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彭長宜雙手握着徐德強愛人的手時,他發現這個婦人在忍受着巨大的悲痛,眼淚始終都含在眼睛裡,她的手非常冰涼,在兒子和親屬們的攙扶下,機械地、顫抖着和每個人握手,但終究沒有堅持到儀式最後,暈倒了……
徐德強追悼會結束後,彭長宜跟小龐一起上了那輛新配備的豐田越野車,他剛要上車,就見殯儀館的松樹後面,一個身穿黑色風衣、胸前佩戴白花的年輕女子,手裡捧着一束黃色的菊花,站在向遺體告別的隊伍的最後,緩緩地往前移動着腳步,潔白的雪花落在她的身上就被融化了。
無論是她一身黑衣,還是她飄逸的長髮,以及手裡捧着的一束黃色菊花,在弔唁的人羣中,都是那麼的出類拔萃,與衆不同。彭長宜就不由地回頭多看了她一眼,看着這個唯一給徐德強送花的女子。
上了車後,小龐說道:“那個穿黑衣的女子是縣報記者,經常跟着徐縣長下鄉採訪,有關徐縣長的報道大都出自她的手。曾經有一段時間,三源縣城關於這名女記者和徐德強的緋聞甚囂塵上,曾經一度讓徐縣長有口難辯,以後再下鄉堅決不讓記者跟隨。在礦難發生的第一天,這名女記者曾經在第一時間出現在礦難現場,第一篇報道就是她用電話發出去的,由於這篇報道太過真實,曾經一度讓縣裡陷入了被動,第二天這名女記者就被單位派往外地學習去了。後來聽說徐縣長犧牲後,曾經給我打電話確認的,當時什麼都沒說就掛了電話。”
彭長宜聽完小龐的敘述,感覺這個女子不避嫌,公開來參加徐德強的追悼會,而且送花給他,這應該是個有故事的人,最起碼是一個敢愛敢恨、敢作敢當、有情有義的女子。
小龐還說,這場雪,是三源今冬以來的第一場雪,儘管不大,卻也表達了老天爺的一份感動,因爲徐德強是有名的抗旱縣長,他一個夏天都在下邊做抗旱工作。這幾年,三源乾旱少雨,抗旱就成了全縣農業生產工作中的重中之重,是徐縣長帶領鄉親們修建水窖,也是他申請外援,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給全縣打了十多眼機井,使一些村莊的旱情得到了緩解。
在小龐的介紹中,彭長宜明顯感到這個“舊”秘書對前任的感情。
徐德強追悼會後的第二天,經過齊祥和小龐的周密準備,彭長宜踏上下鄉調研的路。
在他頭動身的時候
,鄔友福給他打來電話,說道:“彭縣長,走了嗎?”
彭長宜說:“還沒有,您有事嗎?”
鄔友福笑着說道:“沒走就好,別走了,明天再下去吧,中午來幾個客人。”
彭長宜一聽,本來他下鄉一是熟悉情況,二是因爲沒事幹纔下去的,聽鄔友福這樣說,就答應了下來,並儘快通知齊祥,推遲下鄉。
將近十一點鐘的時候,鄔友福打電話來,讓他過去,說客人們到了。
彭長宜放下電話後,就帶着小龐從小門洞進到了縣委大院,他剛來到走廊,就聽見從鄔友福辦公室裡傳來了說笑聲,這聲音他聽着非常的熟悉和親切,他顧不得多想,一邊咧着嘴笑,一邊快步走到門口,推門就進去了。
果然,屋裡坐着江帆、狄貴和、孫玉龍、還有政協主席劉文鐸,紀委書記崔慈、高鐵燕、朱國慶等亢州的市領導們,而且四大班子領導全部到齊。
彭長宜進來後一一跟他們握手,他笑着跟江帆說道:“鄔書記跟我打了埋伏,沒告訴我是家裡來人了。”
鄔友福說:“是江市長不讓我告訴你的。”
江帆等人哈哈大笑,江帆說:“我是想給你個突然襲擊,讓你驚喜一下。”
彭長宜搓着雙手,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
鄔友福也早已安排好了幾大班子成員在家恭候,雙方領導互相做了介紹,大家寒暄一陣後,江帆說道:“鄔書記,亢州差不多都來全了,除去王書記和張市長在家看家外,亢州的全部班底都在這裡,名義是來看看長宜,其實是想借這個機會來三源,向鄔書記和三源的同志們學習來了。”
鄔友福說道:“江市長你太客氣了,我們這窮鄉僻壤的有什麼好學習的?你們來我打心眼裡歡迎,今天一天都沒安排其它工作。要說學習,我們得跟亢州學習,誰不知道亢州在錦安是老大,是我們的老大哥,江市長能帶全班人馬來我們三源,對我們也是高看了一眼,厚愛了一層,我們感激不盡。”
江帆笑了,說道:“鄔書記謙虛了,亢州再好,那是好幾任領導不遺餘力努力打造的結果,沒有我江帆的功勞,但是您就不一樣了,您是三源的一面旗幟,是三源的符號,誰都知道,如果沒有您,就沒有三源的現在,長宜跟您搭班子算搭對了,可以跟您學到好多東西,長宜,以後要多向鄔
書記學習,遇事多請教,也請鄔書記不吝賜教啊。”
彭長宜趕緊前傾着身子說道:“一定,一定向鄔書記學習。”
江帆幾句話把鄔友福說道心花怒放,他不停地用指尖整理着頭上的假髮,笑得矜持而自豪:“哪裡呀,倒是知識分子,幾句話就把我十多年的工作都概括了,在三源,我從來都沒聽到過這麼好聽的話,今天,我破破例,非得跟你好好喝幾杯不行。”
儘管江帆目前的身份是市長,主持亢州全面工作,但是鄔友福可是不敢小瞧了這個江帆,年輕,有學問,不僅是縣市領導學歷最高的,而且似乎很受翟書記的賞識和重用,亢州市委書記這把交椅,非他莫屬,而且還有不斷上升的勢頭,對於這樣的官場新星,他是萬萬不能小視的,況且,樊文良在亢州經營多年,如今是關島市的市委書記,很可能還要往省裡走,儘管他走了好幾年了,但是和亢州的關係一直很密切,而且亢州離北京近,亢州出來的幹部向來沒人敢小瞧,這也是他高看彭長宜一眼的原因之一。
中午的酒喝得恰到好處,鄔友福從來都不輕易端杯,今天也喝了十來杯自己泡發的保健酒,滿臉通紅,眼睛都紅了,舌頭也不利落了,彭長宜早就知道鄔友福喝酒不行,就有意識地爲他攔了幾杯酒,鄔友福看着江帆和狄貴和,說道:“江市長,狄書記,今天就不要走了,晚上我繼續安排,請你們玩點野藝。”
江帆和彭長宜誰都不理解這“野藝”是指什麼,但江帆不打算問明白,他說:“不行,家裡只有家棟書記和張市長看家,您也知道,年底各種檢查的多了,我怕上邊來人,所以下午我們到一下海後基地,見一下老朋友,就要趕回去,您下午該忙就忙,該休息就休息,我們走也就不跟您打招呼了,有時間路過亢州,一定下來喝杯酒,我還有一件事託付您,長宜就交給您了,好好帶帶他,他是個直心腸的人。”
鄔友福說:“江市長過獎了,長宜年輕有魄力,他在亢州的時候我就早聞他的大名,上級給我派長宜來,我是一百個高興,你放心,保證合作愉快。”
鄔友福在這一點感觸也很深,每個縣長到任時,也有縣委書記後來看望的,也有不來的,但是都明顯的礙於面子,流於形式,還沒有哪個人像江帆今天這樣說話的,這也讓他感覺到江帆和彭長宜之間的關係的確不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