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的看着月亮與太陽相繼升起,又自天空落下,一天兩夜就在期待中過去了,這又即將是個明朗的清晨,淡淡的紅光從海平面爬上來,一夜就如此過去了,腦中的那團冰冷幾乎凍住了我的思想,令我思考的能力都變得遲鈍起來,我唯一的信念就是不讓自己睡過去,我很怕躺下去就再也起不來了,甚至起來時卻再也不認識自己,我必須記住身邊這個爲救我而盡心盡力的女人,她叫微普。
微普通紅着雙眼注視着容器中的細微變化,無數寫着化學式的紙張鋪在她周圍,就在我與睡眠抗爭時,微普卻在與自己抗爭,我不忍見她那副心力憔悴的模樣,下了牀道:“夠了,微普,你已經盡力了……”一晚上的沉思令我清醒了很多,雖然到底想了些什麼,我也不太記得了,但是那份知道自己即將死去的急躁與憤怒卻淡忘了。
“對不起!冰!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好恨我自己,爲何沒有能力救你!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你……”微普低下頭趴在一堆草稿中輕輕哭泣起來,這個向來堅強的女子居然第一滴眼淚是爲我而流下,僅是於此,我便覺得人生無憾了。
我撫摸着她的秀髮道:“人生於此來去皆緣,我現在已經連爲何要執着的活下去的理由都忘記了,即使你努力製作出瞭解藥,我也想不起很多東西了……請不要讓我在最後的人生中對空長嘆好嗎?”
微普擡起頭擦去淚水,堅定的望着我道:“好的,你想幹些什麼便說出來吧,無論如何我都會爲你做到!”
“我現在只覺得有些冷,能陪我出去看看日出嗎?順便曬曬太陽……”我抑制不住腦中的那團冰冷道,我很希望藉着陽光驅散它。
微普點頭就要去開門,我叫住她道:“等一下……和你這樣美麗的女士約會,請允許我稍微打扮一下吧,我可不想穿的那麼邋遢,或許這個甜美的經歷能夠讓我笑着離開。”我微微向她施禮,我不知道我此刻行爲已經漸漸有些疏遠了她,這正是令我意志全失的前兆。
微普點點頭出了房門等我,我脫下那破爛的衣服,自衣櫃中取出一套禮服穿在身上,鏡子中的那個人氣質優雅,滿目的茫然,白色短髮被梳理的整整齊齊,我知道我要去赴約會,一個重要的約會,對象是個美麗的女人,也是個特別的女人,我必須將自己收拾的乾淨整潔,我必須帶着令人心醉的優雅微笑,我不想留下任何遺憾,雖然不明白爲何房間會這樣雜亂,但是時間已經不允許我去收拾,我不能因此讓她等急了,影響了這次約會的完美,忙打開房門,那位棕發美女就站在門外等待着。
她真的很美!我由衷的讚歎着,我很想開口誇獎她一番,卻已經記不清她的名字了,這對於女士來說是件很失禮的事情,我只能微笑點頭以表示對她的讚賞,她的美麗來自於氣質中的不屈與堅強,雖然勻稱的身材與標緻的臉蛋一樣令我有好感,可是更加吸引我的是那陌生的微笑,我很自然的跨前一步,站在她身旁彎起手臂。
微普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環住了我的手臂向遊輪的甲板上走去,凌晨的夜風不小,沒有人會傻傻的出來吹風,可是我卻覺得這風有種溫柔的感覺,拂過我的面龐令我舒服的想呻吟出來,遊輪仍在行駛當中,分開海水響動着“嘩啦嘩啦”聲,遠處的海呈現着黑與紅的瑰麗,我驚喜的對着身邊的麗人道:“看!是日出!”
微普臉色一黯,隨即興奮的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美麗的景色,在茫茫灰暗間感受那一點亮光逐漸擴散開來,連心靈都變得豁然了……”
我看她不但眼睛微紅,還有些黑眼圈,顯然是昨日沒有睡好,關心的問道:“昨夜睡的不好嗎?莫非因爲我邀請你看日出的原因?……那真是很抱歉,爲了陪我看日出使你失去了一個美夢。”
她擡起頭望了我一眼,我無法形容她眼中的憂傷,只覺得深深印在我的心上,令我有種想要爲她抹去的衝動,可是我知道憂傷並非是眼淚,無法自臉上抹去……她輕輕的靠在我肩上道:“不,此刻本身就是一個美夢,將是我這輩子最難忘的夢……我從來不相信幻想與夢境,我覺得那是懦弱的表現,是可笑、是悲哀,可我直到此刻才知道這夢境令人癡迷,如果讓我選擇的話,我寧願用我的下半生換這夢境能夠多一天……”
我能夠感受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也許是清晨的風吹的她有些着涼了,我趕緊抽出被她環抱住的手臂,將她整個人抱在懷中,企圖用我的身體給她足夠的溫暖,可是我發現,她的顫抖來自於臉上自滿而溢的憂傷……微普轉過身撲在我懷中,緊抱住我的腰際,溼潤自我胸口擴撒開,她無法承受這種美麗,這夢境越是美麗,那便越是短暫,她害怕在她享受美麗的時候,在她剛剛體會到一絲溫暖的時候,轉過身來卻再也看不見我,她唯有在這美麗陽光的照耀下,緊緊抓住我,感受每一次心跳、每一次脈搏的起伏。
我那一刻什麼也沒有做,也許是腦中的冰冷被胸口溫暖所帶動起來,令我思緒有了片刻的停滯,也許是日出的美麗令我驚訝的忘記了自己,也許是我的心跳忽然感應到了某種節奏正激烈的迴應着,直到太陽完全升初海平面,一絲淡淡的霧氣飄起來,天空、大海都被映的一片蔚藍,風也停了、雲也定了,唯有幾隻海鳥不知從何處飛來在上空盤旋着,口中不時發出歡樂的叫聲,海浪輕輕拍打在船舷上,蕩起令人心醉的波浪,我便在這藍天碧海中緩緩的伸出手,輕柔的抱住了她,我閉上了眼用我的心跳輕輕迴應着她的顫抖……
“冰?冰!”微普感覺到了我的體溫正緩緩消退,雖然仍繞保持着擁抱的姿態,卻已經逐漸僵硬起來,她忽然夢醒了,想起了殘酷的現實,我再也沒能夠迴應她,微普知道這一刻遲早會來,卻沒想到來的如此突然,她彷彿失了魂般跌坐在地,失去了她的支撐,我的身體也向前傾倒,微普慌張的一把扶住,緩緩的將我放在她的膝蓋上,撫摸着我的臉龐,無端的便想起與我的過往……第一次見面她根本不服氣這少年般的隊長,尤其討厭他肆無忌憚打量女人的眼神,每一次見到他玩世不恭的樣子,她都會忍不住有抽他的衝動,無奈的是這個隊長的確有囂張的資本,明明氣息、速度、力量都不如自己,卻偏偏在格鬥競技中穩壓自己一籌,那是她第一次對男人低頭……隨後在爲怒隊服務中與他多次接觸,作爲負責情報收集的微普認真的履行着職責,而他雪花般的豔史就自四面八方傳來,每一次在向他彙報時,他的眼神都似乎在反覆提醒自己什麼,那是第一次微普覺得自己是個女人……再次相見的時候,似乎已經滄海桑田,他化身成冥王出現,給自己帶來了一直尋找的消息,並且得知自己還有最珍貴親人在世,即使如何捨不得怒隊,也不得不接受“魔鬼”的誘惑,加入了他的陣營,彷彿還有着些許期待般,那是微普第一次覺得應該感謝某人……隨後的見面既倉促又充滿了戲劇性,深入敵營的微普從未想過有他在的地方即使是沙漠也會有綠洲,太多的第一次交織在那裡,她漸漸覺得有某種東西像融於血液一般深深的烙印在她身上。
“很遺憾,直到你臨走時,我都沒有說過一句讓你舒服的話……我知道這個夢遲早會醒,但我只想盡力的抓緊它,想讓它更加久一些,我好希望自己能夠陪着你一直走下去,好希望當我擡起頭時,你還能用熟悉的目光看着我,可是自你越來越陌生的表現中我越發慌張了,我知道你可能已經忘記我了……我不想這樣的!我好想讓你意識清醒的聽我說一句‘我愛你’!可是你卻殘忍的沒有給我這個機會,我好想拉着你的手一直走下去!可是你的手卻再沒機會握緊我,你留下的唯有這個夢而已……”微普淚眼婆娑的貼在我臉色,任憑眼淚自她臉上流淌到我的面上,彷彿要讓憂傷自此逝去。
過了許久,也許是幾個小時,也許是幾分鐘,對於微普來說卻是幾個世紀,她從未知道自己可以流出這般多的淚水,在此之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有“哭泣”這個技能,但是她一點也不感激上蒼讓她做了一個完整的人……微普將我的身體放在救生艇上,從船舷邊放下去,看着載着我的救生艇隨着海浪越飄越遠,飄向那自太陽升起的地方,那個情景也美的彷彿是個夢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