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一個市的市委書記,過年過節如果說不收禮,那肯定是做不到的,就是你是聖人也不行,其實,已經有許多人往他辦公室塞過購物券和信封什麼的了,就是寇京海和黃金也都塞過這些東西了,但他們給爸爸錢,那肯定是真心實意給爸爸花的,作爲不錯的弟兄,他們之間有這樣的往來。
爸爸把兩個信封的錢掏出,然後將信封燒掉,而且還囑咐他說:“那些信封看一眼記住就行了,把錢掏出燒了吧。”
彭長宜想了想也是,萬一當着人拉開皮包,有這麼多信封不好,就將信封撤出,爸爸給他找了一張舊報紙,一撕兩半,把錢分兩包包好,塞進皮包裡。
爸爸告訴他,他大哥和大嫂只知道有人來家裡送禮,但是具體收了多少禮,都收了什麼,他們不是很清楚。
中午,他們在大哥家吃的飯,因爲爸爸不會做飯,一直跟大哥吃,下午,彭鬆和李春雪帶着孩子也回來了。
難道有機會見到叔叔,彭鬆就跟叔叔要求想調到東營鎮工商所去。
彭長宜皺着眉頭說道:“你現在好歹是市區所,而且離家近,爲什麼要到東營,離家遠不說,畢竟那是鄉下?”
侄子說:“儘管那裡是鄉下,辦公條件比不得市區所,就是節假日也不正規,但那裡收入高。”
彭長宜聽他這麼說,就想到了那裡是報廢車拆解一條街。
果然,侄子彭鬆說道:“有廢品一條街,那裡的工作非常好乾,管片的也好完成任務,跟這些老闆們收費,幾乎不用費口舌,一般情況下都是要多少給多少,而且,那裡外快也多。我認識一個哥們,他還是工商所的臨時工,一個月就有200元的工作收入,可是他剛乾了一年,又是買汽車又是蓋房子,還養着沒有工作的媳婦和兩個孩子,非常實惠。”
“他買的什麼車?”彭長宜問道,因爲他的腦子裡想到了那條街上出來的拼裝車。
“小麪包。”
“你回來開的是什麼車?”
“我開的是單位的小麪包,不是自己的。”彭鬆說道。
彭長宜看了一眼父親,又看了一眼侄子,沒好氣地說道:“你開的麪包車是單位從市場買的,還是那條街上的拼裝車嗎?”
侄子彭鬆說道:“不是拼裝車,我們單位有這樣的車,但是我沒開,因爲回家路途遠,又帶着孩子,我怕不安全。”
彭長宜嚴肅地說道:“這不就得了,一個破車三瓜兩棗錢就能買到手
,你有什麼好羨慕他的?再說,他家裡蓋房是他一個人出的錢嗎?那條街上就是再實惠,大家都盯着,能有多大的實惠,它能實惠到哪兒去?你歲數不大,別總是盯着眼前的那點小利益,要把眼光看長遠一些。那裡的老闆都是什麼人?都是人精,能白拿錢讓你花嗎?他要是能給一萬塊,就要從你那裡佔兩萬塊的便宜,你敢嗎?你能跟他一個臨時工比嗎?他就是犯了錯誤,局裡能怎麼着他,大不了把他開回家,你哪,你現在是國家正式工商幹部,你不能不管不顧瞎幹,你還有遠大的前途,對於你來說,前途要緊!”
父親這時也掐了煙,說道:“小松,你叔叔說的對,你現在是正式工,又是黨員,兩個人養一個孩子,你爸媽也不用你們養着,還給你們錢花,你們緊不到哪兒去,再說了,你剛纔說的那都是沒譜的事,還是在市區呆着吧,別到鄉下所去。”
彭鬆看了一眼正在院子裡和孩子們玩的李春雪。
彭長宜明白,肯定是李春雪讓侄子跟自己說的這些話,想起當初他就不同意侄子跟李春雪處對象,就沒好氣地說道:“我的意見就是剛纔那些,具體怎麼辦你自己做主,我什麼忙也幫不上你,你看着辦。”
侄子就低下了頭。
由於明天下午彭長宜要慰問,所以第二天在家吃過中午飯,他就帶着娜娜回來了。
頭天晚上,爸爸趁着天黑,早就將他要帶走的禮品裝上了車,大部分都是整箱的菸酒和茶葉,塞得後備箱滿滿的。車的後座上,也塞滿了讓娜娜帶回去東西,大部分是食品。
彭長宜特地在衆多禮物中,選了兩瓶酒、兩條煙和兩盒茶葉,他單放在車的後座上,回去後他要去看一個人,這個人,他早就想去拜訪他了,一直沒有時間。
到了家,娜娜就和爸爸一起,從車上往下拎東西,沈芳在屋裡看了一眼就躲開了,沒有出來跟彭長宜說話。
彭長宜就將給娜娜帶的東西放在廊子上面的臺階上,沒有進屋,事實上,自從離婚後,他還從來都沒有進過屋,一是怕自己傷感,二是沈芳換鎖後說的有些話很傷人。卸完東西后,跟娜娜說了一聲再見後就走了。
沈芳看見彭長宜出去後,這才從屋裡出來,她看見娜娜帶回了這麼多東西,驚訝地說道:“娜娜,這些東西哪兒來的?”
娜娜說:“是爺爺給的。”
“你爺爺什麼時候這麼大方過?我不信,是不是別人給你爸爸送的禮?”
“是的,
爺爺兩個屋子,都擺滿了別人送的禮物,跟山一樣,好多好多東西,什麼都有。”娜娜兩隻胳膊儘量向外張開,形容東西多。
沈芳明白了,彭長宜回來當官,肯定會有人給他送禮,如今,自己跟他離婚了,當然沒人往這裡送了,只能是送到了他的老家。
這幫勢利眼,真是看人下菜碟!沈芳在心裡恨恨地罵道,看着這些東西就出了神。
她想到彭長宜在三源的時候,曾經把她收的禮金和禮物全部退回了,就是來人送點土特產什麼的,他也要讓她推掉,實在推不掉的,也要讓她搭上相同價格的禮物,給人家帶回去。現在,他爸爸收了這麼多的禮,怎麼不讓退回去了?
沈芳這個年過得的確有些孤單清冷,往年,即便彭長宜沒有什麼送禮的,她自己也會收許多禮物,一是辦公室那些司機和後勤人員給她送禮,二是用得着她的那些企業,自打自己不在辦公室後,也沒人給她送禮了,就是單位發的一盒帶魚一箱蘋果,還有過年500塊錢,其餘的什麼都沒有了。真是今非昔比!
如果自己不跟彭長宜離婚,今年這些送禮的,肯定要把她家的門檻擠破的。想到這裡,她問女兒:“你看見爺爺收錢了嗎?”
娜娜搖搖頭,說道:“沒有,爺爺只給爸爸看了那些禮物,他沒有收錢,爸爸不是不讓要人家的錢嗎?”
沈芳沒有說話。離婚這麼長時間以來,沈芳第一次有了失落。
收好這些東西后,娜娜掏出兩個紅包,一個是爸爸給的壓歲錢,一個是爺爺給的,還有大大和大娘給的,其中,爺爺給的最多,整整一千元錢。這也完全出乎沈芳的意料,彭長宜的爸爸包括他母親活着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這麼大方過,給一千元,肯定是收的禮金。看來,彭家今年過了一個肥年。
不知爲什麼,明明自己跟彭長宜離婚了,沈芳居然心理不平衡起來了。往年,儘管三源沒人來了,但是亢州姚斌和寇京海他們幾個還是來的,有的時候劉忠和田衝也過來表示一下,但是她如今不是彭長宜的妻子了,連他們都不過來了,既然你們跟彭長宜是鐵哥們,彭長宜的女兒還在她這裡,你們怎麼不來看看他的女兒?
這些勢利小人!沈芳在心裡又一次狠狠地罵了一句。
彭長宜在溫慶軒和盧輝的陪同下,慰問了一下國道上的治安檢查站、電視臺後就回來了。
他惦記着車上的那份禮物,惦記着還要去拜訪一個早就想去拜訪的那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