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說着話,不知不覺到了半夜,高老漢知道張鐵鷗和何元彪兩個人也累了,就給他們兩個拿出被褥,讓兩個人休息。
躺在舒適的被窩裡,何元彪對張鐵鷗說出了對高老漢的懷疑,他覺得這個老頭對他們太過於熱情,似乎有所企圖。
張鐵鷗卻認爲他有些敏感,這個高老漢的熱情恰恰說明了東北人的直爽,他之所以會這樣對他們,都是因爲烈風,老漢打了一輩子獵,擺弄了一輩子獵狗,對犬類的感情非常深厚,看得出來,這個老漢對烈風非常喜歡,再說,他那一大年紀的人了,能有什麼企圖。
何元彪想了想,覺得張鐵鷗說得也在理,就不再堅持他的觀點了。
張鐵鷗想了想,對何元彪說道:“元彪,明天你得回山上去給凌隊長他們送個信,祁雲不幸遇難,這麼大的事不能不告訴凌隊長和霍隊長,唉!這都怪我啊!我太無能了,連自己的女人都沒保護好”
何元彪也嘆了一口氣,道:“這事也不能怪你,要怪只能怪那些日本人太他媽卑鄙了!居然打黑槍!”接着,何元彪又問張鐵鷗下一步的打算,張鐵鷗想了想,說道:“我先去見少帥,把大帥被害的內幕告訴他,看看他會是什麼反應,如果他不想出兵爲大帥報仇,那這個事就由咱們來幹!我非把日本人殺個人仰馬翻不可!爲大帥、爲祁雲、爲咱們中國那些被日本人害死的老百姓報仇!”
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之後,張鐵鷗先把何元彪打發走了,然後他給高老漢留了一些錢,高老漢堅辭不受,張鐵鷗說,烈風的身體很虛弱,得買些營養品來補一補,高老漢這才收下。
張鐵鷗又來到烈風面前,摸着它的腦袋說道:“烈風啊,我出去辦點事,這兩天你先在這裡養傷,千萬別到處亂跑啊!辦完事我就會來接你的!”
烈風的身體動彈不了,只能搖了搖尾巴,用低聲地嗚咽幾聲來表達它的依依不捨。
張鐵鷗的心裡也不好受,自從他和烈風認識以來,也有過幾次分離,惟獨這一次,他覺得格外的不捨,也許是因爲烈風受了傷的緣故吧。
離開了高老漢的家,張鐵鷗收拾了一下向奉天城趕去。
當張鐵鷗見到少帥張學良的時候,張學良正在大發雷霆,原來是因爲和南京國民政府方面派來的代表談判的事。
當年和張作霖一起打天下的元老們不同意張學良和南京國民政府和談,理由很簡單:第一,當初大帥從關內退兵就是南京國民政府的,不然大帥也不會被日本人害死;第二,東北三省雖小,但是物產豐富,資源雄厚,有煤礦、鐵礦等礦產,有數不盡的原始森林,還有在當時已經相當發達的中東鐵路,就算張學良沒有其父張作霖的壯志雄心和手腕,但是他偏安一隅,做個自由自在的東北王還是不成問題的,更何況當時的奉天軍工業也相當的發達,兵工廠能生產衆多的火炮和槍械,將來如果想再進中原,也不是辦不到的,沒有必要非得寄人籬下,他蔣某人的國民政府也好不到哪去,跟着這種人幹,早晚得吃大虧;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些東北軍的元老們跟着張作霖一起打天下,在東北經營多年,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自己的產業,一旦歸順了南京政府,這一切都將成了別人的囊中之物,這是他們無法接受的。
正是基於這個目的,以楊宇霆、常蔭槐爲首的元老們強烈反對張學良與南京方面的代表和談。
張學良氣得暴跳如雷,可是他卻拿這些位高權重的元老們沒有辦法。
所以,當楊宇霆等人離開後,張學良拍着桌子直罵娘。
張學良手下那些人跟着張學良多年,還從來沒見過張學良發這麼大的火。
正在這個時候,已經升任衛戍隊長的譚海走了進來,告訴張學良,昨天晚上,撫順方面傳來消息,元帥林方向有巨大的爆炸聲,他已經派人去查看了。
張學良聽到這個消息,也顧不上再發火了,連忙詢問事情的原委。
譚海剛說到一半,警務處長高紀義走了進來,道:“少帥,張鐵鷗隊長回來了!”
張學良聞言,又驚又喜,馬上讓高紀義到外面去請張鐵鷗進來。
昨天下午,奉天交涉署日本科長關庚哲找到了他,向他秘密彙報了張鐵鷗回到奉天之後發生的事情,包括大鬧日本兵營,險些活捉了日本間諜之花川島芳子等等的一系列事件。
當張學良手裡拿着那份日本人的計劃書的時候,他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日本人賊心不死啊!他張學良倒不是怕死,他只是爲東北三省的將來擔憂,看來和日本人之間,早晚得打上一仗。
可是戰火一起,遭殃的是中國的老百姓,這讓天性善良的少帥感到了肩膀上的沉重,他真的希望將要跟他和談的南京政府會幫他一把,只要南京政府和東北三省聯起手來,日本人也就不敢輕舉妄動了,這也是張學良急於和南京政府和談的原因。
現在他聽說張鐵鷗來了,他覺得這個事情總算有了眉目了,張鐵鷗是他的遠房堂兄,都是自家人,他總不會幫着外人,也反對自己和南京國民政府和談吧?
張學良看着衣衫襤褸的張鐵鷗走進一號廳,不由得愣住了,他皺了一下眉頭,道:“張隊長?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了?”
張鐵鷗苦笑一下,看一號廳裡只有他們兩個人,道:“少帥,我託關科長交給你的東西你都看了嗎?”
張學良點了點頭,道:“你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後咱們再談!”
張鐵鷗搖了搖頭,道:“這事過一會再說吧!我現在有萬分緊急的事情要和你說。”
張學良一愣,道:“什麼事情那麼緊急啊?難道是日本人和咱們開戰了嗎?”
“那倒不是,可也和開戰差不多了!”張鐵鷗喘了一口氣,接着說道:“元帥林那邊出事了!”
張學良聽到“元帥林”三個字,臉色變了一下,轉瞬又恢復了正常,道:“那邊的事,剛纔譚海跟我說過了,他已經派人去看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張鐵鷗有些急了,道:“我昨天下午到那裡去的,整個事情經過我都瞭解,我要告訴你的是,大帥的遺體被日本人劫走了!”
張學良卻渾然無事一般,只是略有些驚訝地說道:“是嗎?你親眼看見的嗎?”
張鐵鷗道:“我和何元彪、劉代民、還有我的剛結婚不到一個月的媳婦,帶着烈風一起去的,可是我們到那裡的時候,我們並不知道那裡已經出事了,元帥林裡施工的那些工人和做法事的僧人都被一夥神秘的日本殺手殺死了,只可惜我們卻一無所知。後來還是那個假冒的頌經和尚聽到烈風的叫聲,嚇了他一跳,連忙偷偷溜走了,劉代民去查看他的去向,卻被那個假和尚殺了!我們聞訊趕了過去,發現劉代民的脖子已經被人割斷了,而且烈風還在碑林和樹叢裡發現了那些工人和幾個士兵的屍體,隨後我們就和那些日本人交上了手,雖然最後把那些日本人都殺掉了,可是祁雲也被日本間諜的暗槍打死了!後來在祠堂裡,我們受到了日本間諜川島芳子的襲擊,她用那個歹毒的‘子母彈’將祠堂炸了個底朝天,烈風也被炸傷了!”
張學良驚訝地說道:“什麼?烈風也受了傷了?傷得怎麼樣?有沒有危險?”
“現在不要緊了,我已經給它找了一個地方養傷,過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那就好,烈風的兇猛我聽老帥說過,只可惜它和那頭豹子打架的時候我沒有看到,真的很遺憾。”說着,張學良搖了搖頭,接着道:“你是怎麼發現大帥的遺體被人偷走的呢?還有,你又是怎麼知道那夥人是日本間諜的呢?”
“那些人的身體上的紋身告訴我們的,據何元彪所說,他們是日本的忍者。至於那個間諜川島芳子,我和她在關科長的家裡交過手,所以我知道是她,當時,炸彈爆炸的氣浪將大帥的靈柩掀翻了,我和何元彪才發現大帥的遺體不見了!”
“你說什麼?忍者?他們是什麼人?”張學良奇怪地問道。
張鐵鷗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只是覺得這些忍者不同於一般的日本特務,也和那些日本浪人有所不同,他們似乎比那些日本武士還要厲害,我們險些被他們殺死!多虧了烈風,它自己就咬死了四、五個,不然的話,我們能不能活着來見你,那還不可預料啊!”
張學良嘆了一口氣,道:“唉!他們果然動手了!!多虧我長了個心眼兒!”
張鐵鷗一愣,道:“少帥,你說什麼?”
張學良擺了擺手,道:“沒什麼,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這哪還象個軍官啊?這樣吧,你先去換身衣服,然後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你肯定會大吃一驚的。好了,你先下去吧!”
張鐵鷗還想再說什麼,見張學良已經不想再聽了,只好嘆了一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張學良望着張鐵鷗的背影,低聲地自言自語道:“川島芳子?日本間諜之花?忍者?他們之間有什麼關係嗎?”說着,張學良不由得想起了爲張作霖舉辦公追悼公祭大會的時候,川島芳子也到府中拜祭,但是張學良已經猜到了她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所以,他讓副官接待的這個神秘的日本女人。
果然,川島芳子向張學良的副官提到了“滿蒙獨立運動”,並且話語中蘊含威脅之意,張學良的副官義正辭嚴地說道:“少帥子承父業,堅決不允許!”
川島芳子沒想到會碰個硬釘子,氣急敗壞之下,她也顧不得到帥府來的目的,脫下孝袍,扔在副官的臉上,然後灰溜溜地離開了帥府。
現在川島芳子又打起了大帥遺體的主意,看樣子,日本人是想動真格的了。
想到這裡,張學良的心情非常沉重,他益發覺得和南京國民政府的和談有必要抓緊進行了。
這時,張學良的副官走了進來,道:“少帥,南京國民政府的代表已經抵達灤州,在等待少帥的通知。”
張學良聞言,精神爲之一振,道:“馬上讓他們來奉天!”
副官欲言又止,張學良看出了他有話要說,便說道:“你還有什麼話,儘管說。”
副官道:“少帥,楊總長已經前去迎接了,不過,楊總長卻要求南京國民政府的代表在灤州下了車,說是和他談完了才能來奉天和少帥面談。”
張學良聽完之後,不由得暴跳如雷、七竅生煙,這個楊宇霆想要幹什麼?他的眼裡還有我這個少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