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級領導中,縣長和縣委書記這兩個職位,是政治場上兩個最關鍵的職位,它是中國官場上的最低端,也是中國官員靈魂最能得到洗禮的地方,不經過這兩個職位的錘鍊,你在政治場上,就很難有大的作爲。亢州儘管是市,但卻是縣級市,說白了還是縣,江帆和鐘鳴義其實也就相當於縣長和縣委書記。縣長和縣委書記就像博弈中的兩個對手,實力旗鼓相當,各霸一方,但是水平高低往往就在相互間的博弈中,暴露無疑。
以前每每涉及到人事,儘管江帆也是這個態度,他都會說:我服從市委的決定。其實市委是誰?還不是樊文良嗎?這裡不光有心悅誠服,還有着一種發自內心的尊重。而今天跟鐘鳴義說的這句話,就明顯帶着一種情緒,甚至一種傾向,是嘴上服氣心裡不服氣的表現。
鐘鳴義不傻,他聽出了江帆有怨氣,這正是他要的結果,他就是要給這些人一個下馬威,他早就知道亢州被樊文良搞成了家天下,不是鐵板一塊也是針插不進水波進,他孤身一人,從錦安的最南部,來到錦安的最北部,如果不狠狠的燒三把火,不顯示一下自己凌厲的作風,是壓不住陣腳的,換句話說,不露兩手,是沒人拿自己當回事的。但是他對亢州情況一點都不熟悉,怎麼辦?從何處下手?最後他想到紀律。抓作風,抓紀律,這一招是放之四海而皆準的,並且被政界反覆使用都很靈驗的。抓幾次紀律,下邊的人馬上就認得你是誰了,而且馬上就會知道樊文良已經遠離,鐘鳴義的時代來臨了。這一招能迅速給這些“樊家軍”洗腦,讓他們清醒,讓他們認得站在他們面前的不再是樊文良,而是鐘鳴義!包括眼前的江帆。
江帆在縣級官員中,目前是學歷最高的,在大部委見識過,而且又深得翟炳德賞識,他鐘鳴義說白了就是一個工農兵學員,如果自己不在開始震住江帆,壓他一頭,他同樣不會拿自己當回事。亢州的幹部,的確有着與生俱來的優越感,這在錦安地區有目共睹。
其實,他根本就不想徵求江帆的意見,見他進來請假纔不得不這樣說,他明顯看出了江帆有
些情緒,但是無所謂,他就是要以這種方式宣告,如今我是市委書記,我就是要說了算。江帆總算識相,沒表示出其他的意見。
鐘鳴義這時又拿出一份材料,是手寫的,說道:“準備在全市搞一次提高幹部素質、整頓機關作風教育活動。這是我起草的方案,你看一下,一會拿到會上研究。”
江帆起身接了過來,看了看,由十多頁,龍飛鳳舞的鋼筆字,很有些功夫。耐着性子看完,無非就是一個套在任何活動都適用的方案。這個方案分上下兩個階段,第一階段的第一步是宣傳發動階段;二是糾擺階段,這個階段要在本單位糾正不正之風,擺問題,擺不足;三是總結轉段,經過總結評估,合格之後才能轉入下一學習階段,不合格,將繼續停留在第一個階段。下部分就是轉段,深入學習認真領會、檢查驗收階段,表彰先進鞭策後進等等,另外每一階段都強調了寫學習心得筆記這一項,並且筆記這一項佔分數。
儘管毫無新意,儘管是形式主義,但是江帆卻感到了字裡行間的殺氣,無疑,這是一種清除異己鞏固政權樹立個人威信的活動,不知會有多少焦太強要倒黴呢?
他看完到最後一頁,擡起頭,一伸胳膊,就放到了他的桌上,說道:“很好,很全面,我沒有意見。”說完,看了他一眼。
“那好,你沒有意見就拿到會上討論,接下來就開全市動員大會!”他的聲音很高亢,眼睛裡燃燒着一種鬥士般的火焰。
江帆說道:“沒問題。”
這時,範衛東敲門進來,說道:“鍾書記,江市長,人到齊了。”
“到齊了?”鐘鳴義看了一下表,他似乎有些懷疑。
“是的,常委們都在家,就是張市長剛剛出去,一聽說開會也趕了回來。”
“好,馬上開會。”鐘鳴義說着,拿起那份材料,把他夾雜筆記本里,就往出走。
來到市委會議室,他剛坐下,卻猛然看見對面的牆上,掛着樊文良的一幅書法作品,是毛主席的七律.長征。不由的眉頭一皺。
由
於他毫不掩飾自己這個皺眉的動作,在座的所有人也就都注意到了這個細節,範衛東就顯得的有些不自在了,估計散會後,就會安排人把這幅書法作品摘掉了。
鐘鳴義說道:“今天臨時動意,把大家召集到一起,開個常委會,這應該是我來後研究工作的第一個常委會。大家可能都知道,我來了以後,到下邊轉了三個地方,僅僅三個地方,同志們,說實在的,我感到深深的擔憂。”他故意頓了頓,發現與會者都在認真低頭的記筆記,就繼續說道:
“我擔憂的是我們這支隊伍,是我們這支隊伍的戰鬥力。衆所周知,亢州幹部的素質在錦安是全市第一,但是我只轉了幾個地方,給我的感覺卻跟傳說中的差距如此之大,讓我震驚。”
新來的市委書記不高興了,會議室安靜極了,人們都在傾聽。
“我看到了一隻怎樣的幹部隊伍?中午喝酒,下午不在崗,上班看電視,關上門打麻將,這就是共產黨的幹部嗎?這就是我們亢州的幹部隊伍嗎?眼下正是汛期,如果大水來的話,幹部不在崗,怎麼能戰勝洪水,怎麼能帶領羣衆搶險救災?”
鐘鳴義聲若洪鐘。
“當然,在我走過的這幾個單位中,也出現了好的典型,比如交通局的副局長寇京海,冒着38度的高溫,爲保證工程質量和工程速度,幾天連續在工地。我去過那個工地,一個樹涼都沒有啊同志們,完全是暴露在毒日頭之下,他能不暈倒嗎?這是我們的副局長,再看交通局的一把手在幹嘛?在聚衆打牌,在賭博!我去的時候都快五點了,那就是中午喝了酒,下午一直在打牌賭博!”
說道這裡,他拿出那個紙包,說道:“更讓人氣憤的是,出了問題不自醒,居然想到了賄賂這一招。這是他送給我的錢,我看了一下,是兩萬塊。我現在把它交給組織。在這裡,我提議,我們成立一個基金,就叫反腐拒賄基金,就是把我們這級的領導幹部,收到的賄賂上交,用到需要用的地方。”
江帆看了一眼,大家臉色表情都很凝重,都在低着頭往本上寫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