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位於心口上方兩寸,肩膀下一寸的位置。
不算太大,卻是很深,能看出是用了很重的力氣。
只不過那樣的傷口,和那個位置,便是貫穿傷,只能失血,短時間內也不會致命。
沈靈犀一眼就看出,這是簪子扎進肉裡的傷勢。
慕懷安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莫要出聲。
沈靈犀蹙眉,滿腹疑惑,放下撩開屍身衣襟的手,沉默下來。
董立信見她不再言語,忖度着屍身已經驗看得差不多了,這才朝楚琰道:“殿下,關於此案,尚還有些細節,還請殿下移步毓秀宮。”
周夫人一聽這話,直起身又道:“董副指揮使,可是有新的嫌疑人?聽聞我女兒昨日黃昏時,與鎮國公之女徐梓瑤,和義陽侯之女李月嬌起過爭執,若是要審她們,我也要去,我得好生問問她們,爲何爲難我女兒。”
沈靈犀古怪地看着她。
這個親孃真是沒誰了。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女兒在外頭什麼德行是嗎?
慕雪娥不去爲難別人,就已經謝天謝地了,誰會閒着沒事兒去爲難她找晦氣。
“還請夫人見諒,查案期間,家屬須得迴避。”董立信好聲好氣地道:“莫說是您,就算是慕少卿,也是不能介入查案的。”
周夫人眉毛一豎,“那我就去找皇后娘娘……”
“好了!”慕天罡打斷她的話,沉聲呵斥,“殿下面前,豈有你說話的地方。殿下念在你我喪女,屢次不與你計較,倒教你得寸進尺了!若再糾纏,我便讓人把你送回京去!”
他說着,朝楚琰恭謹揖禮,“內子無狀,請殿下恕罪。”
“承恩公確實該好好約束令夫人了。”楚琰聲音極冷地道。
他擡眸看向沈靈犀,“妙靈道長,與孤一同去毓秀宮。”
沈靈犀揖禮,去一旁仔細淨了手,這才隨楚琰一道離開。
兩人離開以後,周夫人抹着眼淚,看向承恩公,“國公爺,您方纔也看見了,那個妙靈道姑,就是個狐媚子,勾得殿下去哪都帶着她,若早知如此,臣妾無論如何,都不會讓雪娥來行宮的,她也不會因此送命……”
“母親好生健忘啊。”
一旁的慕懷安,嘲弄地看着她,“昨日殿下把三妹妹扔出安華宮,你是如何跟父親說的?說殿下不扔別人,偏生扔三妹妹,便是對三妹妹另眼相看,還藉着父親的名義,跑皇后跟前說了這話,要讓三妹妹爭取皇太孫妃的位子,怎麼如今妹妹遭此劫難,就忘了自己說過的話了?”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聽這話,慕天罡的臉色瞬間陰沉到極點。
周夫人見勢不妙,臉色微變,趕忙禍水東引,“大郎,在雪娥的屍身面前沒見你掉一滴淚,倒是處處都替那狐媚子道姑說話,當初你心心念念求娶那道姑,人家卻算計着讓她那個一無是處的妹妹嫁給了二郎。我還當她是什麼不下凡的仙子呢,沒成想,是早就攀上皇太孫這個高枝兒了,根本瞧不上咱們國公府的門第。”
她說着,又期期艾艾地哭了起來。
這一回,承恩公倒是沒再斥責於她,反而看向慕懷安,“你母親說的話當真?妙靈道長就是你先前求娶那個,沈濟的女兒?”
慕懷安眉眼微沉,應下,還不忘替沈靈犀正名,“她是皇上欽賜的天師,道法高深,且人品貴重,心地純善,太后娘娘都對她讚不絕口,絕非母親口中所說那種女子。而且,她與皇太孫殿下之間,清清白白,並無不清不楚的關係。還請父親約束母親,日後謹言慎行,勿再出言折辱於她。若有下次,請恕兒子不孝,定要去姑母面前,請姑母主持公道。”
周夫人聽見這話,更是不得了。
“她都與皇太孫徹夜呆在一處了,還清白呢?這麼個心比天高的狐媚子,你竟不顧承恩公府的顏面,一心上趕着往她身上貼,我這個做母親的,都替你臊得慌。”
說着,又開始抹淚,“也是我兒雪娥可憐,規規矩矩的大家閨秀,本就是太后和皇后娘娘最看重的人選,也不知是擋了誰的路……依我看,八成就是她乾的,還在假惺惺的替雪娥驗屍,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查出什麼來。”
“好了,你少說兩句!”慕天罡沉聲喝道:“我看那姑娘懂分寸,識大體,若大郎能求娶到她,將來國公府交給他們夫婦二人,定能更上一層樓。今日那姑娘是在好心幫忙,以後不准你再說她的不是,聽到沒有?”
慕懷安聞言,眉目微垂,神色總算稍緩。
周夫人一雙淚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夫君。
她動了動脣,想當面質問他,女兒剛慘遭橫禍,屍骨未寒,作爲父親,不悲痛傷心,卻還記掛着大郎的親事……都是親生的兒女,爲何會對懷傑和雪娥如此鐵石心腸……
可話到嘴邊,周夫人想到自己如今雖然沒了女兒,還有個兒子,尚還得爭一爭這國公府世子之位,到底沒將心中的憤怒和不甘,吐露出口,委屈地垂首應下來。
只是在想到沈靈犀時,因着承恩公那句“若大郎能娶到她,將來國公府交給他們夫婦二人”的話,眼底閃過一絲暗芒。
*
沈靈犀隨楚琰離開地藏宮時,濃黑的夜色已經淡了不少。
風靜雨歇,除了地面尚還留有積水和泥濘,昨夜的狂風暴雨彷彿根本就沒發生過。
他們和董立信一道往毓秀宮走去。
一路上,董立信才吐露出案子的隱情-——
“當時內衛發現屍身時,現場還有兩個昏迷的女子,鎮國公之女徐梓瑤,和義陽侯之女李月嬌。皇上不願節外生枝,特地讓我們在承恩公面前暫且隱瞞此事,一切只等真相大白時,再做定奪。”
沈靈犀心下恍然,難怪方纔無人提及此事。
試想一下,若周夫人知道案發現場還有這兩人,怕是一定會鬧得不可開交、人盡皆知。
到時候這兩個姑娘的清譽便難保住,鎮國公和義陽侯又怎會罷休。
想想便是一團亂麻。
“徐梓瑤和李月嬌可曾說過,她們爲何會在地藏宮?”楚琰沉聲問道。
董立信:“徐梓瑤說自己夜裡上牀睡覺以後,就什麼事都不知道了。反倒是李月嬌……在皇上面前說,她是被人蒙着眼睛,綁到一處地方,沒看清綁她的人是誰,不過她爲了防衛,曾用隨身的銀簪,紮了兩個人,然後便被打暈過去了。”
沈靈犀聽見這話,杏眸微挑。
銀簪紮了人-——
那傷口,不就在慕雪娥屍身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