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上午加中午,夏清陽都在忙活着帶人四處找糧食。
反正是動靜鬧得越大越好。
到了下午,幾乎全城人都知道了,長公主的糧食被偷了,施不成粥,也發不成白麪了。
這能得了!?
就好像從天堂墜入地獄。真正令人難過的不是身處地獄,而是曾經到過天堂。
洛書城的百姓現在就這感覺。
而最難受的,其實是昨天還沒領到白麪的那些百姓——
由於城中戶數很多,所以發麪分城東和城西兩撥。
昨天發城東的人家,今天原定要發城西的人家。
結果面一夜之間被偷了,城西的人家肯定不滿啊。
當然,所謂“戶數多”只是個對外的藉口而已,本質上就是爲了造成這樣的效果,夏清陽才組織了前後兩天發麪的模式。
畢竟不患寡而患不均,這是千古不變的道理。
果不其然,這一天跟在衙役隊伍後邊滿大街找糧食的,大多是住在城西的人家。
“善人,你也歇一歇吧。這個,我們湊錢給您買了點茯苓餅和芝麻糊,您要不先吃點再找?”
有百姓拎着點心零食來找夏清陽,夏清陽忙謝過,然後借旁邊茶攤的桌子,招呼大家坐下來一起吃。
這樣算算,時間好像差不多了。華總那邊應該要行動了。
念頭剛剛劃過腦海,夏清陽便聽到街頭有人一邊叫着“不好了”,一邊往這邊跑。
“唉喲我這心臟啊,現在都聽不得‘不好了’這三個字了。”坐在夏清陽身旁的百姓捂着心口吐槽。
“出什麼事了。”夏清陽探身攔住人問。
“善人,您在這兒啊。”那人半蹲下身,指着身後道,“您快去看看吧,那邊有個房子走水了!好些人都過去幫忙了,聽說有人看到裡邊全是米麪糧食什麼的,可能就是被偷的那些!”
“什麼?!!”百姓們的反應比夏清陽還大,“走走走,都去看看。”
說着,有兩個百姓把茯苓餅塞嘴裡叼着,一左一右地架起夏清陽就跑。
夏清陽:欸欸欸——
-
到了走水的院子門口,見忙活救火的人夠了,這些和夏清陽一起來的百姓也就沒有再上去添亂。
而是湊在一堆,議論起這院子的所有者——那個該死的偷糧賊到底是誰。
“話說這院子好像是鐵匠老李家的?”
“不,老李很久沒住這裡了。聽說昨天下午這裡就被城主徵用了,給那些京城來的官爺住。”
“啊,那左丞他們在裡邊沒事吧?”
“應該沒事。我剛聽旁邊救火的人說,着火的是後院廂房,前院住的人發現着火就都跑出來了。”
“那還好那還好。不對,要是裡面着火的真是糧食,總不會是那些官爺偷的糧吧。”
“不是沒可能啊!除了會武功的官爺,你覺得咱哪個平頭老百姓有那本事,敲暈兩位善人,還在幾個時辰內把那麼多糧食都運走。”
“就是就是,那幾個官爺脾氣特別差。聽說前天晚上,他們在城門口把饑民給打了,嘴裡說什麼,糧食本來就該供給更重要的人,還說他們進城來,就是因爲行軍的糧食不夠了,要從咱們這兒帶糧食走的。”
“他咋那麼大臉呢?現在誰還有餘糧給他啊,咱自己都吃野菜了。”
“所以啊,他這不是看準了長公主佈施的糧食麼。沒跑了,一定就是他們偷的。”
“操,憑什麼啊,不給人留活路嗎?我跟你們說,老子要是快死了,肯定也想法子拖他們這些狗官一塊死,瞧着吧!”
“哎哎,你們看,那個什麼許教頭來了!城主和長公主也在。”
“好,長公主一定能給大家評理!”
夏清陽靜靜地聽着百姓們壓抑着音量的對話,心知這兩天算是沒白忙活。
至於這場戲下半部分的演出效果,就要看接下來的了。
火終於被撲滅。
人們拿袖子捂着口鼻,走入還在冒煙的後院廂房一看,這些還沒燒完的,不是糧食又是什麼?!
“我怎麼知道這些東西哪來的。真要問,也得問房子的原主吧?”許教頭怒火中燒。
他怎麼可能沒聽見這些百姓都在旁邊嘀咕他什麼。
但他是真的對此一無所知啊。
“許教頭,這……房子給您之前,我都是親自帶着衙役來看過的,確定廂房裡沒有這些東西……”範僖越說聲音越小。
任怡拍拍範僖的肩膀,似乎在給對方底氣:“許教頭,能給個解釋麼。”
“我什麼都沒幹,怎麼解釋。”在面對任怡時,許教頭脾氣到底還是稍微收斂了一些。
不過隨即,他心裡的火氣就被百姓們的閒言碎語撩撥了起來——
“什麼啊,物證都還擺在那裡,還狡辯。”
“就是,我見過善人們裝糧的袋子,就跟裡邊沒燒完那些的一模一樣。”
“這要不是剛好走水了,就被他們給得逞了。畢竟誰敢來查官爺住的地方呀。”
“老天開眼啊。”
許教頭快要氣炸了。
可他根本找不到是誰在胡說八道。圍觀的百姓太多了,每個人都在用鄙夷和憤怒的眼神看他。
“對了,殷家能證明。你們問他,我們昨天出過這院門嗎?!”
許教頭轉過頭,去找坐在旁邊休息的殷左丞和左丞夫人——
今早左丞夫人就醒來了。殷皇后過來看了一眼,就又去專心致志地調配給城主夫人的藥了。
這會兒殷左丞扶着虛弱的左丞夫人,垂眸道:“昨天睡前,許教頭和幾位官爺的確沒有出過門。”
許教頭:“看吧!”
殷左丞擡了擡眼皮:“但子時許,老夫便睡下了,從子時到今早發生了什麼,老夫不清楚。”
許教頭:“你!”
夏清陽站在人羣中,聽到這裡笑了一下,心想殷左丞這反應夠快。
她見時機差不多了,便扭頭衝街邊的某個巷口使了個眼色。
着火的小院旁邊是一家兩層高的成衣店。
十幾秒後,成衣店上忽然飛下了三個黑衣人。
在百姓們的驚呼聲中,其中兩個黑衣人,一人抓起了殷左丞,一人扛起了左丞夫人,眼瞧着就要飛身離去。
許教頭反應極快地立刻拔出刀來:“有人要劫囚!攔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