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奇”聞言一愣,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但是他馬上又鎮定下來,道:“張先生,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張鐵鷗走到他的面前,道:“那麼‘高先生’是否可以告訴我,你今年多大歲數了?”
“高奇”一愣,忙道:“我今年二十九歲,怎麼了?”
張鐵鷗點了點頭,又道:“你的老家是哪裡的?”
“高奇”想了想,道:“中國奉天。”
張鐵鷗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高奇”,道:“我很佩服你的演技,但是你卻露出了很多破綻!當然了,這並不能怪你,冒名頂替這個活兒可不是什麼人都幹得了的!”
那個“高奇”一愣,道:“對不起,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張鐵鷗笑了笑,道:“聽不懂沒關係,看總能看得懂吧?你看看這個是什麼?”說着,張鐵鷗取出那個小本本遞到了他的手裡。
那個“高奇”接過小本本,打開看了看,道:“沒錯,這是我的證件,咦,你在哪裡找到的?”
張鐵鷗雙眼一瞪,道:“你還在和我裝糊塗嗎?你根本就不是高奇!你是日本人!”
“高奇”苦笑一下,道:“你真會開玩笑,我怎麼會是日本人呢?我是他們的翻譯!”
張鐵鷗走到他的面前,眼睛看着“高奇”,冷冷一笑,猛地伸出手去,在高先生的臉上扯下一張臉皮來!
一張陌生的臉出現在衆人面前。
頓時,所有的人都呆住了,他們沒想到,這個人的臉皮居然能撕下來,雖然張鐵鷗已經跟他們說了,但是卻沒有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當然了,更吃驚的應該是這個被撕下面具的人。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是他不愧是久經訓練的日本特務,此刻見真實的身份已經暴露,他冷冷一笑,腰板也挺直了,雙眼中閃動着狡黠,看着張鐵鷗道:“你果然很厲害,崗井說得沒錯,你的確是個人材,可惜你卻得不到中國政府的重用,如果那樣的話,我們也就不敢如此大膽地在你們中國的土地上從事諜報活動了。”
張鐵鷗冷冷地一笑,說道:“現在你可以說出你的真實身份了吧?”
這個日本人道:“好吧!事已至此,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不錯,我不是高奇,他已經在昨天晚上的襲擊中被那些土菲打死了!而我,就是剛纔我跟你說的那個山原一夫!不過我很奇怪,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呢?要知道,我化妝的水平在我們組織裡是最高的了,我扮成高先生的樣子,就連高先生自己都看不出來,我們兩個站到一起,他們都分辨不出哪個纔是真的高先生,可是居然被你識破了,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嗎?”
張鐵鷗道:“這和你的化妝水平沒有關係,我也承認,你的化妝水平很高,幾乎可以以假亂真了。可是你卻露出了很多的破綻,你想聽聽嗎?”
山原一夫點了點頭,道:“我承認,我敗在你的手裡了,我只是不明白,我露出了什麼破綻。”
張鐵鷗道:“你還記得我剛見到你的時候說的話嗎?”
山原一夫點了點頭,道:“你叫我‘高先生’,我知道你和高奇見過面,所以我就承認我是高奇,事實上我假扮的就是高奇。”
張鐵鷗道:“你說得很對,我也只是被你那高超的化妝術矇蔽了,我還真以爲你就是那天和崗井一起跟我談話的那個高奇,可是你忘了,高奇是中國人,而你是日本人,你不會想到,恰恰是你們之間文化的差異讓你露出了破綻。你說話的語氣和音調,只能說得上跟高奇很象,但絕對不是高奇,可是我當時並沒有在意,真正讓我懷疑的是,你對我說了那麼多關於你們組織的秘密,你想,雖然你們把高奇發展成了你們的諜報人員,但是他畢竟還是個中國人,你們會相信他嗎?你說那些情況是你偷聽來的,這可能嗎?雖然我不知道你們要乾的事情是什麼,但是我知道,你們根本就沒安好下水!這是個機密的事,你們防備得絕對嚴密,你們會讓他知道嗎?萬一他變卦了或者被中國人抓住了,把這些情況報告了中國方面,中國方面會讓你們的計劃得逞嗎?所以,如果是高奇偷聽了你們的談話,那麼高奇可能早就讓你們弄死了!對嗎?‘神行太保’不就是個例子嗎?”
山原一夫點了點頭。
張鐵鷗道:“當然,你告訴我這些也是有你的打算的,那就是取得我們的信任,把一些真真假假的情報告訴我,在我們對這些情報進行覈實的時候,你好藉機逃出去。可是你的算盤打錯了,我們不是正規軍,我們只是一羣愛國的土匪,這個你懂嗎?”
山原一夫嘆了一口氣,低下頭去。
張鐵鷗接着說道:“還有,你說那個爆破專家同時也是個繪圖高手,對嗎?而且他們從朝鮮入境之後,一路上的所見所聞,他都做了記錄,對吧?這就說明,他們從朝鮮潛入中國,是有目的的,雖然我還不知道你們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但是我隱隱地覺得,和你所說的這個爆破專家有關!試想,如此重要的東西,他竟然會輕易地毀於一旦,這可能嗎?”
山原一夫擡起頭來,說道:“那張圖我已經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腦子裡,所以要那張圖就沒有用處了,自然,當我到了安全的地方,我會憑着記憶再把它畫出來的。”
張鐵鷗哼了一聲,道:“你以爲我們會相信你的話嗎? 你的腦子也許真的很好使,可是你想過嗎?萬一有什麼地方記錯了,那畫出來的圖又有什麼用呢?最重要的一點,萬一你在這個時候突然死了呢?在一個死人的腦子裡取一張地圖,這可能嗎?再一個,你剛纔說過,憑你們的身手,對付幾個受了傷的土匪,而且是在他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你們想要脫身,這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對不對?你們冒着被識破的危險,心甘情願地被他們帶上山來,肯定是另有目的,我說得對嗎?”
山原一夫聽了這話,眼睛裡閃過一絲驚慌,他感到了張鐵鷗的可怕,他到底是幹什麼的?他真的是土匪嗎?
張鐵鷗見他不說話,又接着說道:“你越是這麼說,越是值得懷疑。你想知道我是怎麼找到這個高奇的證件的嗎?其實告不告訴你都沒有什麼意義,現在我不想再耽誤時間了,我只想知道,那張地圖到底在哪裡!?”
山原一夫聞言,不由得一哆嗦,眼睛卻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劉元慶手裡的公文包。
張鐵鷗把他的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見他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張鐵鷗強壓怒火,道:“你現在不說是嗎?沒關係,我可以從另外兩個人身上找到答案!現在我給你機會,等你想清楚了再告訴我們,不過,我只給你半個時辰的時間!半個時辰之後,你要是還不說,可不別怪我不客氣了!哦,對了,爲了加深你的印象,先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生不如死!”說着,他向烈風擺了一下手。
早就對這個山原一夫虎視眈眈的烈風見了到張鐵鷗的手勢,忽地一下撲了上來,兩隻大爪子搭在山原一夫的肩膀上,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往下咬。
山原一夫是個老牌特務,他在受訓的時候,什麼樣的嚴刑拷打都嘗試過了,所以他根本沒把張鐵鷗的話放在心上,等到他看到烈風撲到他的身上,張開大嘴要咬向他的脖子,他怎麼也想不到張鐵鷗會來這一手,面對着烈風那血盆大口,他再也堅持不住了,“嗷”的一聲慘叫,摔倒在地上,暈了過去。
山原一夫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堆亂草上,身上捆着繩子,嘴裡塞着臭哄哄的布團。
他看了看屋子裡,一縷夕陽從一個通氣孔透進來,照在他的身上。
山原想了想剛纔發生的事,他深深地懊悔自己一時不慎,被那個中國人識破了自己真面目。不過,這似乎並不重要了,反正已經被他們識破了,自己是經過特殊訓練的特工,什麼嚴刑拷打對他來說都是小菜一碟,可爲什麼看到那個眼露兇光的象狼一樣的大傢伙卻感到了說不出來的恐懼?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這也許是來自人的本能,那是個什麼傢伙啊?它似狼非狼似狗非狗,卻能讓人產生深深的恐懼,他自認爲,自己在熬刑方面絕對是最優秀的,這一點連他的上司都對他非常讚賞,他本以爲張鐵鷗會對他進行嚴刑拷打,他甚至都做好了熬刑的準備,卻沒料到張鐵鷗會讓這麼一個兇狠的傢伙來對付他,現在他都不敢閉上眼睛,那個傢伙留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尤其是那雙閃着兇光的眼睛,恐怕這輩子都無法忘掉了。
山原動了動,他想起了自己嘴裡還有一個秘密的武器——氰化鉀,這是幹他們這一行必備的“後手”——一旦被俘,就用這顆牙齒裡的藥物結束自己的生命,這樣可以減少一些痛苦,可是他卻捨不得這樣做,因爲他還沒有想過會敗在那個中國人的手上。
不過他已經做好了準備——爲了天皇陛下爲了大和民族他可以捨棄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
他現在唯一不甘心的就是那張地圖,那上面有着太多的秘密,千萬不能落到中國人的手裡,無論如何也要想盡一切辦法弄回來,即便弄不回來,也要把它毀掉。
否則他的組織也不會放過他的。想一想那個爆破專家的眼神,就讓他不寒而慄。
他很後悔昨天夜裡離開山寨時沒有把那些紙全部拿走,都怪自己太大意了,明明他已經把畫好的並且經過處理的圖紙裝進了這個公文包,爲什麼會變成白紙呢?如果不是那些土匪在半路上截住了他們,在土匪們搜查他的時候他沒有在那些紙上看見自己做的記號,他還不會想到拿錯了圖紙,早知道這樣,他就應該把那些紙全帶走,做爲一個出色的特工,他真的不應該犯這種低級的錯誤,換句話說,就是自己的一時大意壞了事!
他太低估了對手,他以爲冒充中國人就可以矇混過關,只要給他十分鐘的時間,他就可以離開了,卻沒有想到最後還是栽到了中國人的手裡。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外面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山原的身體不能動,可是耳朵卻能聽見聲音。
“嘩啦”一聲,房門被人打開了,接着一個身影閃了進來,這是一個臉上蒙着黑布的人,他走到山原身邊,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刷刷幾下就割斷了山原一夫身上的繩子,扶起山原一夫,低聲地說道:“山原君,快跟我走!”
山原一夫聽到這個聲音,頓時驚喜交加,他聽出來了,這個人是那個從日本來的高級特工中的那個刺殺高手,雖然他並不知道這個人的真實姓名,但是他知道這個人是個罕見的高手,昨天晚上他們被那些土匪們打散了,只跑出去兩個人,一個是崗井一雄,另一個就是眼前這個刺殺的高手,只是這個人的身份太過於隱秘,到目前爲止,這些日本特務們都沒見過他的真面目。
想不到現在他居然不避兇險,跑回來救自己了,一時間,山原百感交集,他還以爲這個人是來殺他的中國人。
那個人顯然對山原的反應很不滿意,他低聲地罵了一句:“巴嘎!還不快走!”
說着,他搶先一步跑到門口,看了看外面的動靜,回身拉着山原一夫的手臂,扶着他走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