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走在他的後面。
別過彭長宜,丁一徑直來到了那個小雅間,雅娟早就點好了菜再等着她。
雅娟說:“我要了紅酒,咱倆喝一點。”
丁一看了看座位上的兩杯玫紅色的高腳杯,就點點頭。
丁一記得,這是雅娟走後第一次回來,就端起杯說道:“雅娟姐,我敬你。”說着,就跟雅娟碰了一下杯。
雅娟笑着跟她碰杯,兩人都喝了一小口。
丁一說:“你沒什麼變化?”
雅娟摸着臉說道:“外表沒有,因爲我們還不算太老,但是內心已經是千瘡百孔、飽經滄桑了。”
丁一此時聽了這話也是感慨萬千,她說:“你留給我的信,我看了。”
雅娟說:“那天走的很匆忙,來不及跟你告別,就給你留了那樣一封信。你沒怪我吧?”
丁一搖搖頭,說:“沒有,我一直保存着那信,你說的太好了,都是肺腑之言。”
“可以說都是我的經驗之談,我不希望你重蹈我的覆轍。”
丁一不想跟她討論自己,就說道:“雅娟姐,你真的不回來上班了嗎?”
雅娟說:“是啊,我請的是長假,單位只給我保留公職和一些福利待遇。”
“雅娟姐,鍾書記走了,去黨校學習去了,如果他調走不回亢州了,你也不回來上班了嗎?”
雅娟低下頭,想了想,擡起頭說道:“小丁,我現在和他沒有關係了,他的去從不會再影響到我,亢州,本來就不是我的亢州,而且,我也沒辦法在這個地方混了,我只不過是一隻寄居蟹,是依附別人得以生存的,我要開創屬於自己的生活。”
丁一說道:“對不起,我不該在你面前提他。”
雅娟理了理自己漂亮的捲髮,說道:“沒關係,我的事也沒有瞞過你。前幾天,我見着他了。”
“哦?”
“他老了。”雅娟低頭轉着高腳杯,繼續說道:“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起了一句話,影響過氣,就跟美人遲暮一樣,當時就是這種感覺。原來他在我眼裡是獨一無二的英雄,是我崇拜的偶像,這個偶像佔據了我將近十年的內心,我把女孩子的一切美好和青春夢想,都寄託在了這個男人身上,直到我的愛不再純粹,直到我的夢想破滅……”
雅娟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那天,是我第一次有距離地打量他,花白的頭髮,衰老的褶皺,完全沒有了當初時候的氣宇和風度,完全就是
一個普通的老人,我不知道我怎麼竟然要死要活地愛了他那麼多年?後來,我發現,男人一旦沒有了自己縱橫馳騁的政治舞臺,他就像被抽掉了筋骨和靈魂一樣,和普通人沒有兩樣。說白了,權力就是男人的催情藥,沒有了權力,他們什麼也不是了。”
丁一的心跳了一下,說道:“你這話太刻薄了。”
雅娟說:“那是你從來都沒有研究過一個官場中的男人,你仔細研究他們,就會發現我這話儘管刻薄,但卻是一針見血,實事求是。”
丁一的心疼了一下,他儘管沒有深入研究過官場中的男人,但是她愛過,朦朧的暗戀和明目張膽的愛,她都有過。但是她在想,如果江帆和彭長宜就是不當領導了,作爲男人的魅力應該不會減,他們跟鐘鳴義不一樣,她丁一也和雅娟不一樣,她是因爲愛才愛,但是,似乎雅娟也是因爲愛才愛。
她的臉紅了,說道:“也可能吧。”就心虛地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酒,又說道:“雅娟姐,告訴我,你後悔了嗎?”
雅娟苦笑了一下,說道:“你說呢?”她看着她說道:“如果我說我後悔,你可能會看不起我,如果我說我不後悔,一點都不後悔,那是假話,真的。凡是說愛過就不後悔的,那都是歌裡唱的,是歌詞,是人們美好的藉口。我跟你說實話,我後悔,非常後悔,但是沒辦法,後悔也得自己扛着,因爲當初是自己選擇的,沒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就範,我甚至是用了心機讓他這個縣委書記愛上我的,現在,我的腸子都悔青了。”
丁一愕然地看着她,她的話的確出乎自己的意料,她原以爲雅娟會說不後悔的,沒想到她不但是真的後悔,而且還坦誠自己的後悔心情。她喃喃地說:“哦,是這樣啊——”
“所以,我沒有跟他見面。”
丁一睜大了眼睛看着她。
雅娟喝了一口酒,繼續說道:“我只是站在一個偏僻的角落裡,靜靜地注視了他半天,然後就走了。既然已經這樣了,既然我也感到後悔了,就讓故事徹底地結束吧,我不想延續我的後悔,所以,我就走了,把他一人晾在咖啡廳,我給他買了單,畢竟他沒少幫我,幫我這個家。再有,他不當書記了,錢包難免會羞澀,因爲他的工資老婆會一分不剩地領走,多少年都是這樣,據說從他們結婚就是這樣。買單的時候,我多付了錢,就是他再點別的也夠,而且富富有餘。”
說到這,雅娟低下頭,握着酒杯的手有些顫抖,儘管她說結束了,她說後
悔了,但是丁一發現,她在說這話的時候,內心還是很激動,說明這段感情儘管結束了,但是留在心裡的記憶是抹不去的,也許,隨着時間的流逝,留存在心裡的記憶肯定都是美好的了,那些不愉快的也許就消失的一乾二淨了。
她無法想像鐘鳴義沒有見到雅娟,但卻在暗處被雅娟注視了許久,並且給他買了單後是什麼樣的心情,但是她能體會到雅娟這樣做時的心情。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就這樣結束了,望着那個曾經的心目中的英雄,而眼下已經是過了氣的偶像,她內心的酸甜苦辣或許只有自己知道。
她看着雅娟,喃喃自語道:“結束了?”
雅娟用手彈去已經滴到腮邊的淚,說:“結束了。”
“他後來沒有再找你?”
“是啊,她都淪落到我給他買單的份上了,他還有什麼自信和勇氣再來找我,他就是離婚了,我們都沒有這種可能了,我剛纔說了,他已經沒有魅力了,過氣了,就跟人老色衰的美女一樣。”
儘管她嘴上這樣說,但是丁一感到她對鐘鳴義還是有感情的。丁一的眼淚也淌出了淚水,她端起酒杯,哽咽着說:“雅娟姐,我敬你……”
說完,和着淚水,喝乾了杯裡的紅酒。
雅娟也幹了。她鎮靜了一下,拿起酒瓶,給丁一和自己的杯裡又倒上了紅酒。說道:“小丁,其實我一直都在琢磨是誰往你採訪本上寫的那句話,我不是好奇你的私生活,我是擔心你。”
丁一點點頭,說道:“我懂。”
“今天,我發現你的狀態一點都不好,感覺你還不如我,還記得我們在一起時說過的話嗎?女人一旦真正地愛了,就笑不出來了,我看你現在就是這樣。”
丁一非常佩服雅娟的敏感,但是她不會承認的,把自己的故事說給她倒是沒什麼,因爲她們畢竟是多年的好朋友,好姐妹,但是她不能拿江帆的政治生命開玩笑,尤其眼下在袁小姶的白色恐怖之下,她更不能暴露江帆,永遠都不能。
想到這裡,她就說道:“雅娟姐,我沒有,只是聽了你們的故事很傷感,真的,愛一個人,爲什麼要那麼難?”說着,眼裡就又浮現出了淚水。
雅娟認真地看着她,說道:“愛一個人並不難,難的是不該愛上你卻愛上了。告訴我,那個人是彭長宜嗎?”
丁一立刻驚恐地說道:“雅娟姐,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可千萬不要這樣說,那樣是要出人命的?”
“哦?爲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