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王世磊對自己的態度,柳擎宇感覺到有些震驚,因爲他自己覺得,他從來沒有和王世磊之間發生過任何的矛盾衝突啊,何以王世磊對自己有這麼大的成見呢。
過了一會,其他省委領導們相繼到齊。
省委唐萬剛書記目光掃視全場,沉聲說道:“好了,現在開始開會了,我們今天開會的主要目的就是討論一下最近在輿論界炒作的沸沸揚揚的鹿鳴市市政府拒絕嘉誠投資之事,這件事情現在已經在全國範圍內引發廣泛批評,對於此事,我們今天召開的是擴大會議,不僅在座的各位省委常委們可以發言,其他列席的各位同志們也都可以發言,我們今天的目標是羣策羣力,解決好這次事件,防止這次事件對我們鹿鳴市市委市政府、對我們天涯省產生負面影響,下面,大家都談談自己的看法吧。”
唐萬剛說完,便目光看着其他常委們。
沒有人說話,大家暫時全都保持着沉默,很顯然,很多常委們都能夠感覺到,會議室內的氛圍有些凝重,大家都很清楚,今天這個會恐怕會空前激烈,所以,都不打算先發言,以免陷入被動。
這時,副省長王世磊最先擡起頭來,輕輕咳嗽了一聲,沉聲說道:“唐書記,既然大家都惜字如金,那就由我來拋磚引玉吧,先談談我的看法。”
唐萬剛眉毛微微挑了挑,似乎並沒有感覺到意外,輕輕點點頭:“好,你說。”
王世磊的目光看了柳擎宇一眼,隨即以十分嚴肅的聲音說道:“唐書記,各位領導,我認爲,在這次輿論風波中,鹿鳴市市政府、鹿鳴市市長柳擎宇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僅僅是說道這裡,整個會議室內便微微有些騷動,很多人的目光全都看向了王世磊。
要知道,一般而言,到了王世磊這個層面,很少會直接點名道姓的批評某人,尤其還是像柳擎宇這種掌權一方的大員,這是極其得罪人的事情,很容易結下樑子,成爲私人恩怨,即便是批評,大家也往往以機構去統稱,對事不對人,但是現在,王世磊卻直接將矛頭指向了柳擎宇,這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尤其是在眼前的情況下,恐怕沒有人不知道省長杜御風對柳擎宇欣賞有加,而王世磊上來就針對柳擎宇開炮,這和打杜御風的臉沒有什麼區別。
此刻的杜御風卻是並沒有任何的反應,臉色平靜,只是沉穩的坐在那裡,靜靜的聽着。
王世磊接着說道:“也許,大家認爲我說的有些過了,但是,我們大家可以看一看各大媒體尤其是電視媒體對嘉誠投資投資總監戴望舒的採訪,在採訪中,戴望舒十分明確的指出,戴望舒帶着談判團隊充滿誠意的去市政府見柳擎宇這位市長大人,要進行談判,但是,柳擎宇卻以工作太忙爲由不予接見,甚至連一名副市長都沒有派出去,僅僅是排了一位市政府秘書長前去階段,而且還是陳棉燦一個人去階段的,我想要問一問,如果換位思考一下的話,在座的各位會不會對鹿鳴市、對柳擎宇產生強烈不滿呢。”
說道此處,王世磊又再次提出了一個更嚴厲的質問:“據我所知,鹿鳴市一向標榜要以最熱情的態度面對每一位投資商,難道你們這一次故作高姿態、冷漠到了極點的態度就是你們的熱情,難道你們鹿鳴市就是這樣對待投資商的,而且還是嘉誠投資這種打算投資數千億的大投資商。”
王世磊說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轉而看向了柳擎宇。
王世磊的這些問題,一個比一個犀利,一個比一個刁鑽。
在衆人的注視下,柳擎宇緩緩擡起頭來,臉上沒有任何的驚慌,沒有任何的憤怒,嘴角上甚至還帶着一絲淡淡的笑意:“王副省長,我不得不承認,你的這番話表面上聽起來很有道理的。”
“什麼叫表面上很有道理,到底哪裡說得沒有道理。”王世磊聽柳擎宇這樣說,有些不樂意了。
柳擎宇冷冷的說道:“王副省長,你剛纔說得非常清楚,明白,你所得出的所有結論,是建立在你從電視臺或者其他媒體上看到的記者對嘉誠投資的投資總監戴望舒的採訪基礎上的,那麼我想要問一問王副省長,身爲一名領導,如果你要判斷一件事情是否正確,判斷兩個彼此之間有矛盾之人針對對方的行爲到底誰有理,你是應該只單獨聽完了其中一方人員的敘述之後就匆忙做出結論呢,還是應該聽完兩者的各自敘述之後才做出結論呢。
很顯然,在你做出剛纔那番結論之前,你從來沒有詢問過我們鹿鳴市市政府的意見,也沒有詢問過我柳擎宇的意見,那麼我想請問,你這算不算是偏聽偏信呢,那麼,你基於這個基礎上所得出來的接連,到底應該算是合理的呢,還是算不合理呢,這一點,我不說話,請在場的各位領導給一個公平的說法。”
柳擎宇說完,臉色依然是那樣的平靜,嘴角上的笑容卻更濃了一些。
在場的各位領導可全都是大領導,什麼場面沒有見過,什麼事情沒有經歷過,聽柳擎宇說完這番話之後,幾乎在第一時間,所有人看向王世磊的目光中全都充滿了嘲弄之色,很顯然,大家都清楚,在這第一局中,王世磊沒有佔得一絲便宜,直接被柳擎宇找到了話語中的破綻。
不過王世磊表現得更加沉穩,似乎對此早有準備:“柳擎宇同志,你也不用拿什麼兼聽則明,偏聽則暗這樣的規則來反擊我,更不要用什麼辯證看問題的姿態來束縛我,這些東西,我比你明白,我非常清楚你會怎麼表達你的觀點,我現在就可以替你說出來,你是不是要解釋說,你之所以不去見戴望舒是因爲嘉誠投資方面做得有些過分,因爲他們只派出去一個小小的投資總監去與你們市政府談判,而不是他們的董事長或者公司總裁、副總裁之類的高層去與你們鹿鳴市去談判的,你認爲他們這樣做是對你們鹿鳴市市政府的輕視。”
柳擎宇沒有任何的猶豫,直接點點頭:“沒錯,這是我沒有親自出面的原因之一,不知道王副省長你還知道我會如何解釋嗎。”
王世磊輕輕點點頭:“知道,你的第二個理由是不是想要說,你認爲嘉誠投資太過於張揚,在還沒有與你們鹿鳴市方面進行溝通的情況下,就擅自通過媒體宣揚要到你們鹿鳴市來投資鹿尾島大型深水港項目,你認爲,他們的這種行爲方式有些過分,他們是想要爭取在與你們鹿鳴市接觸過程中的主動權。”
王世磊這番話說完之後,其他所有人人臉上全都露出了詫異之色。
很顯然,王世磊的這番話說得入情入理,恐怕柳擎宇也很難否認,這說明王世磊對柳擎宇琢磨的非常透徹。
此刻,很多人看向柳擎宇的目光中充滿了同情,面對王世磊這樣一隻老狐狸,他該如何應對,要知道,柳擎宇已經徹底被王世磊給看透了,他能夠說服其他人嗎,不過此刻,杜御風卻是老神在在,沒有絲毫擔憂之色,他可是非常清楚的,如果柳擎宇要是如此輕而易舉的就被擊倒的話,那他就不是柳擎宇了。
出乎所有人的預料,柳擎宇並沒有絲毫否認王世磊的話,輕輕點點頭說道:“王副省長說得沒錯,這個是我之所以不去見他們的第二個原因,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原因,但是,那又如何呢,就算你全都猜對了我到底是怎麼想的,但是,你卻並沒有真正的諮詢我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所有的指責依然全都是建立在你的分析、推理之上的,就算你的分析推理全都正確,那又如何,最終,你的行爲方式依然是十分粗暴的,十分武斷的,十分片面的,你所有建立在這種偏聽偏信基礎上所得出來的結論依然是不能夠拿出來作爲質問我、質問我們鹿鳴市市政府的問題的,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一席話,衆皆譁然。
剛纔,大家都被王世磊那番精準的分析給震驚到了,以至於大家都忽略了一個基礎事實,那就是不管王世磊分析得如何精準,但是,他剛纔所有的結論全都是建立在分析推理的基礎上的,他在今天說出那番話之前,確確實實沒有詢問過鹿鳴市市政府或者柳擎宇方面的意見,從程序上來說,王世磊的那番話卻又是站不住腳的。
柳擎宇雖然很被動,但是,卻十分準確的抓住了王世磊話語中的根本性問題,一劍穿心。
王世磊張了張嘴,卻又閉上了。
因爲柳擎宇這一次抓的問題實在是太準確了,而他之前因爲太過於得意,以至於忽略了最基本的流程問題。
不過王世磊也是老狐狸,既然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便毫不猶豫的進行挽回並反擊:“柳擎宇,你說得沒錯,我確實忽略了辦事流程,那麼現在,我補充一下這個流程,我在問問你的看法,你除了我剛纔所分析的那兩點之外,還有其他可說的嗎,如果沒有了,那麼我就要再次重提我剛纔的那些質問了,你認爲,你和你們鹿鳴市市政府那樣做正確嗎,合理嗎,應該嗎,是對待投資商的態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