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溪縣還是那麼寧靜祥和,甚至因爲不少女子走出家門,煥發出新的生機。
“大人!”
一名少女發現師玄瓔的身影,欣喜地拎着一籃水果跑過來。
師玄瓔以爲她有事相求,便放慢腳步,不料少女將水果將一籃水果遞過來:“家裡果園摘的果子,不值什麼,大人拿着吃。”
師玄瓔看見她在街邊擺了一個攤子,賣各種水果,種類豐富,賣相極佳,看着就不像臨溪縣本地所產:“你是從桃縣過來的?”
“嗯!”少女看着師玄瓔眼睛亮晶晶,“多虧大人,如今到處都亂的很,有差爺們一路護送,咱們纔敢出來賣東西。”
桃縣與臨溪縣雖偏僻,但都屬於花州治下,而徐國與瞿國的戰場就在花州府城一帶,亂世多匪盜,百姓在家中待着都未必安全,更遑論走商?
“大人,收下吧!”少女把果籃往前送了送,“也多虧了大人,民女才能出來見世面。”
因爲一條“僱傭女子可減稅”的政令,現在許多大商家都積極僱傭女工。
“大老遠運出來不易,好好賣點錢吧。”師玄瓔從籃子裡拿了一個桃子,“心意我收到了。”
附近商戶有不人都在觀望,見她如此平易近人,紛紛都拿東西涌過來過來。
“大人,嚐嚐我家燒餅!”
“大人,我給您做了身衣裳!”
……
師玄瓔瞬間被熱情的女子們包圍,混亂之中,不知有誰大喊:“大人,我給您生了個孩子!”
師玄瓔震驚,扭頭看過去,果然見到一個年輕婦人激動地滿臉通紅,把一個不滿週歲的孩子舉高給她看。
那孩子生的靈秀,一點不怕生,甚至興奮地蹬着小腳衝她笑。
衆人亦瞠目結舌,眼神來回亂飄,心說縣令大人莫非是男扮女裝?
師玄瓔見這婦人衣着乾淨簇新,並不像是養不起的樣子,便猜她有其他目的。
“大人,您瞧瞧他根骨如何?”婦人趁着衆人怔愣之際,抱着孩子擠到前面。
師玄瓔忍不住退了一小步。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只覺得這女子太精明瞭,暗恨自己怎麼沒有想到,竟然錯過這麼好的機會!
縣令可是大宗師啊!若是能拜她做師傅,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師玄瓔看着表情生動的人羣,表情越發冷漠。
“阿彌陀佛!”一聲佛號響起,人羣裡多了一個道士打扮的人,他掃了孩子一眼,“孩子根骨不錯,是個練武的好材料!不過這麼小的娃娃,也不好送來讓大人給他洗尿布。”
說罷便拉着師玄瓔直接消失。
婦人愣了一下,心中惴惴的同時又有些高興,畢竟大師可是親口誇讚孩子根骨好!
不對,到底是大師還是道長來着?
……
兩人落到官衙之中,白雪行問:“你看出來了吧?”
師玄瓔點頭,之前她偶爾也會這樣從街道上走過,絕大多數人都是無視的狀態。
那種“無視”並非是源自對她的不喜,僅僅因爲他們看她不真實,她看他們亦虛幻。
彼此處於在兩個世界,只是偶有交集。
今日這些百姓居然靈動變得靈動起來了,宛如被注入靈魂一般,開始主動與她互動。
這種感覺,就像蟄伏在暗中的蜘蛛看見獵物終於落網,開始吐出細密的絲線將之裹纏。 白雪行面色嚴肅:“這便是此塵芥的危險之處。”
想要扭轉幹坤,就必須親身參與進來,然而從現在到肖紅帆出事,時間跨度至少得有七八年,這期間將會產生許多羈絆。
羈絆越多,便陷得越深,溫水煮青蛙似的。
羲女塵芥之中時間跳躍,空間零碎,至關重要的潮汐和太嬟亦顯得頗爲虛幻,他們與其中人物的互動其實非常簡單和固定,更多時候像是在看一場幻象。
杉塵芥中,隨着他們的深度參與,越來越真實了。
師玄瓔不禁笑道:“有意思。”
白雪行詫異:“你來到‘杉’中才數月便已經產生如此深的羈絆,若當真成爲塵芥的皇帝……你真的明白這有多危險嗎?”
“比起討論塵芥的危險程度,我更好奇的是,你在這裡待了數年,一直遊離在外,又是如何影響塵芥發展?”師玄瓔道。
白雪行既已下定決心,便對她不再隱瞞:“觀星、卜卦……還有巫術。”
“巫術?”在師玄瓔原生世界裡,巫術早已經成爲傳說,沒想到一個接近末法時代的世界裡居然還流傳着巫術。
白雪行心中越發覺得奇怪,卻還是解釋道,“天通門與巫殿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巫殿信奉祖巫,而天通門信奉祖巫之中的兩位。”
“你竟然不知道?”他點到爲止,不知突然又想到什麼,轉動佛珠的手一頓,“對了,你從前是個傻子。”
師玄瓔把手裡的桃子放在桌上,睨了他一眼,不僅沒有生氣,還笑眯眯地倒了兩杯茶:“道長,請。”
“你不會給我下毒吧?”白雪行一臉狐疑。
“不至於。我只砍人,從來不下毒。我的刀不比什麼毒都好用?”她說的誠懇。
白雪行半信半疑地坐下,端起茶小小抿了一口:“涼的,味道有點怪。”
“那可不,我去肖紅帆那邊,來回兩三天呢。”師玄瓔無所謂道,“矯情什麼,大家都是修士,又喝不死。”
白雪行盯着她:“那你怎麼不喝?”
“我不愛喝隔夜茶。”師玄瓔理直氣壯,同時也留意到他只是微微皺眉,並無其他反應。
她知道白雪行有點潔癖,那天被東方振天臭烘烘的撞上都連連掐了三遍除塵訣,這種茶喝進肚子裡竟然都沒有發瘋,有點怪。
“師叔!”
“宗主!”
江垂星和東方振天在外面砰砰敲門。
“放他們進來吧。”師玄瓔道。
白雪行解除結界,兩個白白胖胖的小蘿蔔頭一頭衝進來。
師玄瓔驚詫道:“怎麼胖了這麼多?!”
白雪行:“天天不住嘴地吃玉珍核桃吃靈葵籽,沒胖死都萬幸。”
“大長老你變了。”江垂星失望控訴,“你以前善良溫和,脾氣好的很。”
白雪行不爲所動:“貧道現在脾氣也好的很。”
但脾氣好與嘴毒並不衝突。
師玄瓔隱隱覺得白雪行也不是“常人”,心下一嘆:壞了,隊伍裡多了一個人,仍然只有她跟老宴是正常人。這是中了什麼魔咒嗎?