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三一大早,秦莞正打算入宮,可還沒出松風院的院門便見茯苓進來道,“小姐,錦繡坊又送來一套新的頭面,人在夫人那裡,讓您過去試喜服和首飾呢,這一次裡裡外外的喜服都送來了……”
秦莞聞言只好先去了前院,到了前院,果然看到了幾個陌生的中年婦人站在正院裡,這幾個婦人雖然上了年紀,可衣飾都十分華美,看到秦莞雖然連忙行禮,可氣度並非一般內宅婦人,秦莞知道,這些人是錦繡坊的繡娘主事。
進了正屋,便看到胡氏病歪歪的靠在窗前的長榻上,指了指地上放着的兩個箱籠道,“這裡面一邊是一套婚服,另外一邊是大婚那日要用的首飾頭面,這兩個繡娘不僅會繡婚服,裝扮上也是一副好手,讓她們給你試試?”
秦莞不喜繁雜,聞言便道,“首飾不必了,就試試婚服是否合襯吧。”
胡氏正病着,也不強求,聞言點了點頭,“那好,讓茯苓和白櫻給你試。”
茯苓打開箱籠,帶着秦莞進了胡氏的內間,待將一套婚服換上,茯苓和白櫻不由都眼底一亮。
秦莞平日裡不喜着明豔之色,眼下忽然穿上了正紅的婚服,整個人頓時被襯得越發冰肌玉骨明媚灼豔,茯苓忍不住道,“平日裡小姐就應該多穿穿亮色的衣裳,小姐這一身也太好看了,小姐,出去給夫人瞧瞧?”
秦莞看着鏡子裡的自己也有些愣神,不爲別的,這麼多年,她還真的沒穿過正紅色的衣裙,此刻換了衣衫,連她的氣質稟賦好似也換了似的,她都一時有些驚訝,看了幾眼,秦莞轉身出了內間給胡氏看,早先沒出事的時候,胡氏對她的婚事還是十分上心的,這婚服用的錦繡坊最好的繡娘最好的衣料,否則也不會有這樣的效果。
秦莞一出來,胡氏就看了過來,饒是胡氏還在病着,看到秦莞穿着婚服走出來也眼底一亮,“好看……真是看好……”胡氏坐直了身子,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秦莞片刻,心底雖然很不想承認,可還是覺得同樣的婚服,秦莞穿起來的確比秦朝羽穿起來更叫人驚豔,胡氏滿意的點頭,“很好,不必改了,就這般嫁去睿親王府,睿親王只怕要看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咳咳……”
胡氏說着話輕咳起來,秦莞不由面上微紅,“合襯就好,我去換下來。”
秦莞換了婚服,又給胡氏問了問脈,胡氏因爲憂思深重,又有些染了風寒,這纔開始咳嗽,秦莞開了一記方子,又陪胡氏說了一會兒話方纔離開侯府,前幾日的雪本已經停了,可今日卻是個陰天,秦莞剛走出正院大門天上便又落起了雪花,白櫻見狀連忙回去拿傘,秦莞站在迴廊等了一會兒,等白櫻過來方纔出府門。
而秦莞還沒走到馬車旁邊,一人一馬忽然疾馳而來,秦莞定睛一看,竟然是展揚!
“展捕頭怎麼過來了?”
展揚御馬而來,肩頭已有風雪,多日不見,他顯得有幾分憔悴。
展揚沒有下馬,而是道,“郡主可否借一步說話?”
秦莞一聽這話便知道展揚有消息告訴她,秦莞不假思索的點頭,“去臨街找個茶樓吧。”
秦莞沒讓展揚進侯府,侯府如今閉門謝客,展揚若是進了侯府反倒是對他不利。
秦莞上了馬車,往南邊走了一炷香的時間到了一處茶樓之外,冬日裡喝茶的人極少,此刻還沒到午時,茶樓更是冷冷清清的,小二一見來了貴客連忙前來招呼,秦莞二人要了個安靜的雅間落座。
“展捕頭今日忽然過來,是有什麼消息了?”
前一次展揚來尋秦莞的時候告訴秦莞李牧雲看過寧不易案子的卷宗,不知道他這一次過來又是爲了什麼。
展揚點了點頭,“還是之前的事,自從郡主說過寧不易的案子可能存着什麼隱情之後,我便在暗地裡繼續調查寧不易的案子,當時抓到寧不易之後,寧不易供認不諱,所以我們沒有再覈查之前的舊案,可是這已經是寧不易第二次犯案了,郡主說他的目的可能不簡單,所以我去了一趟觀音鎮。”
“六年之前,寧不易在觀音鎮犯案的時候應該只是第一次嘗試,最後栽贓給了張道長,觀音鎮並不大,當年因爲沒有方向,宣傳了拜月教教義的張道長變成了唯一的懷疑對象,可如今寧不易已經招供,我拿着寧不易的畫像走訪了觀音鎮,果然發現了一些異處……”
展揚說到這裡,秦莞頓時眼底一亮!
是啊,當初寧不易的案子定案之後,張道長的確被解除了嫌疑,可當時沒有人再去核查六年前的舊案了,觀音鎮在洛州和京城之間,距離不近,京城衙門結案之後只需將六年前的案子與這個案子合併,至於許多細節,寧不易人已經死了,去了觀音鎮也無法還原當年的犯罪過程,是以京城的衙門並沒有這一項程序,秦莞沒想到展揚自己跑了一趟觀音鎮。
“你竟然親自去了?有什麼發現?”
展揚便道,“前幾日衙門沒有案子,我心中一直放不下,便去了一趟,昨日才從觀音鎮回來。”
頓了頓,展揚道,“我去了觀音鎮,因爲時隔六年,其實許多人也記不清寧不易這個人了,可我花了三日時間,走訪了整個鎮子還有周圍的村落,總算找到了當初寧不易在觀音鎮的落腳之地。”
寧不易要行兇殺人,必定不會十分招搖,可他要在觀音鎮花那麼多時間看人踩點殺人,總要有個落腳之處,除非他住在深山老林之中,不然,他住的地方多少會和其他人產生一些聯繫。
秦莞眼神灼灼的看着展揚,展揚道,“我拿着畫像找到了一位老婆婆,那老婆婆的兒子和兒媳都因爲瘟疫死去,只留下了一個小孫女,他們祖孫二人有兩處村屋,一處自己住着,一處空置着,那小孫女今年十六七歲的樣子,是她認出了寧不易,因爲當初寧不易看她年紀尚小,送了她一套文房四寶,還教她寫字畫畫,所以她印象十分深刻,那兩處村屋都距離集鎮不遠,可也有些僻靜,寧不易在那裡租住了三個月,正是六年前案發之前的兩個月起,案發之後,寧不易便悄無聲息的離開了,當初寧不易年紀輕輕又是弱不禁風的書生文人模樣,這祖孫兩個只怕怎麼都想不到他殺了人……”
“所以當初在觀音鎮,知道寧不易存在的只有這祖孫兩個?”
秦莞一問,展揚便點了點頭,“是,只有這兩個人,日常吃用都是祖孫二人爲他準備,當時只是說他去觀音鎮是爲了潛心作畫的,祖孫二人不懂,只覺他學問極好,還以爲他是什麼隱士大儒,便也不敢多問,寧不易給的錢銀不少,祖孫二人自然也不敢隨意打擾,不過,這孫女說,她記得中間曾經有人去找過寧不易。”
秦莞眉頭一皺,“有人找過寧不易?”
展揚點了點頭,“我們抓到寧不易的時候,寧不易的友人僕從關係都十分簡單,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面目,當年他去觀音鎮,也是獨自一人去的,可中間竟然有人去找過他,我懷疑,這個人便是知曉他殺人行徑的人,很有可能是他幕後的人,要麼是他的主子,要麼是他的同夥。”
秦莞心底大震,展揚在這一點上分析的十分正確,那個時候的展揚,是絕無可能見其他不相干之人的。
“他們可還記得那個人是什麼樣子?”
秦莞心底生出幾分急切,展揚卻苦笑道,“時間太久了,那小孫女當時只有十歲,只說去找寧不易借畫紙的時候看到了那個人一眼,那人的樣子她記不清了,只說也十分年輕,唯一有些奇怪的地方是,那個人的年紀輕輕就拄着一根手杖,且明明聽到了她的聲音,卻看也不看她一眼,卻也不是個瘸子……”
秦莞聽得十分專注,等展揚說完,秦莞心底忽然閃過了一道寒光。
這個小孫女描述的人,分明就是患有……
秦莞只覺背脊一涼,眼底閃過了不可置信的微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