之色,反而是受寵若驚的驚喜,顯然比起別人替慕流蘇斟下的茶,她更願意和慕流蘇親自爲她倒下的這杯茶。
“謝謝流蘇哥哥。”頗爲開懷直率的回了一句,楚清菱眉眼帶笑,委實是怎麼看怎麼嬌俏動人。
似乎覺得驚喜異常,楚清菱深吸了一口氣,頗爲鄭重其事的便要伸手去端眼前那一盞慕流蘇親自斟下的茶水。
伸手舉着茶盞,瞧着那氤氳着熱氣的茶水,以及茶盞之上繞着圈兒的碧綠色茶葉,楚清菱臉上當真是神色欣喜萬分,她朝着慕流蘇頗爲乖巧咬了咬下脣,精心裝扮的眉眼處都是洋溢着歡喜之色:“流蘇哥哥。我喝了喲。”
慕流蘇神色詫異,不就是渴了要喝茶麼,就這麼一盞茶罷了,這小丫頭怎生瞧着這般歡喜的樣子,瞧着自己的眼睛裡全然溢出了歡欣之色。
她頗爲不解,也只當她當真是口渴壞了,可別一口氣將這麼一杯不知溫涼的茶給一口給喝下去了,慕流蘇想了想,便開口道:“公主小心些,這茶水剛倒出來,也不知溫度,可別燙着了。”
瞧着慕流蘇這般細緻入微的體貼,楚清菱更是覺得今日自己不知走了什麼好運氣,竟是能得了流蘇哥哥如此溫柔以待。
她頗爲欣喜的點頭道了一聲“好”,便端着茶水,朝着脣邊送了過去。
沈芝韻手中端着茶盞,目不斜視的看着手中茶水,似乎對楚清菱即將要喝下這一杯慕流蘇親手倒的茶水並不介意一般,然而餘光處鎖着楚清菱的冷意卻是絲分毫不少。
姬絃音更是眸色薄涼,眉眼之間隱約有霜雪之色,脣角勾着的笑意卻是不清不淺,看着漫不經心的頗有些讓人回味。
下一剎,就在楚清菱即將飲茶下這杯茶的時候,一陣雪白之色驀然晃盪而過,朝着楚清菱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