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嬤嬤似是察覺到顧琰的打量,便將目光投在了顧琰身上,沒多久,她就露出了一個笑意,眼中的陰鷙似乎更明顯了些。
顧琰微微一笑,以作迴應,心頭卻不像面上那麼淡然。誰能想得到,這個面相看着並不得人喜歡的風嬤嬤,會有那麼大的本事呢?更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前一世皇宮中放出來的人中,就有風嬤嬤。前一世秋天的時候,傅氏已經身亡,顧琰去了福元寺,顧家並沒有來宮門局挑選教養嬤嬤。顧琰並不知道宮門局挑選是怎麼樣的情況,只知道因爲風嬤嬤頗爲陰險的長相,並不得京兆權貴夫人們喜歡,幾番挑來揀去之後,宮門局就只剩下風嬤嬤一個。
任是殿中省的官員好話說盡,也沒有一家權貴想要風嬤嬤,最後她只得孤清拎着包袱離開宮門。她離開宮門之時,正巧沈度有事進宮,見她可憐,便收留了她。
沈度這點善心,是有福報的。後來權貴之家扼腕嘆息後悔不已:沒想到走寶了,原來這位風嬤嬤還曾服侍過建和皇后的,後來她犯了事被貶入掖庭,因時日久遠,又有人爲她改了宮籍,權貴之家竟不知有這樣一個人。
服侍過建和皇后,從掖庭苦囚到管事姑姑,這位風嬤嬤,本事的確是一等一。後來的九皇子妃範儀,原先不過是個懵懵懂懂的小姑娘,經她點撥了一年,就有了母儀天下的架勢。後來九皇子登基爲泰成帝,想必範儀也會成爲一代賢后。
這都是風嬤嬤之功。
當然,九皇子妃這樣的轉變。對重活一世的顧琰來說,不算是太大的事情。但是風嬤嬤還有一點讓顧琰無比心動。那就是善言是風嬤嬤教導出來的!
能教導出善言這樣的人,風嬤嬤在顧琰心中絕對是厲害不已的人物!
她去宮門局之前就在想,風嬤嬤與沈度有那一段緣分,她若是將風嬤嬤收歸顧家,就等於是與沈度爭利。這讓她心裡羞愧不已,但她如今最缺的,就是風嬤嬤這樣的人。
她只想着,一年。只是借用風嬤嬤一年便好。只要她能來尺璧院一年,能教導白、綠、黃、青這四個大丫鬟一年,就算她離開,顧琰也心滿意足了。
可是顧琰沒有想到,風嬤嬤早就不在宮門局,她與沈度相遇的那一段緣分,也沒有了蹤影;顧琰更沒想到的是,風嬤嬤竟然從萊州來,竟然主動出現在顧家!
命運改變的軌跡,似乎彎道太大。顧琰一下字繞不過彎來。
後來顧琰從傅氏口中得知,這位風嬤嬤,的確是今年才從宮中離開的。只是不知道爲什麼能提前離開皇宮,還去了萊州,被太奶奶送來了京兆顧家這裡。
莫名其妙的緣分,卻令顧琰感到驚喜不已。她將羞愧的心放了下去,既然風嬤嬤主動來到顧家,那麼她就不用與沈度爭利了,太好了。
“阿璧見過風嬤嬤。”顧琰給風嬤嬤躬身行禮,語辭十分恭敬。她心想着:風嬤嬤既來了顧家,那麼無論如何。她都會將她留在尺璧院,且要用盡辦法讓她細心教導水綠等人。
她不會像京兆權貴夫人那樣。走了風嬤嬤這個大寶!
顧琰一心想着怎麼將風嬤嬤留在尺璧院中,卻沒有注意到。風嬤嬤在看着她的時候,陰鷙的眼神閃過一絲柔和。
沈家南園內,在昏黃的燈光中,沈度像一尊青銅禮器,一動不動佇立着,細心聽着如年的稟告。
“主子,風嬤嬤已經去了顧家,萊州那位,讓屬下向主子說聲多謝。”如年這樣說道。他臉上有一股風霜氣息,這一段時日的奔波勞碌,明顯在他臉上刻下印記。
但是如年心裡很輕鬆,因爲這事辦完之後,他終於不用再看到主子板着的臉色了,也不用再經常陪着主子在竹林裡面熬夜了。一想到這些日子的苦逼,如年就想塌下臉。
“嗯,讓風嬤嬤費心一點,任何時候,都要以顧家姑娘爲第一考慮。”沈度想了想,這樣說道。
將風嬤嬤送進顧家後,他和如年一樣,感覺輕鬆了不少。有風嬤嬤在,就算將來發生什麼事,顧琰都不會有性命之虞了。保住了性命,旁的,便可以慢慢說了。
那一日沈肅的提醒,如當頭棒喝,碻當着沈度的心。此後,沈度便在想,他要怎樣做才能保住這個福分。
沈肅其實說得沒有錯,最愚蠢最懦弱的,就是看清了自己的心,卻沒有循着自己的心去做。不管理由是什麼,倘若違背自己的心,就算將來事做得再全,所得依然是遺憾。
沈度最厭的,就是遺憾這兩個字。經沈肅這麼一點,他便覺得,遺憾害怕這樣的情緒,在與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樣的福分誘惑面前,真的不算什麼。
他開始正視自己的心,循着自己的心去做,將風嬤嬤送進顧家,就是他做的第一步。
沈度從這些思緒中回過神來,看着如年一副等待他回神仍有要事說的樣子,不禁挑了挑眉:“什麼事,說吧。”
“萊州那位說,尚書省當退,門下、中書兩省當進,不然政事堂一家獨大,非國朝幸事。”如年想了想,將萊州那位的話語原原本本說出來。
如年說完這些話,覺得自己有些氣喘,偏偏萊州那位說這些事就好像聊天吃飯一樣隨意,讓如年不得不感嘆人和人就是不一樣。
如年在沈度身邊很久了,很清楚這些話落到實處,將會對大定產生什麼樣的影響,朝局會產生怎樣的動盪。不過這些動盪,也是主子們需要考慮的,如年覺得自己腦容量不是太夠,便不再想下去。
沈度聽了這些話,嘴脣抿了抿,心中爲萊州那位默默點贊。膽敢拿尚書省下刀的,除了父親,大概就只有萊州那位了。這兩個人在沈度的心中,是仰止高山一樣的存在,他們既然都有這樣的想法,那就說明尚書省便一定要見血了。
至於怎麼個見血法,這都是細細考慮的,一時半刻想不完善。成國公府和方集馨在尚書省的勢力太大,如若一着不慎,讓他們奮力反撲,那就大事不妙了。
不管尚書省怎樣見血,吏部肯定首當其衝,看來那位,也想顧家退了。
沈度也覺得顧家到了應該退的時候,子嗣太過單薄的顧家,其實已經不適合在朝廷了,尤其是顧家不僅子嗣單薄,而且這些單薄的子嗣在爲官一事上頗爲平庸。
顧霑爲人和善,以善行世行事,這絕對是值得稱道的事情。崇德帝以鐵血手段登位,以良善的顧霑爲吏部尚書,未嘗沒有以良善來消弭血腥這個意思。
但在爲官一道上,是需要血性的,顧霑得於良善,也失於良善。這幾年,由顧霑執掌的吏部,在銓衡人物、擢盡才良這一方面做得並不好,原因就是他太善太軟。
顧重安是個人物,由他提出創立書院一事就可以知道。但這個人物,作用在別處,並不適合爲官。尤其是由於雲山書院一事,沈度與顧重安接觸頗多,對他的性格更熟悉,便作此論斷。
至於顧重庭,似乎是顧家這一代最拿得出手的人,不知爲何,沈度卻覺此人殊不簡單,尤其見到他在成國公府出現數次後,與成國公府相交的,所圖非一般,沈度便覺得此人還有待商榷。
想必萊州那位,也想到了顧家種種情況,纔會說尚書省當退。尚書省退了,顧家也不能久立了。不然,何以早不說遲不說?
如年在一旁靜立良久,忽而想起了陳維的話語。他小心地覷着沈度的臉色,欲言又止,看着頗爲糾結。
“說。”沈度看了如年一眼,只說了這個字。他對如年太熟悉了,每次他想說什麼重要事情的時候,就會是這個表現,以圖引起沈度的注意。
果然,就聽到如年笑嘻嘻的說道:“主子,屬下聽陳都尉說了些有意思的事情。彷彿,三殿下似乎想爲成國公世子做媒,想打進西疆傅家呢。”
三皇子因了當年那件事,一直對西疆傅家不放心,便一直想除掉西疆傅家。只是傅家裡裡外外像只鐵桶一樣,三皇子只是苦於沒有地方下手罷了。
顧家與傅家有關聯的地方,就落在傅氏和顧琰身上,秦績尚未成親,衝着誰去的,一清二楚。顧琰,他們的目標是顧琰!
沈度忽而笑了起來,淡淡地說道:“三殿下最近太有空了些。他自己的親事還沒有定,似乎操心太多了!”
這笑,讓如年有些毛骨悚然,也迅速領會了沈度意圖:主子的意思,就是要讓三殿下忙一忙了。
可是如年都尚未來得及佈置,三殿下自己就折騰着忙上了,而且這一忙上,還影響甚大,因爲這件事,牽進了襄陽衛大將軍羅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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